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自己是某个小说的主角，那么肯定是没有配角受欢迎，还特别喜欢来事儿，甚至让读者讨厌的那一类人。等待的时候，文千千这么想，自己或许就是管太宽的人，但是不管的话，总觉得，像游戏里错过某些收集要素一样不安。
“哔！”上方传来一声轻响，她抬头，正好看见小Q从管道口跃下，飞回自己身边。
“怎么样，你认为他在做什么和我有关的事吗？”
小Q眨眨眼，然后将它看到的东西投影了出来。
有照片，也有录像，里面都显示出，瓦尔基里正在修理一个白色的机器残体。文千千细细看着那一块残体，觉得无比眼熟……这不就是那个精神检测装置的一部分吗？
原来瓦尔把自己关起来就是在忙着修理这东西？看来他们是想自己检修，而不是上交回原厂了。想起梁启朝在医院说过的话，文千千想，他在修理的时候肯定也要动点手脚吧。
可是很快她又觉得事情有违和感，既然只是修理，为什么要遮遮掩掩的，不让自己看见？而且……文千千看向小Q，想了想，问：“你是从哪里判断里面的东西与我有关？”对呀，小Q肯定还发现了别的什么！按道理，当自己做精神检测时，它正因为自己命令而休眠，更本不知道这机器与自己相关，那它又是从哪里推断出里面的东西需要被她知晓呢？
其实以刚才内侧通风口与目标的距离，小Q不能贸然进行扫描，害怕会触发什么警报，所以只用摄像去观察室内的那个机器。但是它的确在桌面上的文件里，看到了自己主人的名字，所以，这代表里面进行的工作和主人有关系咯？
它不能自己主观臆想，毕竟它只是个做客观分析的机器罢了，既然有主人的名字，那么就判定与她有关。它将图片放大再放大，将辅助自己做出判断的那一块展示在自己主人面前。
文千千看了后，微微色变，上面是一份完整的个人简历，完整到让自己毛骨悚然的地步……事无巨细，一项项，全部都列在上面。为什么瓦尔基里会有这个？他调查了自己，还查得这么仔细。可是有那个档案库能有这么细的数据，连自己小时候去过哪里，逗留了多久都标上了不是吗！这件事文千千自己都没有什么印象。
双手紧了又松，文千千说：“小Q，你现在回到通风口去，要是一会我进门被拦，你就帮我黑掉他的门禁。你成功过的吧？”
小Q得令，飞快地钻进了通风口。看它进去后，文千千深吸口气，按下了门铃。等了一会，瓦尔开门了，他还是像往常一样，堵在门口，但是不知是不是千千好几次都不在意的缘故，他今天的表情比较淡定。
“哦，千千来送东西吗？”瓦尔向她伸出手来。
低头在包里一阵掏，文千千在找到那物件的同时，也看到了自己新做的茶包……她有了主意，抬头说：“喏，拿去。你们真烦，也没多远就不能亲自交接吗？”
瓦尔基里挠挠头，显得有些不好意思，他讪讪地接过小盒子说：“抱歉呀……”
“嘛，也好，我正好做了新茶包，泡一个给你喝吧？”说着她一直脚就踏进了门框内。
瓦尔基里刚想点头，立刻发觉不对，连忙摆手说：“不用了不用了，我自己能泡！”
呵，反应倒挺快。“你自己泡？你还分得清哪个是能用的茶壶吗？让开。”
“千千……这、这真的……我工作室里现在很脏还很大尘，你最好不要进来了。”瓦尔有点慌张，但是他极力克制住了自己，对方是个聪明的姑娘，现在她无论如何都要进来的模样，证明她已经起疑心了……这个时候，说借口是下下选……“拜托了千千，我在做一个研究，很危险的，我真的不能让你进来……”只能卖惨了，“不然我就功亏一篑了……拜托了……”
“哼！”文千千见他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于是缩回了自己的脚。然后门就关上了，瓦尔基里在另一边松了一口去，看来明天不能再让她跑过来了，和他说一声，换个人跑腿吧。
瓦尔这口气松得太早了，在他听到当的一声，铁器掉下地的声音时，心里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四处环视着找声源，然后他在墙边发现了一条小铁棍——“这是……”心里不好的预感升到极点，他慢慢抬头看去，上面的通风口处少了一根栏杆……
不不不，绝对不是年久失修，因为他已经看到那缺口处整齐的切口了，这是人为的！而且这个大小的东西……
“糟糕！”瓦尔转身就朝门口冲去，果然，他看到了那个可怕的白色小球正飘在自己的大门前专心弄着什么，“你给我住手！”他扑了过去……
嘀哩，门开了。
嘭！那球显然算到瓦尔会扑过来，于是将计就计，在打开门禁的同时反向冲击，狠狠撞上了后者的脸上。
唰！门外的人飞快拉开了门。
以上的事件几乎在同一时间发生。
小Q在半空耀武扬威地兜圈圈，文千千已经进了房间直冲工作台，而瓦尔伤心地躺在地上，拒绝接受这个事实……
“呜呜，千千，你好过分哦……”他捂着脸，委屈极了。文千千才懒得同情他，她用手指扫着那文件，真的是一份非常非常完整的跟人经历报告。
于是她转回去，将瓦尔从地上揪了起来，推到桌子旁，指着那东西质问：“这是什么？你从哪里弄来的？”
“千千……”瓦尔举手做投降状，“你别激动嘛……”
“我去你的！窃取他人隐私，你这样犯法了知道吗？”刚说完，文千千自己就噎着了，本来这研究所就不太正规，自己却在和他们强调法律？感觉没什么说服力，于是她换了种说法：“你这样做我非常不高兴，你最好给出个我能接受的理由，我不喜欢别人这样刺探我的隐私！”
瓦尔基里抓抓头，他想去沙发上坐着，但是文千千当一声，抬起脚脚砸在自己与沙发之间的桌子上……哎呀，感觉她真的超级生气的，就算露出胖次都不顾的生气。
“那个，事情有点长……我们坐下来说好不好？我去锁个门？”他打商量道。
这句话立刻引来了文千千杀人般的瞪视，不知是不是因为她跟着梁启朝有段时间了，这眼神叫瓦尔看出了点……梁启朝每次拉黑自己之前那一眼的气势……“拜托啦千千，我不会跑的，我都通宵很多天了，站不了多久……”他深知对方心软，于是继续打悲情牌。
文千千颠颠脚，然后把脚收回去了，示意他快点，而自己走到沙发抱臂坐下。刚刚给了他钢铁一击的小家伙似乎不太放心，在身后跟着他。
锁上门，瓦尔走回沙发，搓手问：“那个，千千你要喝点什么……好了好了，我不打岔了。”他坐下来，对千千做了个请的动作。
“东西哪里来的？”
“千千知道影子档案吗？”
“……那是什么？”
啊，就算档案状态很奇怪，但是千千果然是个在无比纯净的环境下成长的人啊……“就是产生那份档案的东西，你也发现了吧，上面事无巨细什么都写了。”
“你的意思是，这个叫影子档案的机构或者系统，是个能这么细致记录别人一生的东西咯？”
“你可以这么理解。”瓦尔点点头，“可能你们系的老师没有和你们讲过这种东西，但是作为理科生，我们很早就听说过了。”
或许老师真的没有提过吧？又或者自己当时走神了。但是这种一听就有点灰暗的东西，怎么看都不像是能摆上台面的。“不可能，我不认为世界上有这么精妙的记录模式，它的记录也太完整了，而且创造这种东西要耗费的能源一定是巨大的，哪个机构有这个财力来推行？推行后就不怕自己因为财力空亏而被别人吞并吗？”
“怎么说好，这个影子档案并不是当下的任何一所机构甚至势力制作的。”
听他这么说，文千千忍不住瞪大眼。不是当下的……难道他的意思是以前的？“是……遗迹？”她打了个颤.抖，“你们学理的疯了吧，《信约》明明规定了不能碰遗迹，你们明知故犯吗？都能拿到课上正大光明地讲了？”
“怎么说，其实这是约定俗成的事了，三大势力不会管，而且他们自己也会使用，毕竟……你看，不是非常便利吗？”
“为什么不管？”
“纵然他们想管，也管不了啊。这个影子档案，就在虚拟现实之流的下面，只要网络存在一天，只要人继续使用虚拟现实，它就会在。就算掐断所有势力的终端，也不见得它会消失，毕竟发生了灾难后，人类重建社会，这玩意不也好好地待在那吗？
而且你想想看，”瓦尔压低声音，“先人的系统多数都有自己的意识，而这意识之海里，有这么多档案，不论谁的档案都在里面，实时更新着……”
“你是说……被威胁了？”
“不如说他们忌惮这系统吧。既然拿它没办法，不如就视而不见咯。”
文千千靠回沙发上，她慢慢梳理着刚刚获得的信息，瓦尔也没出声，就默默等着。“可是，按照你怎么说，那世界哪里需要法律？你既然说势力忌惮这它，但又利用它，那所有人的档案都能被翻阅，又怎么会有人犯罪呢？一查不就清清楚楚了吗？”
瓦尔笑了，但他并不是嘲笑的意思，只是觉得千千真是天然的理想主义者：“我刚才说了，三大势力表面上是不承认这种东西的存在了，他们用，但是他们不承认。”
“所以呢？”
“一个不存在的东西，要怎么当做呈堂证供的证人？”
文千千噎住了，但是她觉得这样不对，真相明明就在眼前了不是吗？为什么要视而不见？
“千千，社会不是这么理想的机器……并不是你知道了真相，其他人知道了真相，就可以了。甚至坐在上面的法官知道真相，他也要按照程序去打官司。”
可这不是很可笑吗？法庭现场的所有人都知道真相，却还在因为要不要判罪而辩论着，甚至，明知有罪的人还有翻盘的机会！这也太恶心了！
“所以看似便利的东西，其实用起来并不好用，有时候人们甚至希望真相不要这么容易获得，因为他们承受不起真相带来的疼痛。”瓦尔笑笑，“你问为什么有这种东西，社会上却任然有犯罪分子，因为，犯罪分子也在使用它呀……”
“那……我们研究所做的事情不也早就暴露了吗？”
嗯，自己该不该因为她的担忧而高兴呢？文千千开始有了也是这里一分子的自觉了。“这点你倒是不用太担心，能潜到那么深的人，不多，而且他们要是张嘴到处说，不也承担着自己秘密保不住的危险吗？”
可是，如果对方就是个不顾一切的疯子呢？文千千突然觉得先人的社会真是可怕，如果他们承认影子文档的存在，那么每个人的一切都会暴露开来，自然大家也会破罐子破摔，开始互相攻击吧？
自私地，文千千甚至产生了幸亏现在的他们不承认影子档案的想法，然后就被自己吓了一跳，刚刚才因为不能用来定罪而生气，现在却又……
这时，一只手落在她的头上，安抚性的按揉了一下：“我们都会产生这种想法的，但是你为这种想法感到愧疚，这就是你的善良在保护你不会那么容易走歪路。”
往旁边一闪，文千千有些不好意思，然后她的视线又落在了那份档案上，心里的那点羞涩立马飞了——“等等，我们偏题了！你倒是给我说说，你扒我老底要干什么？”
瓦尔干笑一声：“哎呀，你不是在精神检测的时候出事了吗？我觉得奇怪，所以就查了查。”
文千千眯眯眼：“那你有结论了吗？我为什么会让机器暴走？”
“额……”糟糕，要是解释的话，事情又要往更加复杂的地方去了，以千千的性格，肯定会不顾一切地弄清楚的，他可不想看到这种情况发生，“暂时没有，所以我还是觉得是机器被别人动了手脚。”
“你撒谎，教授都和我说了。”
“WHAT？”梁启朝那个混蛋！他说了？“他说啥了？”
“昨天舞会的时候，他说我的记忆有问题，找到那个问题就能解开我身上的谜了。”
靠之，这和全盘托出还有什么区别，好呀你个家伙，叫我别说，自己又跑过去坦白了？让我在这里背骗人的黑锅。一时间，瓦尔基里的脸色黑如锅底。
“so，你还不说实话吗？你肯定发现了什么！”文千千逼上前，不让对方转移视线，紧紧盯过去。
瓦尔被盯得炸毛了，他咬咬牙，说：“我可以告诉你，但是你不能和老梁说我告诉你了！他都没和我说他坦白了！”
“可以，成交，你说吧。”文千千点头。
瓦尔揉揉自己因为两天没睡而发紧的头皮，闭眼开始组织语言：“你还记得你第一次被抽血时的事情吗？那个时候，老梁就对我说，你可能以前经历过什么，叫我查一下。
然后我就去你家乡的服务器终端查了，但是一无所获，从你出生到长大，每一步的经历都是干净的，看起来就是个正常的孩子。
但是正常的孩子，又怎么会做出那种反应……”
“等等！”文千千做出一个暂停的手势，她问：“你说反应反应的，我到底做了什么反应？我怎么没印象？”
瓦尔卡壳了，他不解地问：“没印象？不会吧……你对当时的记忆是怎么样的？”
“嗯……教授说要抽血，我不想抽然后拒绝了……他压住我说他亲自来抽，叫我别怕，然后抽完了，结束。”
“等等，你给我等一下，这个描述也太空白了吧？据我所知你是和他狠狠的撕咬了一番！”
“撕咬一番是他进门的时候好吗？”
“不对，老梁说了，他叫机器人给你抽血的时候，你明明在拼命挣扎和惨叫！”
文千千蒙了，她愣愣地望向瓦尔基里，就好像对方刚刚说了什么自己无法理解的话语一样。挣扎？惨叫？她有这么做吗？难道不是把自己埋在被子里，然后被捞出去打了一针就结束了吗？
“我……我真的没有那么做……”
“……千千，你还记得那个机器人长什么样子吗？”
“记得呀，就是研究所随处可见的机器人……瓦尔……怎么了，你脸色不太对……我……”
“那绝不是随处可见的机器人，那是我们为了方便抽换芯片而买的，老式机器人……”瓦尔看着她，脸色凝重地说。
“什……么……？”不会吧，自己……自己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