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主，你的意思？”
萧雨歇看着把烂摊子交给她的染林醉，满怀苦笑。
“有人不承认我的身份，你看着办吧。”
“既然如此……”
染林醉思索了一番，挥袖道：“将二人关进水牢，什么时候愿意交出来丹药，什么时候结束水刑，由长老阁商议下一步惩罚。”
天阙谷的水刑，就是把犯错的人用铁链锁进水牢，每隔一个时辰水牢内注水一次，淹没人的口鼻，片刻后水撤去，留下险些被淹死的人，等待下一次注水进来。
闻言，徐素素立刻慌张了起来。
“师父！爹爹！救救我，当年事情真的与我无关！”
徐璈白却是像从未听见一样，苍老的眼神看着萧雨歇，他总觉得这个女子，身上藏着巨大的秘密，更不用说染林醉一口一个谷主唤着她，而她一副理所应当的模样，一点都没有畏惧的神色。
很快就有弟子上前把徐素素和致远拖了下去。
在各色各样打量的眼神中，染林醉侧过身子，伸手指引一幅十分恭谦的模样。
“这边请。”
萧雨歇在万众瞩目的眼神中进入了天阙谷，幽若皱了皱眉，伸出手提起地上跪着的男子，在鸦年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跟着萧雨歇进入了天阙谷。
谷前发生的事情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天阙谷，谷内弟子在谈论当年奇事的同时，都在好奇青衣女子的身份。
惊动的人，也不仅仅是谷内弟子而已。
四周细微的水流声，青郁的山林中偶尔能看见惊鸟飞过，萧雨歇兴致勃勃的看着不远处的岸边，贪狼和破军似乎对这里的安静气氛十分喜爱，正在嬉笑打闹，罕少的露出了孩子的一面，幽若似乎在对鸦年说教，鸦年垂头丧气耷拉着脑袋，恨不得埋进水里。
“谷主？”
静坐在她对面的染林醉沏好茶水，满眼沉寂的看着她。
“我从未想到过，还能见到你。”
他看着面容丝毫不一样的萧雨歇，长叹一口气。
被风吹落的树叶打着旋落入了水漪中，萧雨歇看着他多年丝毫未变的脸，红唇弯了弯扬起一个弧度。
“你依然未变。”
染林醉苦笑着看着自己黑如墨炭的长发，轻声道：“是啊……五十年了，却依然像一个怪物一样，不会变老，却能明显感觉到死亡的来临。”
她浅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哀恸，声音里满是歉意。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染林醉却是轻笑着摇了摇头。
“谷主，主子，您给了我这样的身躯，让我能一直守护着您的地方，我很感激您。”
染林醉起身，黑羽衣翩然落地，他再次跪倒在了萧雨歇的脚边。
她并未阻拦，静静的看着他。
“我这样的身体，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停止了呼吸，主子您却可以无尽的生存下去……虽然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但是直到您完成愿望之前，您不会真正意义上的死去。”
他垂着眼眸，再次抬起眼神的时候满眼都是莫名的怀恋。
“虽然冒昧，但是我还是想询问您，这一次，您会停留多长时间？”
闻言，萧雨歇茫然的摇了摇头。
她不知道。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她睁开眼睛就能开始一段新的人生，像是倒带重新来过一样，也像是天上神祗给予她的一场游戏。
天阙谷……是她五十年前创下的。
那个时候，她待得那具身体不叫萧雨歇，至于叫什么名字，她已经忘却。
那个时候的天圣皇朝处于**，先帝刚继位，匈奴和柔然联合起来大举进犯，她为了让边境的人有一处容身之处，一手建立了天阙谷。
收留染林醉也是个意外。
她药房里的存放了很多丹药，被误闯入的染林醉饥不择食的吃了许多，她发现他的时候，他已经因为药效熟睡了过去，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完全不同的一个人了。
身体被丹药改造了，除了偶尔控制不住残余的药力外，他是萧雨歇见过千载难逢的练武苗子，在经过他本人同意后，萧雨歇把他留在了身边，改名成了染林醉。
只是她上个身体死去的时候，染林醉的模样还停留在二十岁少年的模样。
五十年过去了，他的外貌依然没有变化，但是从他的身形举止上能够看出来，他已经不再年轻。
须臾一刹那，没想到几十年就过去了。
“你想离开吗？”
萧雨歇突然问道，染林醉一怔，脱口而出反问道：“我能离开吗？”
“自然是能的。”
她淡淡的笑着，远处传来了孩童的尖笑声，她远远地望过去，刚入夜的春日里意外的有几点萤火飞舞，趁着鲜活又靓丽的生命，一水之隔，便是生与死的距离。
染林醉静静的望着她，很久之后才缓慢开口道：“可是天阙谷……在你离世那一年，已经不再好掌控，十几年前，我跟长老阁的人大战一场，他们死伤数人才停止蚕食天阙谷的势力，现如今暗部的人都在我手里把控，但是明部……”
萧雨歇自然知晓他的意思。
“现在最大的困难就是您如何名正言顺的拿回谷主之位。”
染林醉的声音里满是急切，他略带自责的说道：“那次大战后，天阙令被我藏了起来，我告诉他们，想要继承谷主之位，就要先找到天阙令，长老阁没少往外调动人马，一直从未停止过寻找天阙令。”
萧雨歇怔怔的看着他，旋即笑道：“没想到你竟然如此狡黠，天阙令现如今在哪里？”
四周寂静无风，任谁都听不见他们的对话。
“月牙城。”
突如其来的风吹动了她的裙带，萧雨歇笑了。
“巧了，我正好要去月牙城一趟。”
她遥遥望着远处，染林醉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两个孩童正在草丛之间翻滚打滚，似乎在接近天地之间的灵物，满是天真无忧。
“贪狼破军……他们非同常人。”
萧雨歇支着下巴淡淡的说道：“我知道。”
要不然也不会把这两个孩子留在身边。
杀破狼命格千年难遇，谁能想到会让她遇齐了呢？
她隐隐约约有种猜想，但是不能宣之于口。
或许，无尽的轮回能在这一世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