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在萧雨歇的对面，破罐子破摔的说道：“你到底想要我做什么？前提说好，我不做出危害天圣的事情。”
萧雨歇果断翻了一个白眼，“我又不是让你叛国，只是以后……皇上若是孤立无援的时候，还希望你不要插手。”
苏愿一愣，没有想到会是这么简单的事情，他不确定的说道：“你是要……”
“他犯下的错误，自然要承担后果，难道要等到他死后，让阎王审判他吗？那世间人的清白怎么办？”
她看着苏愿还想说什么，不耐烦地摆摆手说道：“我不让你叛国更不会让你做更多的事情，反正等郁行风继位的时候，你会效忠于他，我是不急一时。”
苏愿没有想到她的口气这么大，“你为何就笃定他能够继位呢？”
“我会不顾一切让他成为天圣的下一任皇帝，这样他的仇，我的仇，还有你师父的仇……才能报，你懂了吗？”
萧雨歇的话语虽然轻飘飘，但是落入苏愿耳朵里，却是另外一层意思。
不顾一切，包括自己……
他的目光落在榻上卧着的男人身上，烛光的错觉让他一阵恍惚，他似乎看见了那个女子，又好像看见了先太子。
当年郎才女貌，名动天圣的一对夫妻，最后双双归入了黄泉。
他依稀记得，初次见到卿如樱的时候，她凤冠霞帔，一身红色，像极了她死去的那天，一身白衣逐渐被鲜血染红的模样。
而太子……到死都没有见到心心念念的女子。
“我答应你。”
他怔怔的说着，一生为了天圣，这一次就让他为了一次私心吧。
他想让卿宴恢复卿家女儿的身份，让卿诚成为能够使得卿家东山再起的人，他不想让他们就这样活着，一辈子为了柴米油盐发愁，病痛缠身却没有能够医治的本钱。
萧雨歇看透了他的心思，不经意的问道：“那……霓裳呢？你准备拿她怎么办？”
苏愿回过神，眼神一黯，“王菲让她离开吧。”
“离开？去哪里？”萧雨歇慵懒的说道，“阴曹地府吗？”
“睿王妃！”
苏愿气急，“我没有跟你开玩笑，她一个细作而已，对我没有任何威胁，对你更没有什么损失，何必拿着人命开玩笑呢？”
萧雨歇嗤笑，“我可没有跟你开玩笑，我是认真的，霓裳在我的身边其实没有待多长时间，之前她在卿鸠的手下做事，你知道卿鸠是谁吧？就是卿墨的长兄，二十多年前从卿家离开的那个人，被族长一气之下划掉了族谱上的名字。”
苏愿被接二连三的消息震惊的说话都结结巴巴：“你是说……他一直在你手下？就算知道了卿家覆灭也没有回去？”
一直沉默的染林醉突然说道：“是我，当时我还是天阙谷的代谷主，他险些死在谷前，为了不让人抓住把柄，我就顺手救下了他，把他留在了谷内，天阙谷有规定，除非通过天阙谷暗部所有的考验，闲杂人等是不得离开天阙谷的。”
他突然笑了一下，唇边都带上了难以捉摸的笑意。
“我没想到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竟然能够通过所有的考验，而不是死在里面，到最后竟然成为了天阙谷的**……暗部真是神奇，把一个什么都不会的人逼成了一个什么都得会的人。”
萧雨歇无奈扶额，当初她设置下天阙谷明部暗部只是为了好玩……没想到却成为了检验谷内弟子修习成果的办法。
她的无奈落入郁行风的眼中，又是不同的意味。
“他想报仇啊，可是有什么办法，被赵将军和孙太傅发现了他的身份后，直接安排做了瀚海书馆的老板，他和天圣皇室相比，你不觉得像是蚍蜉撼树谈何易？”
染林醉十分不耐烦，“至于你说的那个叫做霓裳的细作，天阙谷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你若是不要随你处置，反正我们不收，不收！”
他说话的时候带着闹脾气的模样，看上去像是一个无赖的老小孩，苏愿哪能不知道染林醉这是用自己的办法在帮助萧雨歇，十分无奈的看着他们，最后只得说道：“那就让她留在府上当绣娘吧，等她挣够钱了自行离开，你们不许为难她。”
萧雨歇没理会他，转身看着一直沉默的郁行风，声音立刻柔和了起来。
“你想好了吗？”
郁行风的黑眸里满是迷茫，他摇了摇头。
一个雨夜，知道了太多的事情，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不是皇上的孩子，就算是恨他，也是在恨他作为一个父亲不负责任，害死了他的母妃。
他从来都不知道，他的父亲竟然是先太子。
一个在史书上只拥有名字的人，只前跟着太傅学习的时候，他亦是匆匆忙忙看了一眼，都没有记住他的名字。
那……南宫皇后和贤妃用来攻击母妃的流言，也是真的了？
越来越多的想法从脑海中冒出来，他只觉得头疼欲裂，胸口猛烈起伏的时候，一只温热的手就落在了上面，替他顺着气，柔声的安慰着他，他突然有了一种错觉，似乎……经历过这些。
时光慢慢重合，眼前模糊一片的时候，他在朦胧之中突然想起来，他曾经看见过一张脸。
幼小，满是稚嫩，但是那双眼眸却格外亮，仿佛天边的星星，一闪一闪之中落入了他的心中。
而她，亦是静静的看着他。
两张熟悉的脸逐渐重合，他闷哼一声，嘴角流出了血，染红了身上的白衣。
在晕过去之前，他听见了萧雨歇呼喊他的声音。
像极了多年前，她喊着他的名字，告诉他，要好好的活着。
萧雨歇看着满手的鲜血，抽出了白色帕子，把他的嘴角擦干净了。
“他没事吗？”
苏愿犹豫的问道，萧雨歇摇摇头。
鸦年伸了一个懒腰，看着窗户外的微曦，打着哈欠含糊不清的说道：“气血逆涌而已，交给王妃就好。”
他离开后，染林醉也起了身，轻叹着摇头道：“果然是年纪打了，比不上年轻人的精神力了。”
乔大夫拍了拍苏愿的肩膀，什么话都没有说，亦是离去。
苏愿有一种荒唐感，这一夜似乎经历了好多年，天圣都最神秘的那段往事被逐渐揭开，所有的真相还未浮出水面都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
而这些都与一个女子有关。
萧雨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