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时候吴晨诚回来了。因为知道岳母去上海了，所以他今天在家吃饭。
饭桌上钟辛把幼儿园的事情和吴晨诚汇报了一下。说已经和园长说好了，明天就送平儿去托班试试。托班的老师也打过招呼啦。吴晨诚一直皱着眉头，忽然问她：“你就不能为孩子牺牲一下”。
“牺牲什么？”
“你辞职在家带小平啊。总得三岁以后再上幼儿园吧。现在他才两岁10个月。”
钟辛觉得有些吃惊，“为什么？”
“为什么？”吴晨诚对她还有疑问这件事也有些吃惊，“你还问为什么？”
“为什么不问为什么啊，星星幼儿园托班两岁半的孩子就可以收了，除了稍微贵一点。咱们也不是付不起。”
“你还像个当妈的吗？”
“我怎么不像？”
吴晨诚把筷子一推，不说话了，直接转身上楼。他们家是复式，平常楼上是小两口的卧室和书房，楼下是老人房和客厅，餐厅。今天因为情况特殊，钟辛给钟点工小刘多付了六十块钱，让她做完饭再走。这会儿听到主家两口子吵架了，本来在客厅给平儿喂饭小刘赶紧把孩子抱到了老人房。
钟辛看着对面的空碗怔忡了一阵，然后上了楼。吴晨诚在电脑前坐着，背对着房门，手里鼠标时不时点一点，一看就是在漫无目的地上网，等着钟辛来解释。
钟辛对着他宽阔的背影，忽然感到有些陌生，这背影曾经是那么温暖的依靠，如今不过是山一样的隔阂罢了。
“我不能辞职。咱家的收入结构你清楚。小平的幼儿园每个月要6800，小时工保姆一个月4000，这都没算孩子身上其他的费用，如果我不上班，这些钱谁付？”
“你不上班这些钱就不用付！老罗家娃上的幼儿园就2200一个月。哪用那么多？”
“星星幼儿园是双语的。不可能2200这个价格，就算隔壁七彩树也要4800。两千多的幼儿园我听都没听说过。”
吴晨诚没有回头，嘟囔了一句。毕竟他对市区幼儿园的费用并不太拿得准，他没调查过，老罗家在京郊燕丹，已经近乎是农村了。
他只是不太甘心被钟辛用数字驳倒。
“不上班，就不用急着送小平去幼儿园。6800也不用花。”
钟辛有点急了。
“你知道我挣的钱比这个多得多。再说我们还要养房养车。”
两人都是IT同行，都算是高薪。但吴晨诚在民营小企业工作，钟辛在知名大公司，论起收入来，钟辛比吴晨诚要略胜几筹。但是他俩结婚这么多年，从来不比较工资，也是怕伤了吴晨诚的自尊。
“你不工作，靠我，我们也能活下去。”吴晨诚有些不耐烦。他说的也是实话，他的工资比不上钟辛，但也不低。他的很多同事的老婆都是全职主妇。
口口声声都是钱钱钱的女人真不可爱。他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钟辛不再是他大学时期仰慕过的文艺女神了，不用回头，自己也知道如今前来理论的她脸上那一副计较的模样声气。曾经喜欢她特立独行，现在他只困惑她为什么这么特立独行。在他看来，母亲为孩子放弃工作是天经地义的。
“我不想不工作。”钟辛决定单刀直入结束讨论。“你要是不能接受这么早送孩子去幼儿园，你可以让你爸爸妈妈过来帮我们照看孩子。”
吴晨诚有些恼怒了，“你明知我爸我妈在我姐那里帮忙！”
“那就没有别的办法。”钟辛心里想，其实你也可以辞职啊，但是她终于是没说出口。话说到这里，两个人都动了气了。钟辛不想让楼下的小刘听到。她噔噔噔下楼去接过孩子，让小刘下班。
看钟辛没有商量的余地。吴晨诚也没有追下楼去。闷闷的坐在电脑前，他不知道为什么有了孩子之后短短三年，两人会走到眼前的局面。
他俩是大学同班同学，大学的时候钟辛是他们系专业第一名，个性独立，知书达理，虽然长相不是美艳娇弱的类型，有些素淡，但是吴晨诚一直都着迷于这种御姐范儿的女生，真心欣赏钟辛，所以很是用心追求。
两人毕业后一起来到北京打拼，没有房，结婚也没有彩礼，算是裸婚。对此，钟辛完全没有计较。吴晨诚不止一次的感叹过这个老婆是娶对了。钟辛说只要俩人齐心，自己奋斗得来的比什么都强。事实证明，这话没错，现在他们在北京已经立住了脚跟，有房有车，也有了孩子。
结婚已经十年了，在最初的那些年里，真心就是两人一门心思过日子的，兴趣爱好也一致，旅游、摄影、买房子装修都没吵过架，真是神仙眷侣一般的日子。不过，他俩都是理科生，属于比较理性的，两人世界的婚姻状态持续了七年，等到七年之痒过后，彼此都确定身心都足够成熟了，才决定要了孩子。不可谓不慎重。
但是现在看来，这份慎重似乎也不能阻止他们的婚姻在有了孩子之后迅速的变质了。
二人世界多了孩子，还挤进来岳母，属于两个人的时间越来越少，恩爱的成分越来越稀薄，近半年关系更是急转直下。在吴晨诚眼中，钟辛的变化尤其大，她以前从来不会谈钱，也会特别注意不拿两个人的工作性质、工资收入作比较。
刚才她虽然没有明说，但她不肯为了孩子辞职，还拿钱说事，多多少少已经开始表露出来自己实际上比吴晨诚更优秀，所以不肯牺牲的意味。
一个女生沾染了烟尘气，曾经的理性现在变成了市侩，口齿伶俐、反应敏捷如今也不过是言语刻薄。吴晨诚在心底叹了口气。
钟辛在楼下给平儿准备上幼儿园的东西。下午园长已经把入园要求跟她说了，被褥什么的学校统一买，家里只需要准备绣着名字的小毛巾，贴着名字的小水壶之类的小东西。幸亏前段时间钟辛已经着手准备送平儿入园的事情，所以这些小物件钟辛早就海淘到了。
那天晚上，钟辛带着平儿睡在楼下的老人房。倒不是刻意避开吴晨诚，而是因为平儿平常就是和钟母一起睡的，习惯了老人房。为了让孩子在熟悉的环境里，钟辛也不能把他抱到楼上去。
第二天一早，吴晨诚和钟辛一起送平儿去了幼儿园。平儿还懵懵懂懂的，虽然有些不情愿，但也没有怎么大哭就跟着老师进去了。倒是钟辛哭红了眼。吴晨诚搂着她，她也没有挣脱。昨晚的不愉快算是过去了。
公司里的一头官司还在等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