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辛和严岩在会议室相对而坐，等着小张安排车送他们去熊猫基地。钟辛轻松地哼着歌，眼睛亮亮的，也许是想到马上可以给小平拍熊猫视频了，难得几天来她这么开心。
等了一会儿了，小张还没来。钟辛有点着急了，她偷偷侧过脸，不满地撅起了嘴。
“要不先看看程序？”严岩笑了笑，边说边把笔记本打开。
“啊？什么程序？”
“专利啊，你忘了？这两天我抽空完善了一下，你先看看。”严岩不动声色地看着她，眼里带着笑。
钟辛一脸羞惭。刚才自己还和朋友们猜测严岩这几天都被市场部的同事安排享受去了呢。三个人为自己一个人出差干活打了一番抱不平。却没想到人家严岩这么自律，非但没有趁机四处游玩，大多数时间都驻在会场，还抽空写了代码。
倒是钟辛自己有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她吐吐舌：“T大的学生果然自律。”
严岩看着屏幕，轻轻地回答：“过奖。”
代码还没看几行，小张一脸歉意地推门进来了。后面跟着一位个头不高，却打扮得分外精神的西装男。
钟辛仔细一看，倒是这几天早就见过面的，公司西南片区的销售总监，杨庆云。
杨庆云先伸出了手：“严工，钟工，幸会幸会。”
钟辛和严岩都站起来和他握手。
“今天正好遇到您二位都在，有事相求。希望二位帮个忙，帮个忙。”
钟辛一听他说帮忙，心凉了半截。这几天销售部同事为了打单，把钟辛简直当作售前工程师使用了。类似的话她听得多了。
杨庆云接着说：
“事情是这样，我这儿有个老客户，一直用着咱们方城一体机，是老版本了。最近出了点性能问题，我寻思开了售后申请从技术支持转研发，再转回来，这一圈还要好久时间。正好您二位在这，能不能顺道去看看。”
“这不合适。性能问题很复杂，现场看不出来结果，再说这也不能直接由我们看。不符合流程。”严岩一口回绝，他看得出钟辛一直盼着这趟出游，他不想让她失望。
“啊，其实呢，我也知道老版本的性能问题没这么简单，我只是想借两位大佛去装装门面。现场走一趟，显示一下咱们重视这客户。倒不指望马上解决问题。说白了，其实就是一个姿态。”
钟辛面露不悦，杨庆云马上说：
“我知道这几天钟工跟着我们销售的兄弟辛苦了。听说钟工喜欢大熊猫，今天下午本来安排了要去成都熊猫繁殖基地。正好我们这位客户在雅安，雅安离成都不远，那里有个野生的熊猫基地，比成都这个要大得多，熊猫更多。”
这话听起来让人觉得自己只想着玩，未免也太不专业了。钟辛只好说，“杨总监多虑了。玩什么倒是其次。主要是我们研发直接到客户现场，这不和规矩。”
“特例，特例，我已经跟马总打过招呼了，马总马上会把邮件发给二位。二位就赏个脸，让我到雅安好好招待二位。那边风景好，比成都好玩多了。”
正说着，手机上收到了马华宇的邮件。钟辛无奈地苦笑，这帮销售用人太狠了。
一行人从成都开到了雅安，到客户现场已经下午三四点了。
客户是老牌电信供应商，信息中心主任和杨庆云私人关系不错。杨庆云当着客户的面，使劲把两位研发专家的资历吹嘘了一番。信息中心主任眉花眼笑。
钟辛沉声问：“这问题什么时候出现的？”
“一直用得好好的，就前两天才突然慢下来。”
“先收集日志吧。”严岩边说边要打开笔记本。
钟辛冲他摆摆手，转身问主任：
“最近有什么特殊操作吗？”
“没有。”
“能带我去机房看看吗？”
主任有点诧异。但还是点点头说，“好。”
几个人走到机房门口，钟辛忽然拦住了严岩，“我去就行了。你不用去。”
严岩动了动嘴唇，没有发出声音，乖乖地让到了一边，目送钟辛和几位男士进了机房。机房的门一开，冷气从门缝中夺门而出，那种令人窒息的寒冷又扑面而来，严岩不禁怔了一怔。
他走到一边，机房外是一堵巨大的隔音玻璃窗，足足占了有半面墙。透过隔音窗，能够清晰地看到机房中的情况。
人群中，钟辛最瘦小，她穿着薄薄的浅薄荷色的连衣裙站在中央，双手抱着裸露的双臂。这个姿势仿佛是在思考，又仿佛是因为温度太低，她抱着取暖。
严岩的心猛地跳了几跳。钟辛平常穿得都很随意，简简单单扎个马尾。今天因为上午只是参会，下午要去熊猫基地，她特意换上了休闲装，头发也散了下来。
她的头发又直又长，垂顺地披在肩头。她看上去就像一位在校的大学生，又像是一株纤细的筱竹。
她神情专注地盯着机架。周围的大老爷们儿有的比她高了一头，有的比她胖出一倍。他们都围在钟辛身边，虽然听不到他们的声音，但看得出大家都在认真的交谈。
一行人说了一会儿就出来了。钟辛和杨庆云走到一边耳语。过了一会儿，杨庆云过来招呼严岩。“严工，你也给看看。”
说着冲他挤了挤眼睛。严岩正感到奇怪，钟辛在手机上给他发来一条消息。“请开始你的表演。:P”
严岩莫名其妙，钟辛已经走过来凑在他电脑前做关切状。因为开发的电脑上有源码，杨总跟客户解释，“商业机密，咱不宜围观。主任，咱们到一边去。这里留给严工和钟工。”
大家都走开了。钟辛坐在严岩身边讨论问题。
她低低地笑，眉眼弯弯的：“光纤模块有问题，时通时不通的。所以不好查。杨总说了，咱不能那么快解决问题,得做做样子。半个小时之后再说吧。”
严岩只得把专利的程序调了出来。“那咱们先看看这个。”
钟辛点点头。
她坐在他身边，发香袅袅的，严岩忽然有些有些难过。他用手盖住笔记本，有些丧气地说：“别看了，回头我编译了给你binary。”
钟辛愣了一愣。“那把文档调出来？”
这段时间，杨庆云又进进出出了几次。一会儿和他俩闲聊，一会儿和客户沟通。大约一个半小时后，一位管理员摸样的人拿了一根橙色的光纤线进了机房。
“可以了，现在速度正常了。”杨庆云在电脑前高声宣布。
主任大喜过望。“哎呀，杨总，谢谢你们。真没想到竟然是我们的光纤模块出了问题。谢谢，谢谢，谢谢严工，谢谢钟工。”他肥胖的手越过严岩，直接和钟辛握在一起，钟辛勉强地挤出笑颜。
杨庆云一脸得意：“我说吧，我们方城的产品质量绝对可靠。
主任啊，你们这坑埋得可够深的。你说这光纤模块，指示灯就是个摆设，要坏也不彻底坏。让我们这一通好找。”
大家都哈哈大笑。
接下来自然就是江湖惯例：请客吃饭。
信息中心主任把大家拉到了一家临溪的高级餐厅。店堂甚是雅致，装饰以竹木为主，苍黄古朴。
席间几位本地男士频频向钟辛举杯。钟辛一概坚辞不喝。“我酒精过敏，一滴不能沾的。”
因为就她一位女士，而且也是搞技术的，大家不好为难她，倒是严岩被杨庆云劝着陪了好几杯。
“主任，您今天见着的可是我们公司研发中心最牛的两位了。严工，那是响当当的三清博士；钟工，更是巾帼不让须眉啊。”
“那必须的呀。杨总够给面儿。把我们放在心上。”
“这也是借了这次客户大会的东风，要不然你说我哪儿给你找这些人物去。开个申请，走流程还不得一周两周的。”
“就是，就是。还是杨老弟够朋友。”
“急用户所急，想用户所想嘛。”众人又是一阵爆笑。
虽然环境清雅，但一堆男人吃吃喝喝，到底有些熏人。钟辛坐了一会儿已经很是疲惫了。看得出来严岩也不自在。他没什么酒桌经验，应该被灌了不少酒。
快到11点，饭店打烊了，主任才带着大家从饭店出来。杨庆云领着钟辛和严岩走到了不远处一家颇有民族特色的酒店。酒店规模不大，但装修很有格调，也是临溪的，想必白天看风景绝佳。
杨庆云拿了两张房卡过来。“严工，钟工，今晚咱们就不回成都了。在这住一晚。这儿就是风景区。明天一早我来接二位，咱们再去熊猫基地好好玩。”
“不用了，杨总。明天一早能帮忙给我安排一辆车回成都吗？我中午12点的飞机，怕是来不及。”钟辛只惦记着早点回北京。家里有小孩子，做妈妈的出差这么久心中已经很是不忍了。
杨庆云很是惊讶。“啊，明天就是周末，钟工不玩玩再走？”
“不了，机票早就订好了。”
“啊，钟工定了明天中午的机票？能不能改签，要不然这一趟什么也玩不了啊。我还寻思着明天正好趁周末带着二位好好逛逛雅安呢。”杨总甚是愧疚。
“不改了，家里孩子还等着呢。你就带着严工玩吧。”
杨庆云更加惊奇：“钟工有孩子了？”
钟辛笑笑，“嗯，快三岁了。”
“哎呦，不容易啊。有孩子还出来工作。我媳妇儿一怀孕就辞职了。现在娃上了小学，她也没出去上班。说是不习惯了。太辛苦。”
钟辛又笑，“我不上班，我和孩子可吃什么呀。”
“让你老公养啊。”
钟辛笑了笑，也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