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未想过这件羽氅还有问世的时候。
孔雀氅，先太子最珍爱的东西。
樱贵妃得到手的时候，爱惜如命。
同一张脸，都穿着这件羽氅，同一个雪天，她站在他们的面前，盈盈行了一礼。
她记得她眉梢之间的平和，虽然憔悴但是更多的是解脱。
转身离开的时候，身旁的男人想要阻止，但是最后还是停下脚步，任由她离去。
她看着那种痴迷不舍又潜藏爱意的眼神，真是嫉妒啊。
皇上听见她的话，面色骤然变冷。
“疯妇！”
南宫皇后看着皇上十分紧张怀中的女人，嗤嗤的笑了起来。
“你终归是心虚了，郁尘寰，你真是一个可怜又可笑的可怜虫，你以为她是真的喜欢你吗？她一个二八年华的妙龄女子，凭什么喜欢你一个马上进入知天命的臭男人！”
宸妃瑟缩着身体，双手紧紧抓住男子的衣领，“皇上……”
皇上的脸色愈发冷冽，他呵斥道：“皇后疯了，来人，把她送回凤仪宫！”
南宫皇后歇斯底里的怒吼着：“我凭什么离开？我儿子在这里，要走也是你走！你恶心下贱又不知廉耻，当初明明知道樱贵妃……”
魏公公不知道何时冲了上来，紧紧捂住了南宫皇后的嘴，他浑身颤抖，声音里满是哀求。
“皇后娘娘，您回宫吧。”
南宫皇后挣脱他的牵制后，癫狂的喊道：“我不离开，我要跟伦儿一起！他不是一直想让我死吗？不是一直想让伦儿给他让位吗？现在他如愿了，为什么不离开！”
她指着郁行风满眼厌恶，嘴里蹦出来的话让人胆战心惊。
“你真是有一个好父皇，好母妃！樱贵妃以死保你周全，皇上满心私欲想扶持你成为储君！当年他明明答应过南宫家，下一任皇帝会流着南宫的血！可是呢！现在我唯一的儿子已经死了！死了！”
郁行风惊愕的表情没有躲过南宫皇后的眼睛，他们身后的五皇子脸上的神情晦暗不明。
皇上被气的浑身颤抖，“你在说什么疯话！”
“疯话？我说的到底是疯话还是你的心里话！你自己不清楚吗！”
南宫皇后疯癫的把人往外推着。
“你们都滚！你们让我觉得恶心！郁尘寰我告诉你，这一次你找死我绝对不会拦着你！我现在后悔的是十几年前我为什么要救你！你就该跟着那个贱妇一起去死！去阴曹地府做你们的亡命鸳鸯！”
说到这里，她突然咯咯的笑了起来，面容古怪的看着宸妃。
“你愿意跟人做鸳鸯比翼双飞，人家还不愿意呢哈哈……”
她狂笑着，魏公公哆嗦着腿，把门拴上落了锁。
“皇上息怒……”
魏公公十分惶恐，今日皇后不管不顾的说出来那么多，在座的哪有愚笨的人，回去稍微刺探就能把当年的事情调查的水落石出。
“今日的事情都烂到肚子里，倘若被朕发觉有人暗地里调查，后果自负。”
皇上气的满面铁青，宸妃一直在安抚着他，但是无济于事。
郁行风沉默了一会儿，拱手鞠礼：“儿臣告退。”
五皇子亦是作了一礼，“儿臣……告退。”
他心中满是疑问，只能等回去之后问贤妃，皇后说的那些话都是什么意思。
宸妃身上披着的孔雀氅被风卷起一角，一根孔雀羽脱落掉在了雪地上，黑夜之中谁都没有看见。
正在马车上坐着的青影看见郁行风走了出来后，立刻跳了下来。
“主子？”
郁行风摆了摆手，扶着青影的手登上了马车，掀开车帘就看见了萧雨歇抱着软枕昏昏欲睡的模样。
他的动静自然吵醒了假寐的萧雨歇。
“如何？”
他没有答话，坐下之后，冰凉的手覆上了胸口，稍稍一按，一口污血就吐进了二人之间的火盆里。
燃烧的炭混着污血，立刻就燃起了腥味，萧雨歇心中一惊，“郁行风！”
青影猛然掀车帘，萧雨歇把他推了出去。
“赶紧回府！”
郁行风已经陷入了半昏迷状态，萧雨歇拿出随身携带的针灸包，对着他头部的几个穴道刺了下去。
她没有想到，郁行风的反应会这么大。
一件孔雀氅，帝后反目，牵扯昔日宠妃和当朝皇子，还有无数冤死的人。
她应该再谋划一下，而不是像今日一般急匆匆的出手。
郁行风悠悠醒来，浑浊的双眼看着抱着自己的女子，低低的说道：“是你。”
事到如今，他已知晓了她今日的计划。
萧雨歇满是愧疚的说道：“是我……对不起，应该给你提前说的。”
无碍。
他眨眨眼睛，却没有把这两个字说出口。
“你没有醉。”
她摇摇头，又点头，有些慌乱无措，不知道怎么解释。
“罢了，醒了就好。”
他不再追究，满满地闭上了眼睛。
萧雨歇抱着他，一时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大皇子宾天，由于临近除夕，停棺不到七日便葬入了皇陵。
为此皇后又和皇上吵了一架，皇后想让大皇子停灵一月后入葬，但是皇上以新年将至为由拒绝了，皇后多次大闹正乾殿，皇上怜惜她丧子之痛，不予追究。
睿王病倒一事倒是在纷乱的天圣都没有掀起多大的风浪。
青云院再次回到了之前药香满园的状态，一碗碗苦哈哈的药汁端进了房内，郁行风就算是再不愿意，也要在萧雨歇的监督下全部喝完。
“太后都去劝了好几次，奈何皇后听不进去。”
萧雨歇想到之前的传闻只觉得可笑。
“大皇子的谥号是‘安’，追封为王，真不知道皇上是不是故意的。”
跟五皇子和郁行风争斗了大半辈子，得到了安王的追封，大皇子若是泉下有知，肯定会被气活过来。
郁行风喝完药后，冰山一样的脸上出现了瞬间扭曲，不过他有更重要的事情问她。
“你为什么要把孔雀氅给宸妃？”
萧雨歇搅动着药汁的手停了下来。
“固宠。”
既然郁藏宣这么喜欢玩白月光朱砂痣这一套，她不介意在背后推波助澜一把。
郁行风拧眉，萧雨歇轻笑，把手中的药碗再次递给了郁行风。
“一个影子而已，随时都有可能被抛弃，你知道怎么做才能让影子不被舍弃吗？”
郁行风摇摇头。
她突然就想起来，很久之前有人给她说过的话。
“要么让周围都是光或者黑暗，让影子无处遁逃，要么就让影子不再是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