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见。”
“嗯，明天见……”和王亚在分岔路道别后，文千千选择回宿舍。
在丫丫那里都没有把事情说出来，更不要说直接去那办公室面对梁启朝了！她无比庆幸明天是双休日，是要不出门，即使他就住在隔壁，也不会碰上吧？抱着这种侥幸心理，她从小卖部买了一堆屯粮后，偷偷摸摸地摸回了自己的房间。
打开卫浴系统，文千千闭上眼任由那机器给自己净身，一边考虑着——就算躲过了双休日，到周一自己还是要去那办公室呆着的，那个时候，还是会见面的。
因为心里有话想说，见面后肯定会忍不住挑起话题，可是挑起话题后怎么办呢？就因为纠结这种事情，文千千愈发不想和那人碰面了。
咎由自取吧，如果没有强行进瓦尔基里的办公室，没有发生那一段谈话的话……不行，千万不能这么想，谈话是百利无一害的，因为内容都是些必须了解清楚的，重要的事情不是吗？即使因为这个谈话导致研究项目不能继续下去，也不能否定它达到了警醒三人的作用。
是的，自己被奇怪的东西盯上了，而且继续接触精神检测仪的话就会有危险，这不都是很重要的信息吗……
但是……
水流冲在身上刷刷作响，文千千捏紧双手，等水流停止，系统提醒她搓香波时都没有动。
但是这样的话，无法做好精神检测的自己，不就没有用处了吗……她明白的，对方都说了——“得不偿失”。梁启朝会让自己来做研究的原因是什么？一方面他对她的状况感兴趣，另一方面，他也说了，需要自己的力量做点什么。
那如果自己连控制自己的力量都做不到，而研究怎么控制也失败了会怎么办？“回到平常的生活轨道上”吗？以他们的手段，完全可以抹掉自己关于这一段时间的记忆，然后让自己回到正常生活中……
虽然梁启朝说过他不会对自己的记忆做什么，可是那是建立在他帮助自己控制住力量的前提下，而现在，他明显开始犹豫了不是吗？
[变得没有用处了]，这是文千千这个人深深恐惧着的事情，她打从心底对这种状况感到厌恶。
向前跨出一步，她将头靠在墙壁上。没错，如果全部忘记的话，或许就轻松了，连自己被抛弃过这种事都不会记得……但是同时还有别的更重要的事情她不想忘记。
[比起无用，更加痛恨别人抢夺自己的所有物]。
“怎么可能让别人拿走，那是我的……”就算里面也有不好的东西，但是都是自己的，而且如果连研究所的记忆都没有了的话，那自己会不会把丫丫忘记呢？丫丫也会忘记自己吗？还是说被勒令不许见面？他会不会为了这件事难过得哭起来呢？
把我记忆弄得一团糟的那个不明生物，不能原谅它！都是因为它才会变成现在这样……“已经被拿走的，我要拿回来！”她睁眼看向镜子里的自己，没有眼镜做掩饰，双瞳的异色愈发明显起来。
“如果它要攻击我，我就反击，如果它抢过我的记忆我就抢回来，记忆也好，力量也好，我都会好好保护和控制的！”打定主意后，文千千关掉卫浴系统，换上新衣服后，走出了房门。
既然决定一定要让研究继续下去，那现在就要先去劝梁启朝才是。
额……站在隔壁的房门前，文千千又开始纠结了。这个目标也太难了吧！虽然自己刚才一通激.情自我鼓励使情绪高涨了不少，但是要和梁启朝正面刚，她还是非常紧张的。
要怎么说才好？怎么说才能说动梁启朝呢？刚刚在下面对方的那一瞥还历历在目，如果现在敲开门后，他还是那种态度的话，自己肯定又会什么话都说不出来，打退堂鼓的吧？
不行！连梁启朝都搞不定，还想去和别人做斗争？别开玩笑了！
盯着那窗帘后面的灯光，她开始打腹稿。打好腹稿后，等对方开门后，不管三七二十一先一股脑全部说出来吧！这样比较简单。
“先这样这样……然后……如果……再那样那样……唔……不对，应该……”光着的脚丫开始在门前的毛绒地毯上兜着圈子踩来踩去，时不时去抚平边角乱翘的毛，想着想着，语句开始从嘴边溢出，文千千自己都没意识到她正在自言自语。
于是刚刚把因为谈话和后续思考耽搁的文件处理完，从办公室回来的梁启朝就看到这么一幅画面——那女子穿着白裙子，披散着头发、光着脚在自己门前转来转去，嘴里念念有词的，头上还冒着热热的水汽，似乎刚从水里出来，背部衣服都被头发晕湿了。
什么……我的门前出现水鬼了吗？梁启朝眼皮一跳，心想自己不如再回办公室呆一会算了。他脚尖一转，正想回头，就看见“水鬼”大人似乎握拳给自己打气般说了什么。
好像听到了什么“吃”什么“套餐”之类的，然后就要伸手去敲门了。叹了口气，梁启朝默默掏出自己新弄的眼镜戴上，走上前问：“你在这里干什么？”
“哇啊啊啊啊！”没想到对方会从自己没有想到的地方出现，文千千被吓了一大跳，直接往后一蹦，踩到了光滑的大理石地板上，然后被冷得一哆嗦。
“而且还光着脚，站回毯子上！”
乖乖照办，文千千发觉自己一见面就一通输出的想法似乎在破灭的边缘……梁启朝走了过来，他看了她一眼，说：“你后退点，别挡着我。”在她退后后，他闪进她和门之间用门卡开门。
毯子不大，文千千既要让开位置，又要保证自己站在毯子上，所以看起来姿势非常怪甚至要往后倒。幸好门卡一碰设备就有了反应，避免了一场摔倒惨剧的发生。梁启朝飞快打开门后走了进去，拎了一对拖鞋出来。
“穿上。”
文千千低头看，那双鞋自己穿偏大了，估计是梁启朝自己的。考虑片刻，就在对方无声的威压下把脚伸了进去。唔……感觉有点微妙？
“好了，”梁启朝抱臂站在门口问：“你在我门前晃来晃去的是要干什么？”
“我……我有话想说！”揪着裙子下摆，文千千低头说。
“是吗，那要进来说吗？”梁启朝打量了一下对方薄薄的裙子，问道。
文千千连连摆手说：“不用了，很快就能说完的！”进房间说，总感觉自己会更加窘迫，又不是进办公室。刚说完，文千千就觉得自己脑袋上一沉，抬眼一看，那是一张柔.软的毛巾。梁启朝的表情还是那么冷淡，扔完毛巾后，他靠回门框，等待对方继续说话。
揪揪垂下的毛巾一角，文千千感觉它手感不错，深深吸了一口气后，她双手扯着毛巾两头闭上眼大喊：“我来这里是想请你继续进行精神检测！”
对方沉默的时间有点长，文千千心里忐忑不安，偷偷睁开一只眼睛观察，只见梁启朝还靠在原地，一瞬不瞬地看着自己。只一眼，她就心慌了，不行，只是这样的说法不行……刚刚想好的那套说辞……完了，忘记了……
就在她满心满腹搜刮辞藻时，梁启朝动了，他将手放下，直起身说：“你要说的就是这个？那我拒绝，好了，你回去吧。”他转身就要回房内，“鞋子你可以穿回去，明天再……”
“等一等！”文千千一个箭步上前，双手揪住对方的衣襟，阻止他进门，“等一下！我还没说完！”毛巾从头上掉落，铺在地面上。
梁启朝没有把她的手打开，但同时也没有对她说什么，就保持着半侧身的动作，似乎在等她说完好进屋去。
“我不在意！就算会有危险也不是你们的责任，是我要继续的……”她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提议道：“对了！合同！不是可以签合同吗？有没有什么免责合同让我签个……”
“你没必要这样吧。”这时梁启朝动了，他转过头看她，神色如常，但是眼里有了疑惑，那种疑惑看得文千千心底发冷，不行，他已经……“你没必要这样吧？”他这么说。
“其实以你的家庭背景，现在又快毕业了，只要和家人沟通一下，让他们一直养着你能难到哪里去？他们完全有能力保护好你，肯定能做得比我们好，所以能不能控制力量也不是什么要紧事吧？况且你不是最喜欢宅着不出门吗？”
“不……那你说的那件事要怎么办？你不是说需要我帮忙的吗？”
“我会自己想新方案的，再说了，”梁启朝眼里的疑惑加深了，“那和你有什么关系吗？”
“……”
看着底下头去的女子，梁启朝无奈地摇头，将手放在对方手上，开始用力：“好了，放手吧……”
“不要。”
“什……”
“我不要！”文千千猛的抬起头，用双眼直直看到对方的眼底去，“事到如今你才说放弃了……明明你那天晚上不是这样说的！”
“什么那天晚上？”
“你不是说了吗！‘不论过多久，不论错多少次，都希望继续，一次又一次，如何都不愿意回头’，你不是亲口对我这么说了吗？！既然现在就放弃了，那天你又为什么要对我说那种话？”她揪起对方的衣襟，似乎拼劲全力去摇晃，但是不能撼动他丝毫。
“你在说什么？”梁启朝慢慢皱起了眉头，文千千这是疯了吗？还是……“你该不会记忆又被……”
但是文千千根本不想听他说话，自顾自地继续着：“说了那种话，拼命做了那么多尝试的你，为什么要停在这里啊！啊？不是你把我从房间里揪出来的吗！啊？现在我都没有在害怕了不是吗！
你不是信誓旦旦的说！一定要让我控制好力量，为你所用吗？你不是说，研究员就是这种！撞了南墙都不回头，一生都在拼命达到自己目标的人吗？为什么到现在就要放弃了！你到底……”
雾气慢慢在那双眸子里聚集，文千千双手的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了——“你要把之前所有的东西全部推翻吗？你到底要将认真努力的其他人的勇气和理想践踏到什么地步才好啊！”
喊完这这一通话，文千千就因为缺氧而几乎脱力了，胸腔像当当作响的老式火车一样轰鸣着，但是她不想认输，就那么定定盯着对方不肯松手。
他们沉默着互瞪了一会，梁启朝弯起了嘴角，他笑了。
一开始文千千也想跟着笑，但是很快她就发现，那不是自己期望的那种笑……梁启朝冷笑着，开始用手一个个掰开自己的手指，已经没什么力气的自己，根本没办法抓紧。“说完了？那你回去吧，记得明天还鞋和毛巾，毛巾要洗一洗……”
“为什么！”手就这样被弄开，空空地抓着空气，“为什么啊？”
“因为得不偿失，所以我要找新的方法了。”梁启朝摊开手，“你不会真认为我除了你，没有别的办法了吧？多谢你的关心，我以后会继续努力的。安心了吗？文千千同学？我在你身上尝到的败果并没有打击到我继续完成自己事业的决心。”他转过身走进门，“之前说会帮你的话，就当我没有守信吧，我在这里给你道歉。”
“那之后我会如何。”
“因为和你们学校那边约好了，实习还是会继续的，你不用担心，等实习期结束，你就能拿到正规的文书，然后回校领取毕业证了，”梁启朝轻轻一笑，“不过其实你也不太需要毕业证这种东西吧？”他慢慢掩上门，“对了，关于兔子舞步给你带去的麻烦，虽然需要时间去解决，但是在你结束实习前，我能帮你解决掉，所以你不用担心。好了，晚安。”
啪嗒，门关上了。文千千低头看着自己的双脚，久久没有动弹。要砸烂面前的门发飙吗？但是除了展示自己的丑态，这么做又有什么意义？小小的脚穿在大鞋里，怎么看都有点滑稽……
渐渐的，眼睛的鞋子扭曲了，她想瞪大双眼看仔细，但是得到的回报只有脚背上的两滴早已冰凉的水珠——回去吧。
在某栋男生宿舍里，王亚洗好澡了，他趴回床上，打开了自己的通讯环。因为另一个同寝的舍友已经收拾好东西回家住了，所以他今天是一个呆着。
从层层锁好的文件包中，他弄出了那张蓝色礼服的照片开始端详起来。这和自己瞎拍的模糊版有着天壤之别，在这张照片里，文千千的每一个细节都非常清晰的展示着，就如同她本人一样，闪闪发光的。
对啊，她闪闪发光的。王亚这么想，从第一天时就发觉了，她和自己完全不一样，站在那扇窗下面，是多么的显眼，存在感多么强烈，自己甚至不能直视……
即使她觉得自己很没有存在感，觉得自己普通，但是王亚知道的，她身上的那种特质，是完全无法被复制的，这个世界上独一份儿的东西。也是强烈吸引自己的东西，只要她有那特质一刻，自己就像飞蛾扑火一样不能抵抗……
又看了相片一会儿，王亚忍不住将脸埋进自己的枕头里，那一刻他突然有点遗憾自己没有把办公室的枕头拿回来。看照片看呆了什么的，自己果然是个傻瓜。
[傻瓜！]千千也这么说过……
“嘿嘿嘿……”他忍不住偷偷笑着，果然就像做梦一样……感觉下一刻这一切就都是泡影了，自己向她表白成功什么的，真是人生仅有一次的中大奖吧？
不过，像自己这样的人，千千到底是喜欢哪一点？王亚想不通，自己不是扔进人堆就会消失的那种人吗？明明老师和瓦尔老师，甚至前辈都比自己出彩不是吗？还是说，她其实只是不想我难过……出于友情的考虑……这么想着，王亚的情绪又低落下去了。
他就是这么不自信的人，就算东西已经抓在手中了，仍然时刻害怕会丢失或者被抢走。
就在他还纠结的时候，自己的通讯环响了，他打开一看，居然显示着文千千几个字！
不是吧！文千千这是在读心吗？正想着她，她就来电了？一个激灵，他差点把手里的东西摔出去。
用另一只手稳住，他点击了“接通”。对面沙沙作响，文千千并没有先说话。歪歪头，王亚试探地问：“千千？”
沙沙沙沙……通话里还是没有声音，王亚怀疑是不是信号不好？于是他从床上下来，走到阳台：“千千？听得到吗？喂——”
沙沙……王亚觉得不对，他沉下心，屏住呼吸开始细细听着，很快他从那沙沙声中，似乎听到点什么不同的声音……那是，有人在轻轻哽咽着的声音。
“！”王亚心里一紧，手也下意识捏紧了，这是怎么了，他们才分开没多久吧，发生什么了？“千千！怎么了？你在哭吗？”
对面的声音停了一下，抓着通讯环的人似乎远离了话筒一会，过了一会，随着滋啦滋啦声，话筒再次被抓起了，里面传来文千千的声音，她一如往常一般的活泼，似乎在笑：“丫丫！”
【作者题外话】：嗯……教授股跌停？
不行！总是深夜上传这体验太恐怖了！我中午要溜出去找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