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千千猛地转头看向胶囊内，但是里面的人现在依旧是紧闭双眼，呼吸均匀，分明是在睡觉。“奇怪，难不成我幻听了？”
“并没有。”梁启朝睁开眼睛，看着旁边的人，说。
心惊肉跳！那一瞬间文千千可以用这四个字来形容，但是她强压着情绪，平静地说：“哦，你醒了，啥时候醒的？”
“在你滚下来撞到我的时候。”
“那真是对不起。”
“嗯，没事。”这又是什么羞耻普雷，那我们在外头大喇喇的讨论人家基因问题，结果事主全程在听？
梁教授并不是很在意的样子，他一脸疲惫，左手放在胸前。是还在疼吗？文千千想。
不过即使对方表现得不在意，文千千也不能当他真的不在意，说不定又和上次一样暗地里记着呢。“那个，梁教授？吃粥吗？”哎！别人都说不爱吃了，这句话太失败了！太失败了！就是句废话！捧着粥的手僵在半空，文千千感觉非常的尴尬，要是梁教授直接开启教育模式，或许自己能发挥得更好罢？那才是熟悉的相处方式。
梁启朝没有给出反应，他现在超级安静，连拒绝都没有给一个，就让千千继续僵在那里。果然还是生气了……又捧了一会粥，千千垂下手，把粥放在了脚边。还是保持安静，降低存在感比较适合自己。她想找个能和梁教授卡视角的位置，很可惜这车厢里并没有这种位置，于是她只好低下头打开电子屏，熟悉的装成专注看小说的模样。
不过一个大活人就躺在一手之隔的正前方，无论是哪一方，只要有动作，势必会立刻引起对方的全部注意。所以梁启朝动的时候，文千千立刻注意到了，身体下意识一绷。
“你……”
“啊，怎么？”文千千立刻关掉电子屏，问。
又来了，梁启朝瞥了眼对面半透明的身影，最后选择说：“我渴了，有水吗？”
“喝粥吗？”文千千又拎起脚边的粥，“这里好像没有水。”然而她心里在喊：够了，放过那碗粥吧。果然梁启朝还是那副兴致缺缺的样子，所以粥还是待在脚边吧。“或者我叫瓦尔下个休息站去买点水吧？”
似是不耐烦又似乎只是说话也觉得累，梁启朝叹了口气，闭上眼道：“现在车到哪了？”文千千打开GPS定位一看，说：“还有一小时左右就回到平城了。”
“那就别麻烦了，把这玩意给我打开。”他伸手敲了敲胶囊顶部，嫌弃的说：“嫌憋。”
胶囊不是有换气系统的吗，你这纯粹是心理问题产生的错觉。即使这么想着，文千千还是安静的执行梁启朝的要求，把胶囊的顶部打开了。总感觉打开后离他更近了，文千千往后挪了挪，问：“这样好一点了吗？”
“如果你不做出那种反应的话，或许会更好。”梁启朝意有所指。
“你太敏感了。”文千千立刻澄清。
两人又开始沉默，文千千发现，只要不是起冲突，自己和梁教授真心没什么话好说。倒不如说，他们很少能好好说话。
“为什么？”突然梁启朝没头没尾的抛出一句话。
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不能好好说话？还是为什么往后靠？“我只是腰容易累，你不用这么敏……”
“没有问你这种事情，我也不在意你的腰有什么隐疾。”你看看，在不能好好说话的问题上，他也有错，总是画蛇添足的加些不友好的话，完全不会聊天，文千千撇嘴。既如此，自己就要更加有耐性，忍耐——忍耐——
梁教授似乎来了个大喘气，呼吸几回合后继续说：“冲动，做事不经大脑，即使是正义感爆炸了，也不至于蠢成这个样子……还有样学样，那是你能碰的东西吗？”
“不也……没什么么……”文千千忍不住小声嘟囔，然后立刻收到了一记瞪眼,梁启朝叹了口气，那表情就像在说——这人怎么这么难搞，怎么这么蠢——他用手抚着自己的胸口，似乎在思考怎样说话才算是个成功教育者。
好歹也从教快十年了，但梁启朝遇到的学生都是特别聪明省心的，所以私下进行批评教育的经历，基本都集中在这一年，没错，就是批评教育文千千。对比一番，自己教室里的简直就是一群羊，并不是说文千千智商有问题或者特别刺头，而是她的聪明劲全使在自己不期望的地方。
“你知不知道昨晚那个东西是什么？”不如这样，先让她自己意识到事情的危险性。
文千千不假思索的回答：“兔子舞步。”这件事昨晚兔子给的说明书里有。
但是这个答案梁启朝并不认可，他摇头说：“说个名字谁都会，我问的是，你知不知道这个东西是什么原理，用来做什么的？人要怎么操作？你干什么，把手放下！”
偷偷掏说明书的举动被发现了，文千千悻悻地把手缩到背后，谁知梁教授直接说：“手拿出来，放在膝盖上。”怎么老像家长考背书了……“切……”文千千不太情愿的做了，“虚拟现实？”
“这是一部分，还有呢？”
文千千又想了想，那些数据……“黑客？”
“不算太笨，还有呢？”还有？还能有什么嘛？文千千皱起眉头，她真的想不出别的什么了。“所以一个自己都没弄懂的东西，随随便便的就用了，你心真大。”
“可是我现在也不是好好的嘛。”说着她还平举自己的双臂，像是在展示自己多么完好无缺。
梁启朝轻轻咳嗽几声，说：“那你觉得我现在怎么样……”文千千答不上来，“昨晚是不是特别吓人，我看你那表情，都快……”
“那是你被攻击了嘛！”千千赶快截住话头，“但是你还不是很有劲的在那里嚷嚷。”
不不，不能被带偏，这家伙又想使用哪种强行以争吵快速结束对话的手段，我是要教育她，不是来吵架的：“那如果是你被攻击了呢，当时如果不是管理员出来救场，你立刻就会被贯穿，怎么说，就像烤串一样，我们……”
文千千狠狠打了个寒颤：“咿！你这样形容太恶心了！变态！”
“从我接到提示有新用户进入到你出现在我面前，时间不长，但是作为第一次进入兔子舞步的人，管理员肯定是和你接触过，也说过在里面被击碎的后果。其他注意事项它来不及和你仔细讲，但是这一点它一定和你反复提到过。”文千千闻言点点头，“我就很好奇，你当时是怎么想的。”
怎么想的，硬要文千千去思考这种问题，她是答不上来的。当时出门时的心情，到带上头盔前的想法，到现在已经忘得差不多了。她只知道当时的自己很着急，很想做点什么，那种焦急感驱使她做了很多事，不允许她待在原地。
为什么会着急？“就是想着，得救人而已……”
“即使摆在自己面前的是完全陌生的设备？我记得你可不是这种类型的人。”
文千千不由得想问，你觉得我是什么类型的人，但是抛出这种问题只会让情况变得暧昧不清，她只得说：“我只是见不得熟人在面前显得很难受。”
梁启朝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他倒是感觉有些出乎意料了，但是他看不见她的双眼，他没办法理解这种感受是什么：“只是熟人也？”然后他总算看清她的眼眸了，这不是一双坚定的眼睛，但是拥有它的人却是个固执的人，既是对方有各种的小毛病，有时候会撒点小谎，但是她此时认真地说了“是，你就当我心软吧。”
他有点喘不过气，甚至心中已经有了些许后悔的感受，但是这些统统都被压下了，过了良久，文千千都已经低下头仔细瞅着自己的鞋带了，梁启朝才转过头说：“如果是这样，那你活得太累了，没有必要的。”
“或许你们这些大人不觉得有什么，但是我认为，后悔才是最让人害怕的东西，我不喜欢做会让自己后悔的决定。”文千千看着自己交错绑好的鞋带，轻声说着。
只觉得心里咯噔一跳，梁启朝觉得不妙，似乎情形被反压了，这和自己开启教育模式的初衷是相违背的：“但是这不是你鲁莽行事的理由，而且我和瓦尔基里会处理好的，你的做法只会给自己带来伤害，得不偿失。”
“切，不知是谁被打得破破烂烂的……”文千千动了动脚踝。
“那是正常的损伤。”
“明明脚都瘸了，跑都跑不动……”
“……当时没有敌人，我累了而已。”
“要不是我挡了一招，你就变成烤蜥蜴了。”
“……”
“出来后要不是我带着小Q，谁给你弄心内注射！还有……”
“你是不是想吵架。”这是个陈述句。
“连谢谢都没说……”总结完，文千千转过身，抬起脚放上沙发抱住，嘴里小声嘟囔着什么“就仗着”，什么“忘恩负义”、“夸下会死”云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