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裳缓缓闭上了眼睛，鸦羽一般的睫毛颤抖着，似乎很是害怕。
“你赎身费多少？”
苏愿突然开口，话刚出口他就后悔了。
刚才不知为何，心中突然一悸，好像是感觉到……如果这次不这么做，一定会后悔的。
红姑喜笑颜开的送上一纸卖身契。
“按照规矩，最低十倍价格，只需要五千两银子。”
苏愿沉默了一会儿满是歉意的说道：“对不起姑娘，我没有五千两银子，你去寻那个愿意出五千两银子的人吧。”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萧雨歇没有想到苏愿会开口，愿意帮助霓裳摆脱困境，更没有想到苏愿身为御前大将军，竟然连五千两银子都没有。
她能说什么？皇上的御前大将军真是清廉？
好不容易有了一个靠近苏愿的机会，难道要白白的让这个机会溜走？
萧雨歇觉得自己要气的牙龈上火，她现在绞尽脑汁在想，怎么才能让苏愿收下她的五千两，好把霓裳买回去。
但是身为皇上近臣，萧雨歇觉得苏愿会毫不犹豫的拒绝她的好意。
红姑的脸上顿时一僵。
她嘴角抽了抽，想到贵人之前交代的任务，欲哭无泪说道：“那您能出多少？”
苏愿的脸上也出现了尴尬的神色，“大概……五十两吧。”
萧雨歇觉得今天她能活着回去就算不错了。
心中早就把皇上骂了个狗血淋头。
还是御前大将军呢？只能拿出五十两银子？人家是白白的给你做苦力吗？！
五十两……
红姑只觉得一口血堵在了嗓子眼，不上不下十分难受。
向来都是她赚客人钱的道理，哪有客人赚她钱的道理？
四周的人都听不见他们说什么，都十分好奇的探着脑袋，想知道最后的结果。
霓裳苦笑着，后退了一步微微福神，把情绪都收了去。
“大概是霓裳跟公子无缘，多谢公子愿意给我赎身。”
像是嗓子里卡了什么东西一样，苏愿看着她失魂落魄的模样，只觉得心中空落落的，像是失去了什么。
“姑娘，等一等。”
郁藏宣突然喊住了霓裳，萧雨歇横了他一眼，示意他不要捣乱，他看了她一眼，似乎在让她宽心。
庆郡王看着他出来的时候，神色微顿。
霓裳不知所以的看着他，“公子？”
郁藏宣对着她双手作揖，“在下玄玉，之前一直在旁观，并未出面。”
霓裳不知道他想做什么，只好跟着他做戏：“公子有什么事情吗？”
郁藏宣的目光肆无忌惮的打量着霓裳，缓声说道：“按照我的目光，如果姑娘待在怡红楼里，不出两年时间，天圣都的花魁会易主。”
霓裳一愣，“公子这是何意？”
“我的意思是，到时候你身价倍涨，如果红姑经营得当，可能有些人见你一次就需要支付五千两银子。”
他目光灼灼的看着霓裳，“你跟红姑都会赚的银钱满钵，不到一年时间你就有足够的银钱给自己赎身，离开天圣都，我问你，你当真不动心？”
刹那间所有的目光都落在了霓裳的身上。
她眼睛里闪过一丝迷茫，一时间竟然不知道怎么回答。
“你会有足够多的钱，摆脱以前清苦的日子，你甚至不用再担心会不会有人威胁到你的安全……有钱能使鬼推磨，而你付出的代价只是，在青楼待上几年。”
郁藏宣看着霓裳，放缓了声音。
“如此，你是离去，还是留下？”
霓裳看着满眼火热的红姑，她的身后是同样火热目光的人群，而她的身侧是花盏，笑容中带着她看不懂的意味，似乎很期待，也很悲伤。
苏愿的目光亦是落在了她的身上，眼底闪着晦暗不明的光彩。
知道烛花爆开的那一刻，霓裳才像是惊醒了一般，她心中一沉，看着郁藏宣轻声说道：“我想离开。”
她拉着花盏的手，看着她轻轻的说道：“如果不是各有难处，谁会愿意置身此地？有钱能怎么样？我只要开心……待在这里，我不开心。”
花盏眼尾泛着红，看着她的时候，眼泪不禁落了下来。
霓裳伸出手指抹去泪珠，轻叹着笑了小说道：“大概我可能没那个命吧，姐姐，以后请你……多教教我吧。”
郁藏宣看着她的背影，笑着说道：“姑娘想要离开，五千两我还是出得起的，倘若两三年后姑娘想要离开，五万两银子都不够了。”
在霓裳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抽出一张银票，轻飘飘的扔给了红姑。
“别为难她。”
红姑眉开眼笑的把银票接了过来，把霓裳的卖身契递给了他。
郁藏宣把卖身契接了过来，对着霓裳微微一笑。
霓裳的心顿时沉了下去。
苏愿看到眼前这个场景，默默转身即将离去的时候，被郁藏宣叫住了。
“苏将军为什么走的这么快？”
郁藏宣走到苏愿面前，清朗的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
苏愿不擅与人打交道，微微皱眉看着他。
郁藏宣却是把那一纸卖身契直接塞进了他的怀里。
“带着你的美人走吧。”
苏愿愕然，连忙解释道：“我不是……”
郁藏宣却阻止了他的话。
“你放心，皇上不会怀疑你结交谁，毕竟我是蜀王世子，皇上是我的皇伯伯，我的父王可是谁都不站队。”
苏愿依然不解，“可是我不能平白无故收你五千两银子。”
“不是五千两，是一个人。”
郁藏宣纠正说道，“人是我买的，钱是我出的，现在我送给你的，是她的卖身契，想留想走，任你处置。”
郁藏宣拍了拍他胸口的那张纸，笑的十分爽朗。
“我蜀地的女子可比天圣都的女子泼辣多了，美人再美，到了不懂欣赏的人眼前，也只是浪费。”
苏愿捏着那张卖身契，无话可说。
“你总不能让庆郡王或者睿王带回去吧？”
郁藏宣的最后一句话，让苏愿彻底绝了把契约书还回去的心思。
他深吸一口气，转身看着霓裳，手中的契约书顷刻间崩离碎成了碎片。
霓裳看着散落如雨的满地碎屑，红唇微动，却是一句话都没有说。
“你自由了。”
这一次，他是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满堂红绸，萧雨歇抬起头看着灯罩里的烛火摇曳的模样，视线不由得和郁行风对上了。
他满身琉璃白，眉眼里沉静的像是夜空高悬的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