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久的寂静，萧承瀚一直跪扶在地上，一语未发，他不敢开口，他害怕，现在能够救萧家的人，只有萧雨歇了。
萧雨歇睫毛颤抖，她睁开眼睛看向了地上的人，声音冰冷就如同现在的寒冬。
“这件事情，除了你之外，还有谁知道？”
萧承瀚犹豫了一瞬，“娉婷她……也知道。”
就这样还敢在她的面前撒野。
萧雨歇冷笑，“萧远道果然是个废物，十几年的时间里，教导出来一个没有的萧娉婷，和一个死板只会读书的你。”
萧承瀚的面色一红，“萧侯做事确实糊涂，但是家人何其无辜，牵连十族的罪名……这个罪责，实在不该。”
“你说不该就不该？萧远道自己糊涂，但是夺嫡一事上从不含糊，他在做事之前肯定就知道万一被发现会有什么后果，但是你知道他为什么还要去做这件事情吗？”
她狠厉的模样让萧承瀚感觉到一丝害怕，他茫然的摇了摇头头，在他的认知里，有了危险就要远离，不是吗？
为什么还要靠近呢？
“因为他，贪！”
萧雨歇直视着萧承瀚，一个跟萧远道几分相似却性格截然不同的男子，名义上弟弟，萧府未来的男主人，一个呆板的读书人，注定会早早的成为党派斗争的牺牲品。
“我今天就教教你为什么。”
萧雨歇起身，一封一封的数着手中的信。
涉及的官员真多啊……如果都被查处了，太子和皇后多年在后宫和朝堂的经营就被连根拔起，再也不会有翻身的机会。
“他贪婪成性，起初娶我娘的时候，贪慕赵家的权势，就连娶你娘也是贪心李家的钱财，可惜李家倒得太快，要不是李氏有姿色有本事，还把名义下的铺子都划给了他，你觉得你娘能在我面前蹦跶那么多年？”
萧承瀚嘴巴动了动，神色颓败。
萧雨歇看到信封上写着陈家，冷笑一声抽了出来。
“因为他贪心，拥太子上位，成功登基后他就是功臣，能得到什么呢让我想想，爵位世袭三代不降？良田万顷万户侯？无论是什么，只要让太子意识到他的忠，就算是个条狗，太子也会赏一块骨头吃。”
她看完手中的信，冷笑置之接着翻捡熟悉的名字。
“但是朝堂上的阻碍实在是太多了，五皇子，二皇子，不肯给太子支持的朝臣……定北王首当其冲，太子军方无人，定北王如果倒了，他倒是有机会插手，萧远道不算是成功了吗？代定北大将军一职位的姜昊不就是他派去的人吗？”
萧雨歇把写着姜昊名字的信抽了出来。
“看上去愚蠢，实际上比谁都精明，为什么偏偏执着于我的三张方子呢？怕是想利用它们，再拉拢一堆朝臣吧？萧远道啊……连皇上都骗过去了。”
她的笑声怪异，在空荡荡的房间里显得格外突兀又刺耳。
萧承瀚额头上的汗珠终于落在了地上。
“长姐……救救我，我不想死。”
他终于把心里话说了出来，浑身颤抖，像是在寒天雪地里走了好几遍，没有了任何知觉。
萧雨歇蹲在了他面前，他看着她那双好看的浅色眼睛，翻涌的情绪终于慢慢平静下来了。
“不装了？”
她笑眯眯的模样像是从地狱里爬回来的恶鬼，尽管害怕，但是也要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萧承瀚垂下眼睛满是愧疚。
“对不起……我不该满口仁义道德，我只是想要活下去……我不想死在萧侯的愚蠢里，我还想考取功名……”
萧雨歇打断他的话，晃着手中的信语重心长的劝诫着。
“考取功名就别想了，你的爹还涉及到了买卖科举考题，虽然是前几年的事情，一旦被翻出来，萧家三代不能入仕。”
萧承瀚眼前一黑，差点没晕过去。
萧雨歇看着已经分出来的两沓信，轻轻叹气。
“是我亲手把萧家推进地狱，现在还要我亲手去救他。”
她看着眼眸中浮现一丝惊喜的萧承瀚，冷声说道:“你不要高兴太早，萧家我会救，如果萧远道还是那个德行，时不时的来招惹我，别怪我无情再把他踹回该待的地方去。”
萧承瀚急切的说道:“你放心，我一定约束好他。”
萧雨歇冷笑面露讥讽，却不再理会他。
她离去的时候，轻飘飘的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一路无话。
回到睿王府的时候，青悠看着萧雨歇沉默不语似乎一直在思考问题的萧雨歇，忍不住开了口。
“主子，您真的要救下萧侯？”
萧雨歇淡淡道:“有什么办法？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如果我不出手帮助他们，他们迟早要拉我下水。”
青悠满眼不甘心，“可这样也太便宜他们了，他们曾经那样对待主子和夫人，死百八十遍都不够。”
萧雨歇一怔，呢喃道:“对啊……死多少遍都不够，萧侯欠我的，岂止一条命啊……”
她突然就顿住了脚步。
风雪中，赵夫人一身红色披风，站在长廊处，静静地望着她。
岁月并没有带给她多大的变化，很久以前，她也是这样，绝世无双的面容，就连先帝也曾赞叹过。
只是遇见的不懂她的男人。
萧雨歇示意青悠停下，她快步走上去，屈膝行礼。
“娘亲，你怎么出来了？这里风大还冷，赶紧回院子休息吧。”
赵夫人只是怔怔的望着她，萧雨歇说了那么多，最后声调越来越低，直至沉默。
“你回了侯府。”
短短五个人，足以让萧雨歇把所有解释都吞回肚里。
赵夫人看着她的女儿，突然问道:“你要怎么做？你告诉我，你还想怎么做？”
沉默很久的萧雨歇艰难的开了口。
“救萧家，还有萧远道。”
“啪。”
清脆的掌声，远处的青悠惊呼一声，被萧雨歇回首的眼神逼停了脚步。
“他是你的仇人！他害死了我的父亲，你的祖父，赵家所有的人！”
赵夫人双目赤红，“你都知道，为什么还要救？”
萧雨歇的脸上火辣辣的疼，肯定肿了，但是她无暇顾及。
她看着已经苍老，逝去年华在后院蹉跎十几年的赵夫人，声音低沉满是哀伤。
“可是，也不仅仅是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