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好像有印象。
之前在赵将军的府上待着的时候，看见过那个女孩，只是当时他为了樱贵妃和郁行风的事情焦头烂额，根本没有心思去关心其他人。
“你说的是……萧雨歇？”
他绞尽脑汁才想起来这个名字，一个女孩的名字，很是好听，据说是赵将军亲自取的，当时萧侯爷还巴结着赵将军，自然事事都应着他们。
女子笑了笑，“对，是萧雨歇。”
他心中黯然，“皇上抄了赵家，赵夫人不可能会活着，她的女儿也一样……”
没想到女子摇了摇头，十分笃定的说道：“她会活着的，而且会长大，一身医术无比精湛，会是天圣皇朝最伟大的医者。”
女子肯定的语气让他愣住了，他强撑着身体坐了起来，看着她的面容，十分疑惑的问道：“你到底是谁？”
她是谁？为什么会救他？为什么……像是知道未来的事情一样？
“……你不必知道是谁，你刚才说，不想欠下什么，是吗？”
他点头，他笃定自己快要死了，所以想要赶紧了结世间尘世。
“我要你活着，报仇。”
女子的黑眸闪了闪，“十几年后，你去找萧雨歇，把玉牌给她，她自然明白什么意思，若是不明白，你拿着玉牌就走，直到她明白为止。”
他十分不解，“十几年？为何是十几年？而且你怎么就笃定我十几年后还能活着？”
女子淡淡的说道：“我给你吃下的药丸，只要你自己不寻死，活二三十年不是问题。”
他心中一惊。
女子旋即说道：“别问我为什么是十几年后，我也不知道此次离开多久才能回来，你就当……是个赌约吧，若是萧雨歇一直不明白，今日的约定就当是作废了。”
女子起身，轻叹道：“我也不想离开，可是这该死的世界，每当我快要死去的时候，都会把我扔出去，我真的希望十几年后，有能力保护自己了，就不会来来回回的流浪了。”
他不懂女子说的什么意思，但是话中的意思包含着多大的信息量，是他不敢探究的，潜意识告诉他，不要去探寻这个女子的秘密。
女子转身，突然回眸一笑。
“说好了啊，你记得十几年去找……萧雨歇，她会帮助你报仇的，无论是明家的仇，还是其他……她一定能做到的。”
女子像是在对他说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的安慰，看着她青色的背影，他突然喊道：“你到底叫什么名字？”
女子没有回答，那道靓丽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长街尽头。
他活了下来，去游历四方，有医术在身，他自然是不害怕饿死的，就这样，他逐渐成为了一个胡子头发花白的老人。
他从来没有想过，失去所有的他，能活那么长时间。
直到五年前，他回到了天圣都，开了一个小医馆住了下来，旁边是赫赫有名的瀚海书馆，里面的老板是个怪人，满头银发，模样却如同一个少年人。
第一次见到萧雨歇的时候，她十三岁，跟在赵夫人的身后，低着头唯唯诺诺不敢看人，她们来抓药的时候，他犹豫了一番，还是拿出来了那个玉牌。
萧雨歇并不认识他，更不认识那个玉牌。
说不失望是假的，不过那么长时间都等了，也不在乎再等几年了。
那几年，每一年他都会找机会见一次萧雨歇，可是无疑例外，她都不认识那个玉牌。
那几年也发生了很多事情。
郁行风从落樱宫里放出来后，跟着看太傅和武师傅学习了几年后，上了战场。
据说，他战功赫赫，名震北疆，但是回天圣都的时候，从悬崖上摔了下去。
据说，他很消沉，整日在皇子府里，不知道在做什么。
据说，他开始出入朝堂，皇上提拔了他，有意辅佐他，坊间都疯狂的传闻，皇上要改立储君。
……
他听着郁行风的事情，仿佛在听故事。
没想到郁行风能够活下来，他有的时候就想，既然活下来了，就好好的活着吧。
只是听见萧雨歇和郁行风婚讯的时候，他心中还是忍不住触动了一下。
当初为了保护郁行风而死的赵将军的外孙女，要嫁给先太子唯一的孩子了？
缘分就是这么巧，谁都没有想到的事情就这样发生了，若是……赵将军或者先太子知道了，不知是何种心情呢？
仿佛做梦一般，旧梦将醒，新梦再次浮现，围绕心头，经久不散。
日子还是这样过着，直到那一日，隔壁同济堂拍卖出了两株稀世药材，一个青衣女子登了门。
他的目光立刻就被她吸引了过去。
不是因为她的长相，而是她的气度和举止，像极了十几年前，在街头送给她玉牌的女子。
她走到他的面前，报出了一串稀世药材的名字，他皱着眉说道：“我们这里没有你说的药材。”
萧雨歇也不生气，拿出几个玉盒一字排开，挑衅似的看着他，“那你收吗？”
他眼睛也不抬，“我没钱。”
萧雨歇眨眨眼睛，“那你可以换啊，我看你身上的玉牌不错，怎么样？一手交药材一手交玉牌。”
他手上的医书应声落地。
……
油灯里的油几乎要烧干了，鸦年看着马上就要灭的灯火，感慨道：“我真的没有想到，你竟然真的是明月夜。”
曾经卿鸠对他说过，能在医术上比过萧雨歇的人，只有明月夜了。
他一直以为是传奇的明月夜死了，谁能想到没有死，竟然还活了下来，在皇上和太后的眼皮子下活了那么久。
萧雨歇扶着郁行风坐了起来，郁行风靠在她的肩膀上，她能够感觉到他呼吸的时候，吐出来都是血腥气，心中一阵抽搐，压低声音说道：“你先不要说话，好好想一想，毕竟让你接受那么多事情，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郁行风没有说话，他侧着头看着萧雨歇，她的眸子在烛火映衬下闪着光彩，十分耀眼，似乎……似曾相识。
他突然开了口，声音嘶哑。
“我见过你。”
萧雨歇心中一颤，缓缓转过头，两个人视线交错的那一刻，烛火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