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突然就寂静了下来。
野人四处看了看，疑惑的看着萧雨歇，“你在说什么呢？”
萧雨歇看着他茫然的眼神，“定北王一年多年前从塞北失踪，人人都说他通敌叛国，就连皇上因为此事都对他心生不满，如果不是定北王威望犹在，樊家早就被皇上惩处了。”
野人脸上的肌肉动了动，没有说话，一双鹰眼却是阴郁了下来。
萧雨歇感叹道：“定北王真是狠得下心，府上的妻女母亲一并舍下，躲进北邙山，虽然逍遥，但是过的真是狼狈。”
野人垂下眼眸，“你这丫头说什么，我听不懂。”
“你听不懂，定北王能听懂就好。”
萧雨歇毫不客气的说道：“见你的第一面我就想，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能够单手提起一个女子，而且你在雪地上行走的时候，步伐稳健，脚印深度一模一样，明显是练过武的人，传闻中，定北王天生神力，能够单手举鼎。”
野人还不肯承认，“那你怎么就认定我就是定北王？天底下天生神力的人多了。”
“确实如此，单凭借这一点我无法断定，确切地说，我猜测你可能是定北王后，才想到之前不对劲的地方，才确信你就是。”
她沉稳的说着，指着他那双眼睛。
“你和东篱郡主的眼睛一模一样，而且我想只有父亲才那么关心女儿的婚事，你知道她喜欢郁行风多年，担心她会因为郁行风成婚心中郁结，你自己都没有发现，提到东篱郡主的时候，你语气变得十分焦躁吗？”
野人一怔，许久之后才苦笑。
“没想到我隐瞒那么久，竟然因为东篱让一个外人发现了我的身份。”
见他不再隐瞒，萧雨歇沉声问道：“你既然从塞北回来，为什么不回天圣都？”
之前拜访定北王府，萧雨歇明显能够感觉到，他的后宅并不太平。
家中没有顶梁柱，很容易人心散焕，定北王妃虽然强势，但终究是妇道人家，撑不起来王府。
定北王苦笑，他理了理遮住半张脸的毛发，十分无奈。
“一年多年前的冬天，我率领我的定北军打败了匈奴的铁骑兵，把他们逼回了自己的草原，驻扎在燕云十六州，原本一切顺利，等到皇上派来驻守的将士我就能回天圣都述职，可是变故突如其来。”
匈奴每到冬日即将来临的时候，攻打塞北的城，抢夺过冬的食物，他们的草原虽然茂盛，到了冬天什么都没有，只能把目光放在富饶的天圣都。
每到这个时候，定北王就会驻守在边境，把前来抢夺的匈奴人赶回去。
那一年他毫无疑问的又胜利了。
为了以防万一，他率领轻骑，在十六州之间来回巡防，静待驻守将军的来临，却遭遇了突袭。
来人不知道是谁，但是招招凌厉，显然要把他们置于死地。
他被人护着逃了出来，原本想回到朔州求救，没想到刚到城门的时候，就看见了他的通缉令。
“定北王率领一千轻骑叛逃。”
他还未搞清楚什么情况，守城的士兵就发现了他。
九死一生，护着他的亲信全部死了，他虽然逃出来了，但已经是无处可去。
樊城想，就算是死，他也要回到天圣都问一问皇上，为什么他突然就成了叛徒。
如果没有那张通缉令，他不会相信皇上不信任他。
那张通缉令摧毁了他的信心，也让他对自己效忠的君王产生了怀疑。
从塞北走回天圣，还得躲开城防，他几乎是用了一年时间才走了回来。
北邙山是他的目的地。
天圣都肯定不能回，他那张脸谁不认识，躲在北邙山等待秋猎，等皇上来这个地方的时候，他想直接出现在他面前，问他怎么回事。
就算是死了也要弄明白。
只是他今日刚下山，就遇见了被追杀的萧雨歇和惊蛰。
油灯里的灯花噼里啪啦响着，萧雨歇听完了他的叙述。
堂堂一个定北王，边疆大将军，在北邙山上过着茹毛饮血的日子，不敢与家人联系，就是为了问他效忠的主君，为什么会把他当做叛徒。
樊家世代忠良，护卫皇权，怎么就走到了这个地步？
“你出现在皇上面前，质问他，然后呢？”
萧雨歇突然开口，她目光微凉，心中已经吧这件事情的经过捋清楚了。
樊城迷茫地看着她，“我是清白，自然要为我正名。”
“那你可是忘记，跟随皇上出来的，是文武百官，你在他们面前直接问，你觉得一直想让你死的人，会怎么做？”
自然是奋力讨伐，让他无话可说。
樊城也想到这一点，沉默了下去。
但是不问，难道要背负污名，在北邙山上活一辈子吗？
他还有妻儿，还有母亲在等着他回去照顾，他不能。
萧雨歇看着他，心生不忍。
“我帮你。”
樊城蓦然抬头，看着她，满心狐疑。
“你有什么目的？”
萧雨歇摇摇头，“我只是不想看见一代忠良就此陨落。”
樊城的遭遇，像极了曾经的……赵家。
天圣不能再出现第二个赵家的悲剧了。
许是萧雨歇的真挚，樊城点头。
“只要你能把我带到皇上面前，以后只要不是违背我背心的事情，我一定会帮助你。”
萧雨歇哪里不知道这只老狐狸打的主意？
说白了，一个空口承诺，樊城在提防萧雨歇不会把他拉到郁行风的船上。
她心中叹了口气，身后的惊蛰慢慢睁开了眼睛。
“王妃？”
萧雨歇没想到他醒来的这么早。
烈酒混着她的药，果然药效发挥的更快。
她检查一遍惊蛰的伤口，已经半凝固，只是他的身上有发热的迹象，如果继续待在冰天雪地里得不到治疗，早晚是死。
“现在能下山吗？”
萧雨歇问道，樊城看了一眼洞口外的天，有些犹豫。
“天快黑了，下山比上山难，就怕遇见野兽。”
萧雨歇一咬牙，“如果不下山，也不知道他能不能熬过今晚。”
樊城一把捞起来惊蛰，“既然如此，我们就下山，不能眼睁睁看着一条命没了。”
两个人一前一后离开了洞穴，樊城走路格外快，萧雨歇踩在他身后结实的脚印里，竟然跟得上。
只是，天有不测风云。
北邙山上，起风了。
萧雨歇看着被卷起来的雪，满眼忧愁。
冰霜落在身上，她裹着从洞穴拿着的兽皮，依然挡不住寒意侵蚀。
樊城扛着惊蛰，时不时的回头看萧雨歇。
“你放心，走过这段路后，我们就安全了。”
他的话刚落地，身后再次划过破空的声音。
羽箭稳稳的插进了雪地里，她回过头，几个黑色的身影正朝着他们袭来。
安全个鬼。
萧雨歇心中飘过一万句脏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