愚民为什么是愚民，还不是因为他们不懂权谋之中的弯弯绕绕。
他们之前觉得，因为柔然皇子在天圣境内失踪，是天圣理亏，柔然跟天圣迟早会打起来，但是现在知道了是柔然皇室的内斗，天圣只是被殃及池鱼，他们自然不干了。
既然要打仗就要征兵，打仗就有死伤，死伤的话肯定骨肉分离，妻离子散……百姓们担惊受怕，现在却告诉他们，之前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心中除了庆幸之外，更多的是愤怒。
所以，现在街道上挤满了人，他们都要求官府给出一个说法，他们想看惩治柔然人，说白了还是对于异族人的敌意。
皇甫惊云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
“倘若异族人不再是异族人呢？倘若她成为了天圣皇室的人呢？百姓们虽然愚钝，但是也知晓，皇族的利益不可侵犯。”
萧雨歇只觉得浑身不舒服。
“皇族人做错事情，为什么要被包庇？”
她突然开口，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了过来，郁行风想要阻止，但是看着她冷冰冰的模样，最后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若是皇族做错事情事事都能被原谅，那世间还有公道可言吗？”
她看着东篱嘲讽的笑意，似乎在可怜她的天真一般，她自然知道，在这些天圣都所谓的贵族眼中，她的想法很可笑，但是她心中有所预感。
眼前的一切，是一个很大的局，藏着她不知道的事情。
东篱郡主淡淡说道：“睿王妃，你是不是太针对清平公主了？”
皇甫思望过来，萧雨歇微微摇头。
“我从未想要针对她，而且我若是针对她，当初在驿馆的时候，她就没有机会再见到在座的各位。”
她毫不客气的说道，直直的看着皇甫思，“公主殿下，难道你不想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吗？还是说，你想看着两国开战，生灵涂炭吗？”
皇甫思害怕的颤抖着，皇甫惊云拧着眉挡在她的面前，毫不客气的说道：“睿王妃，你不要太过分，这是我们柔然的事情，你插手是不是太过分了？”
萧雨歇轻笑道：“你不觉得，你太过分了吗？”
她站了起来，脸色如同被冰冻一样沁着寒意，“你事事都包庇她，惯着她，才会导致她不明事理，不顾大局，对你下手直接导致天圣和柔然误会重重，你有没有想过，若是你回不来了，边境烽火四起，到时候她就是罪人，你觉得她还能承受的起所有人的怒火和怨恨吗？”
皇甫思的脸色白了又白，她只不过是一个久居深宫的公主，怎么会对政事有所了解呢？她从未思考过，她做下的错事会带来这么大的影响。
皇甫惊云还想说什么，被皇甫思拉住了衣袖。
她的眼睛里含着泪水，似乎满是不舍，但是唇角边上扬着笑意，她这副模样落入他的眼中，心底突然一痛。
“哥哥……不必多说，这本就是我犯下的错误，不能让其他人为我承担。”
她的手指擦去了眼角滑落下的眼泪，“都是我的错，才让天圣和柔然走到了这一步，我们进宫见天圣皇帝吧，让他来决定，要不然……你怎么回柔然……父皇母后还在等着你……”
皇甫惊云的脸上的神情终于裂开了。
唇瓣上没有一丝血色，他难以置信的看着她，伸出手想要揽住她，但是手最终还是僵在了半空中。
萧雨歇冷眼看着他们，只觉得无趣。
一个不能为自己做错事情负责的人，终究不能成事。
就算皇甫惊云以后会怨恨她，她也不会后悔。
柔然不把罪人交出去，皇甫惊云连天圣都出不了，更何况，边境虽然有双方的军队驻守，但是也乱，能人异士说不定就潜藏在那里，皇甫惊云若是强硬把皇甫思带走，那边边境线都出不了。
“你……”
他刚一张口，就被她伸出手阻止了。
“哥哥，就这样吧，你带着我进皇宫吧。”
她的模样十分狼狈，完全没有了一个身为公主的尊贵，仿佛一个十分普通但是等待赴死的女子。
周围的环境突然就尴尬了起来，诡静的让人害怕，萧雨歇随手拿起酒樽，冷眼看着眼前的兄妹。
最终，他颤抖着声音，说道：“好……我明白了。”
她笑了，原本悲戚的脸上出现了放松的神色。
二人相携手准备离开的时候，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响起。
“等一下。”
原本一直安静到能让人忽略的郁藏宣站了起来，雪狐受了惊，从他的膝盖下跳了下来，一溜烟便没了踪迹。
他快步从桌子后面绕了出来，走到了皇甫思面前，“公主大可不必去送死，睿王妃说的虽然对，但是她大概忽略了一点，和亲有的时候虽然会让人觉得，是一种笼络手段，但是若是真的有人心生喜欢，便不是见不得光的法子。”
皇甫思茫然的看着他，似乎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他微微笑着，原本就出尘的那张脸上顿时就像是霁月清风入了人心。
“我心悦公主，不知公主是否愿意嫁给我？”
他的话如同惊雷，把原本寂静的场面炸裂开来。
萧雨歇十分惊愕，手上的酒樽落在了桌子上，发出了巨响。
她不敢想相信，郁藏宣竟然有这样的心思。
脑子里飞快的翻涌着思绪，她的一句“不可”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
东篱郡主却笑着拍手道：“恭喜公主，喜得良人。”
原本红着眼眶的皇甫思不确定的问道：“你……为何这么做？”
她自然看出来，郁藏宣不是真心喜欢她，会说出这样的话，无非是想让她活下去，让天圣人没有理由再惩治她。
可是，他为什么会这么做呢？
原本忧伤的眼眸中不由得露出警惕。
郁藏宣看着她，十分认真的说道：“公主，有的时候，糊涂一点比较好。”
她错愕，又听着他低声说道：“我本就是蜀地的纨绔子弟，父王想让我成亲又不是一日两日的事情了，我自由惯了，受不得拘束，你若是愿意，便嫁给我，蜀地距离柔然不是挺近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