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辛正在恼怒，李冲也笑嘻嘻地进来了：“严岩这是要去那里发财了呀？”
严岩欠了欠身，“同学介绍的小公司。”
李冲也嘿嘿一笑，指着他向钟辛、贾战笑道：“这小子不说实话。”
钟辛别过头去，贾战与李冲相视而嘻。
大家都是在这个行业混的，圈子里不是朋友同学，就是原来的同事。严岩的去向，李冲这种老江湖自然早就知道了。
实际上，严岩在新公司一面试，那边就有认识的人来向DB公司的人打听了。
正说着，董晴和几位经理也陆陆续续地进来了。
会议由董晴开场：“具体的开发代码，严岩在你们部门内部交接，咱们今天主要讨论一下下个版本的新功能。看看哪些会受到影响，哪些还能够留下。”
董晴在屏幕上把下个版本的新功能模块列了出来。
有几个重点项目是应用和存储联合开发的，钟辛看着就头大。看着钟辛紧紧抿着的嘴唇，严岩心中翻腾不已。
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董晴已经点名了：“严岩，你先简要介绍一下吧。”
他只得站了起来：“8.0版本的存储这边的开发任务主要分这几个部分……”
“等等。”董晴忽然打断，她打开笔记本上的会议录音功能，把本子推到会议桌中央。
“我录个音。一时怕是记不住这么多。”
严岩脸红了一红：“没关系，以后可以问。我还在北京，不会消失的。”
“不敢，不敢。”钟辛阴阳怪气地接话。
董晴看了好友一眼。这位今天确实是火气大了些。她偷偷地凑在钟辛耳边，“我早就觉得这人真讨厌。没说错吧。”
钟辛面无表情。
严岩说到了某个核心模块，白思孟茫然地抬起头，“这块儿小邵可以接起来吗？”
严岩有些迟疑：“估计还差点。还得有个有经验的人带带。”
“哎。”白思孟脸色煞白，平常他把宝都押在严岩一人身上，忽视了梯队培养，现在真是一个头，两个大。
“冲哥，你能帮忙看看这块儿吗？”董晴转向李冲。钟辛说过她不想碰存储的代码。董晴只能转向自己手下大将。
李冲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这个不行，我搞不定。”
董晴暗暗咬牙。
白思孟说出了心中嘱意的人选：“钟辛，你来吧。本来也是联合开发，你把握一下方向。具体的小邵领着人做。”
钟辛扶着额头，一脸为难。这个版本，应用部的开发量很多。她自己还有一件私人的大事要处理。自己是不是能够拿下这个大模块，她在心中犹豫。
严岩心中疼得要滴血。自己真是太草率了。钟辛的工作量他很清楚。想不到自己走还要给她增加负担，难怪她要生气。
一筹莫展的时刻，贾战忽然开口：“交给我吧。”
众人都吃惊地看着他。贾战淡定地说：“存储这块的代码我一直跟着看了有小半年了。这块我很熟。”
机会总会青睐有准备的人。贾战并不想在硬件集成部门做一辈子。集成开发的性质决定了他个人的重要性。他在那个部门即便做到了顶级，在公司高层的心目中，分量也不够。严岩的位置他觊觎已久。
Alex一脸震惊，董晴和白思孟却如释重负，俩人都抓着了救命稻草。贾战实力不弱，又准备了这么久，信心满满，自然下个版本的开发不用担心。
找人替代贾战，可比找人替代严岩要容易得多。董晴当场拍板。
“太好了，就这么定了。我马上跟马总汇报。”
贾战站起来，越过会议桌向钟辛伸出了手，“钟辛，以后咱俩合作。多多指教。”
钟辛面色惨白，和贾战草草握了握手。人的时间精力都是有限的。贾战算是也给她解了围，目前的她确实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严岩看着钟辛，心如刀割。
停车场，钟辛走到自己车前。严岩伸手拦住了她。“我送你回家。”
钟辛白他一眼，绕了过去。
“我道歉，我没有想到自己走，会给大家添这么多麻烦。”
“这有什么可道歉的？谁规定做了同事就要天长地久。”
“钟辛，我不是想做逃兵。”
“没关系，你那边的活大部分贾战都接下来了。我只是辅助而已。就算是丢掉一些小功能，下个版本也还是能够控制的。”
“我说的不是工作。我说的是我们。”
“什么你们我们的，我不想听！”钟辛打断他，她又一次怒气隐隐。
不知道为什么，她的火气这么快又窜了上来。她现在对吴晨诚都客气三分，却对严岩没有一点儿耐心。虽然认真追究起来人家从头到尾并没有做错什么。
“钟辛，你别这样。”严岩用手掩住她的车把手。
钟辛皱着眉，“你想干什么？”
这里是公司的停车场，人来人往。严岩这样的举动相当莽撞。钟辛的眼神犀利地扫到车门上。
严岩象被烫了一下，定住了。
“我错了。”
钟辛做了个深呼吸：“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跟着我。”
严岩侧身让开，看着她钻进了车中，眼中全是心疼。刚才在会议室，最后一刻他才如梦初醒。钟辛为什么会生气。她在气自己自作主张，她有苦难言。两个聪明人，却都这么傻。
钟辛开车到了北边一座巨大的森林公园。森林公园附近没有居民区，傍晚的时候来旅游的人都散了，因此人烟稀少。
俩人站在一丛花树下。钟辛记的春天的时候，她带着小平来过这里，当时花开得如锦似霞。7月末的时间，花树都谢了，枝头吊着青色的小果。
花树前是一段儿缓缓的山坡。山坡下连着一个浅浅的水塘。现在从高处看下去，水面一点儿也看不到，只能看到水边高高的芦苇。想必是小水塘已经干涸成了沼泽。
钟辛想着那些春天时在水塘里见到的蝌蚪和小虾米，不知道它们现在怎样了？是已经逃走了，还是被陷在沼泽中，已经失去了生命。
严岩心中懊悔：“辛，对不起。”
钟辛看着远处：“严岩，你什么都别说了。我最近情绪不好。事情太多了，有点处理不过来。很容易失控。刚才在办公室，是我说话过分了。该道歉的是我。”
严岩苦笑了一下：“你没有错，是我太傻了。我俩合作了四年，各种默契。居然这一次，我会错得这么离谱。”
钟辛心中动了一动。
严岩沉声说：“我已经签了新offer，刚才人事也来找过我，这边开始走离职流程了。我不得不走。”
钟辛不动，严岩伸手揽她。钟辛轻轻地挣脱了。
“有话好好说。”
严岩苦笑了一下。“你知道你为什么这么生气？”
“不想替猪队友背锅呗。猪队友撂挑子，累死我们无辜的人。”
严岩被她逗笑了：
“你是气我太蠢了，自作主张。但是我却很开心。”
钟辛忍不住轻轻地“切”了一声：“这有什么可开心的？”
“你要是不在乎我，就不会生我气。这四年，我知道你是多么干脆的人。你从不浪费你的精力在无关的人身上。”
钟辛无话可说，只能说严岩的自信也是超乎她的预料了。她把头别了过去：“你这自我感觉真良好。”
“辛，跟我走吧。”严岩动情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