友缘茶楼二楼的包厢里，宋子铭与助理罗超面对面坐着，正悠哉地品茶。
罗超戴圆形黑框眼镜，头发的造型略显怪异，蓬松而凌乱，中等个头，八字眉，小眼睛，颇有几分书呆子的味道。
他推了推鼻梁上的镜架，手里捧一堆纸质版资料，认真地向宋子铭汇报工作。
“哥，上个月的数据和财务报表在这里，你看一下。运营那边向咱们提出建议，希望你能多跟粉丝互动，然后增加娱乐性，与其他主播连麦，带带新人。”
宋子铭把玩着手里的磨砂小茶杯，看着龙井茶叶的碎渣在清色的茶汤里沉浮，皱着秀逸的黑眉，精致的尖下巴绷得紧紧的，不耐烦地嘟囔：“不就是想我叫粉丝多刷礼物吗？我不愿意，王者的粉丝很多都是未成年人，哪来的收入？况且我是技术型主播，能不要命给主播刷礼物的，不是偷家长钱的问题少年，就是缺乏关爱的留守儿童，煽动他们刷礼物像话吗？”
“钱这东西，对于平台，肯定是越多越好，毕竟公司都是以营利为目的的。”罗超谨慎地提醒。
宋子铭端起茶杯一饮而尽，眼睛望向窗外，不想讨论这个话题。
罗超知道大魔王倔强的性格，不敢多说，换了话题：“连麦这边，运营是建议你和现在比较火的王宇飞一起连麦，再带个新人打三排，那新人呢，有后台的，家里给了平台赞助，所以……”
“行行行，让送哥联系我。带新人就带新人，让我煽动未成年人刷礼物，我情愿退圈都不会做！”宋子铭将茶杯搁在台面，眼皮都不抬地说。
罗超赶紧说：“哦哦，知道了，我会告诉运营和送哥的。”
王宇飞是娱乐型手游主播，他游戏水平一般，娱乐性很强，风格幽默，脑洞清奇，经常剪辑搞笑视频，很受欢迎。他的ID“越送越上头”，常年1V5，人称”送哥”，外号”隔壁老王”，每次他直播弹幕都欢脱至极。
宋子铭不喜欢娱乐型主播，也从不跟其他人连麦开黑，肯带新人已经是他最大的让步了。罗超心想，总算对运营有个交待，礼物的事敷衍一下就好。
接着递给老大另一份资料，罗超说：“哥，S大那边发来的资料，当天主持人会就这些问题跟你和久神互动，久神特别内向，所以他们希望你能帮忙活跃气氛。这上面有参考回答，你看看，别到时候……”
宋子铭扫了两眼纸质文件，脸色变得更黑，将资料丢在桌面上，冷哼一声：“怕我毒舌呀？那干嘛请我？还有话术，请个复读机不是更安全？”
罗超知道老大最讨厌形式主义和条条框框，连忙好声好气地哄着：“老大，不是的，节目不都是要走流程排练的吗？观众不在意真实，只要给他们想看的东西就OK。咱只是去当嘉宾的，按人家的要求走就好了。”
宋子铭冷冷地说：“要是肯少弄点花里胡哨的东西，把工作重心放在电竞人才培养上，咱们国家能多捧好几个世界冠军的奖杯回来。”
服务员端上几份点心，马蹄糕，柱侯金钱肚，干蒸烧卖，盐焗鹌鹑蛋，凤爪，流沙包……
宋子铭眼风一扫，没有动筷子。
罗超情愿跟球迷讨论国足，也不敢跟老大讨论电竞。他装出大快朵颐的样子，边吃边含糊不清地说：“好吃，哥，你试试呀，这家茶楼的点心远近闻名，美味又实惠，接地气得很……”
“不了，还有什么事，赶紧说完吧，我等会还要直播。”
“哦哦哦……还有很多，等等！”罗超赶紧将嘴里的马蹄糕咽下去，喝了两口茶，润了润嗓子，接着汇报：“哥，这里还有几件事，有两所希望小学在网上公开筹款，集资翻新校舍，其中一间你上次去过的，咱们捐款吗？”
“捐，接洽好没有？”宋子铭抱着胳膊，眼睛盯着外面美食街来来往往的人群。
“接洽好了，跟他们两所学校的校长联系过，资料我都看了，没有问题，一所预算五十万，一所预算一百万，具体的费用明细在建成之后会公开……”
“咱们按预算的六成捐。”
“那为什么不捐全款呢？”罗超没想通，老大并不是会在意这几十万的人。
宋子铭面无表情地喝了口茶，淡淡地说：“这茶味道确实不错，环境也算安静，想不到大学校园外面吵吵嚷嚷的美食街，还有这样的好去处。”
罗超见老大不愿多谈，灵光一闪，恍然大悟：“哦，我知道了，哥，你是怕拿钱太爽快，对方会以为遇上了冤大头，起了贪念，让捐款变了味道。给他们百分之六十，既可以保障项目的顺利进行，又给他们设置一定的关卡，筹集资金的路越难，他们越会珍惜……”
宋子铭瞪了罗超一眼，那神情仿佛在说“有必要说出来吗”。
“那个……”罗超唯唯诺诺，接着汇报第二件事：“哥，有几家公司找咱们代言游戏，还有一些小品牌想找咱们发微博广告，报价表在这里……”
“撕了，我不接代言，不参加任何商业活动。”
“哦哦，好的，我现在撕掉。还有，轩哥打电话给我，问月中老爷子生日宴你回去吗？”罗超弱弱地问出最后一个问题。
“我哥为什么打电话给你？”宋子铭诧异。
“轩哥说，你不愿意跟他说话……轩哥还说，就是家宴，自家人聚会，没有外人，也不会声张，你可以放心。”
宋子铭：“……”
想了想，大魔王点点头：“回去，让我哥把行程安排发给我，我会按时到场。”
罗超听到老大答应，长舒了一口气，按亮手机屏幕，滑动解锁，将刚才的内容逐一编入行程，说：“好了，哥，就这些事了，我吃完就去办。现在下班了，我给运营留言，明天起送哥就会找你，你……态度好一点。”
“知道了。”
大魔王嘴上答应，却满脸写着：我有刺生人勿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