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学生都这么大胆了吗？”想着那阴影里的一对对，文千千就忍不住脸热，明明一墙之隔里就有本校的老师在，想干点什么就不能等舞会结束后吗？“真是吓到我了。”她弯下腰揉自己的脚踝，今天文千千没有穿高跟，但是脚上那双鞋也是新的，还有点磨脚，特别是靠近脚踝的那一圈边缘部分，刚刚走得匆忙，导致现在所触之处有些疼痛。
自己运气是不是有点差？文千千想，舞会还没进行到一半，舞伴就丢了，导致自己都不敢在舞会现场逗留，生怕被陌生人邀请。
倒不是文千千害怕和别人跳舞，只是有些舞步她还没学会，又不擅长拒绝，要是刚好遇到了不会的就尴尬了。“哎呀，才吃到一个蛋糕，其他菜肴碰都没碰！”她想起自己来这里的主要目的时，心里气急，决定在这里等一等，等里面的人跳舞兴致没那么高了，自己再溜进去吃个痛快。
想完这些有的没的，文千千才开始打量自己所处的环境。她记得，在无意识的小跑了一段路后，自己似乎进入了后花园比较深的地方，不过这里离舞会现场不算远，因为她还是能隐约听到那边传来的音乐声。
这个圆形空地，看起来倒也像一个小小的舞池，地面上铺了彩色石头，一个颜色跟着一个加起来正好十二色，像是一个彩色的表盘。周围围了一圈一人高的灌木，上面开有白色的小花。
这个时候了还会开花呢？是什么花？文千千忍不住靠过去，想闻上面的香味儿，淡淡的似有似无……正当她想认真辨别那是甜香还是清香，自己面前的灌木突然抖动了一下。
“！！！”文千千立刻从石凳上跳起，退到场地中间。那是什么？人？还是动物？她紧张兮兮地盯着那片区域，没过一会，几步开外的灌木也动了一下，那感觉就像有什么在扶着灌木前进……
天，自己一个人在这里就遇到这种事？文千千想着离开，但是她发现那人或物的前进方向正是这灌木圈中的唯一缺口，也就是这圆形小广场的唯一入口！
不行，要赶在它前面出去，这么想着的文千千提起裙摆就往那缺口跑去。快到的时候，她心想还差一点，于是加快了脚步，谁知迎面冲出一个身影，吓得她心脏差点停下，一时间脚步收不住就撞了上去……
“啊！”两边同时发出叫声，在倒下的时候，文千千居然还有心情想那声音听起来像人类。
手一紧，她感觉自己被拉住了，然后就着那股力气摔进对方怀里。一股香水味儿迎面而来，奇怪的是她并不是很讨厌这个气味。但是下一秒她觉得现在的姿势非常不妥，即使对方帮了自己，她也不想扑在陌生人的怀里，于是挣扎着要站起来——“小千？”
咦？文千千瞪大眼，这个声音……她抬起头，映入眼帘的就是那熟悉的白皙皮肤和黑曜石一般的眼眸……“教授？”自己压住的不就是梁启朝吗？他怎么出来了？“你、你怎么也在外面？”
现在她眼前的梁启朝，说不出哪里不一样，但是文千千就觉得他身上有些奇怪……再细看，虽然也是将扣子扣到了喉结下的那种正式西服，但是她发现对方现在穿着的和在舞会上的不是同一身，头发也没有被发胶定住而是软软地散下来，抓住自己的手上更是戴了不同于刚才的黑色手套——“你……”
梁启朝也愣了神，嘴里似乎念叨了几句，然后他反应过来了，手上用力一托，将文千千托了起来。
“小千，你在这里。”他说着，突然就笑了。
哇，搞什么？别突然就对着我笑！文千千感觉有些紧张，低头问：“教授，你怎么出来了，还换了一身衣服？”
梁启朝似乎上下好好的打量了一下她，然后脸上出现了了然又怀念的表情，说：“毕业舞会么，嗯，不错……很好看。”
什么？这人不是梁启朝这人不是梁启朝这人不是梁启朝！文千千惊得后退一步，梁启朝是这种会正面夸奖别人的家伙吗？“你是谁！为什么假扮成梁教授？”她出声质问，身体也摆出了防备的姿势。
“别紧张别紧张，啊……不好，我有点晕……”梁启朝晃晃头，往灌木那边踉跄了两步，想要扶住那树丛，“我喝多了……又被洒了酒在身上，所以就去换了一身衣服……”
哇，原来梁启朝喝了酒后时这种软萌的状态吗？不行，还不能放下戒心！这么想着的文千千又问：“之前你心脏受伤的时候，我在车上给你吃的什么早餐？说！”
梁启朝眨眨眼，苦笑了一声，犹疑地说：“额……粥？哦对，还有两个被你吃了的包子。”
“是一个。”文千千没好气地纠正，但是防备心没刚才那么重了，“没搞错，才发生没多久你也能记错！”
“一个？”梁启朝愣了，随后他的笑容看起来更加苦涩，“是嘛，这里是一个……”
文千千不解，追问：“什么？”
“不，没什么。”摇摇头，梁启朝问：“那小千你呢？为什么不好好在里面跳舞，要跑出来？”
文千千耸耸肩说：“我的舞伴被我吓跑了，我又不想和不熟的人跳舞，所以就出来避一避。”
听她说完，梁启朝乐了，靠在灌木上吃吃笑个不停，笑着笑着，笑得文千千有些恼火，说：“有那么好笑吗？要你笑那么久？”
“抱歉抱歉，我只是想象了一下小王被你吓到是什么个情形，他……”梁启朝用右手捂着肚子说，可突然，他似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嘴边的笑意渐渐收敛了起来，开始看着那个圆盘石子地发愣。
好奇怪……今天的梁教授到底是怎么了，这么反常。难道这就是酒精对他的作用吗？这么神奇？下回再灌他酒试试！文千千开始考虑要怎么给梁启朝灌酒，她还没想到办法，就被对方出声打断了。
“小千，”文千千抬头看着对方，只见他远远望着礼堂的方向，似乎在努力倾听，脸上露出了无比怀念的表情，“你听，是苏珊娜第三圆舞曲。”
啥？文千千也静下心去听，果然，礼堂里已经开始了第四首舞曲了，不知道她的朋友这么久没遇见她会不会紧张。这时，一只手伸到了自己面前，文千千转头，正好看见梁启朝对着自己行礼……
“喂喂喂！你！”她忍不住后退一步，不会吧，出来都能被逮住跳舞，自己也真是，“我、我不会跳这个！”
梁启朝一礼行毕，保持那弯腰伸手的动作，抬头笑着看她，说：“没关系，你可以把脚放在我的脚上，我教你跳。”
看着那闪闪发光，但是又温柔静谧的双眼，文千千第一次觉得自己在这人面前心跳过百。这是……自己无法承受的……她别过头，说：“不、不行，那怎么好意思！哇！”话还没说完，她就感觉自己腾空而起，梁启朝居然走上前将她托举了起来！
“机会这么难得，这可是你的毕业舞会，赏个脸吧？”说着，他就把人轻轻放在了自己的双脚上并且搂住，“苏珊娜第三圆舞曲是自由的，只要节奏适合，跳舞的人可以选任何张开距离不超过一米半的动作，也就是说那种有两人完全伸直双手动作的舞步不能选，所以多数人会选择像这样的贴面舞。”
文千千耳朵离对方的胸膛只有几厘米远，听着对方慢悠悠地说话，她只觉得自己耳朵隐隐地发痒。太糟糕了，现在的梁启朝太糟糕了，完全不是自己能对付的类型！
“不过呢，如果只有两人人跳，倒没有这种规矩，所以说苏珊娜第三圆舞曲是最自由的。你不会跳的话，我还是选最简单的贴面舞吧。”梁启朝稍作停顿，然后笑道：“嗯？好像前奏结束了，那我开始咯？”
还能怎么办呢？在这种情况下文千千一动也不敢动啊！所以她只能闷闷地点头。于是在梁启朝的带领下，两人随着空气中缥缈的乐声开始慢慢摇摆起来。
“你看，就是这么没营养的舞了，动作非常简单。”跳完一个八拍后，梁启朝说，“不过我们可以偷偷改动作……不如你转半圈，然后又转回来怎么样？”说着他不等文千千反应，就拉远了两人的距离，将右手牵着她的左手，举过她的头顶。
文千千现在处于几乎无我的恍惚状态中，下意识就随着他的牵引转了一百八十度，靠在对方胸.前，然后又转回一百八十度，再次被托上梁启朝的双脚。
奇怪……刚刚的月光有那么耀眼吗？照在那一颗颗石子上，反射的光几乎要晃花她在双眼，脑内白茫茫又星星点点，像是温柔的河流，在静谧流淌……又像隐晦的延时星痕，在她脑中缓缓旋转……
不行……头有点晕……她忍不住将脸贴在对方身上，夜深露重，感觉那衣服凉凉的。
“怎么了？”温和地，梁启朝问着。
“我……我有点头晕……”
感觉自己被放了下来，梁启朝的手按上她的额头，皮质手套的温凉触感，让千千好受了一点。“那我们休息吧。”梁启朝牵着她，将她带到了石凳旁。
坐下后，文千千捂着头，闭目养神，而梁启朝也没有吭声，默默坐在另一边。过了一会，她感觉好多了。
今天的梁启朝显得极其温和，与在舞会上板着脸的样子完全不一样，使人不得不再次感叹酒精的魔力。文千千觉得这是个谈话的好机会，于是她开口问：“教授，我还是想问问，精神检测出事的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只和我说，是机器故障，或者是我没控制住自己的力量，但是我觉得你瞒了些什么没有告诉我……”
明显感觉身边的人呼吸一滞，文千千紧张起来，对方不愿意回答是一回事，如果一秒变回原版梁启朝的话，那今天又要不欢而散了。然而文千千想错了，梁启朝并没有变“正常”，相反，他很无奈地叹了口气。
忍不住抬眼看他，文千千发现对方的表情，几乎可以说得上是怜悯，甚至……哀伤……为、为什么？为什么要露出那种表情，我问错什么了吗？还是他发生了什么？
“小千，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不要再继续那个实验。”
哎？？？？？
文千千直起身板，可以说是被吓得不轻了，这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梁启朝说的话？
“但是，”梁启朝笑了笑，不知道是在嘲笑自己，还是笑别的什么，“因为我隐秘的欲求，我又无时不刻希望你能继续。不论过多久，不论错多少次，我都希望你继续，一次又一次，如何都不愿意回头……现在也是如此，所以我感到抱歉，但是事实上，又觉得高兴，真是卑鄙。”
看着她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困惑，梁启朝知道自己要打住了。
“好了，既然你问了，我便和你说一下能说的部分吧。”
原本文千千还在为对方说的那些意味不明又隐晦的话语而困扰，一听到梁启朝打算说，她的注意力又被引到了这个上面，竖起耳朵开始听。
“小千你的记忆是不完整的，我只能这么和你说，你忘记了很多具有决定性因素的东西。这事或者是别人干的，或者是你自己故意的……但是有一点是确定的，那就是，回想起来伴随着痛苦……”梁启朝的双眸低沉下去，“也伴随着危险，这就是为什么那机器在接触到你的记忆时会崩溃，因为你自身在那一刻就差点崩溃了，以它的处理器，没办法处理那么复杂的东西。Noise——你脑内的杂音干扰了它的正常运行。”
“不过，里面绝对有着关于你自身的真相，要不要继续，在于你自己。”听了他这一席话，文千千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见她这样，梁启朝苦笑道：“你看，我果然引着你……”然后他住口了。
“教授？”
“好了，好好的毕业晚会，就别再说这种煞风景的事。”梁启朝轻轻揉着自己的后颈，环视四周说：“我记得这里……小千，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哎？”文千千跟着站了起来，“去哪儿？”
“不算远，来。”梁启朝招招手，然后向前走去。文千千见状便跟上了他，两人在这像迷宫的灌木丛里拐来拐去，耳朵里舞会的音乐声越来越模糊了，这代表他们在逐渐远离礼堂。
“教授？还要多久？”文千千有些不安，问道。
前面的人转头回了一个安抚性质的笑容：“快了，转过这片灌木就是了。”说着他就在前头转了个弯，然后停下脚步直视前方。
他看到了什么？文千千加快几步，也走出了灌木丛站到梁启朝身边，然后她看到——
一道铁门之隔，是大片大片的紫色花田。
“这！”她倒吸一口气，礼堂后花园里还有这种地方吗？
“悄悄和你说，其实这是实验田地。”这么说着的梁启朝，却毫不在意似的，把那铁门打开了，“是某个园艺公司向平城方面租的田地，反正平城这里本来也是要做绿化，别人搞科研也是种植类，还不用他们自己打理，就租出去了。”
“咦！”文千千慌了，忙出声阻止道：“那我们进去不好吧？”
梁启朝一脚跨下铁门后的土坡，伸手过来说：“没关系的，现在他们没有人守着，我们在场地边缘，不会被发现的，而且他们自己就没有锁门。”
“可是……”文千千还在犹豫，但是梁启朝已经将手伸过来了：“别怕，走进去更好看，你不想看看吗？”
文千千有些心动，在这时，梁启朝就成功抓住了她的手，将她牵过去，又小心地扶下去。
“小千，走进去。”梁启朝说。
“哎？我不……”
但是梁启朝那么笑着，眼睛里是柔柔地水光，叫人无法拒绝，而且也升不起戒心，所以文千千转身小心地踩进了这片紫色的薰衣草田。
现在是十一月末尾了，按道理薰衣草的全盛时期是十月份，现在应该是快凋谢了才是。但是这片薰衣草不一样，还是那么艳丽的盛开着。文千千沿着那条小小的路走去，即使她再小心，裙摆还是蹭到了两边的花朵，说时迟那时快，微风吹拂下，一朵又一朵摇摆着互相撞击，在文千千身后……
“小千，回头。”她回过头去……
“啊！亮了！”
对，亮了，一簇簇，接着是一片片，以她为中心，以她走过的路为线，那些薰衣草开始发出淡淡的光芒……直到梁启朝那边，是一条淡紫色的光路……
“我的天……”一下子，文千千不知道说什么好，她又伸手去戳了戳不远处的一朵小花，那花瓣也在自己的指尖下慢慢亮起来。余光中，她看到梁启朝正在一边伸手拨动着那些花，一边走过来。
【作者题外话】：好了，不亏是师生，两人在同一天晚上正式插旗，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