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尊重我的样子，对于这个我是感激的，但是……但是坂田叶泽和我爸哪里会尊重我怎么想，两人碰面一提，我爸一旦答应就会立刻绑我回去订婚，阿姨过来问我怎么想根本没有意义啊……”傅嶒里向后倒去，瘫在床上喃喃道。他偷偷用余光打量还坐着的那个，不知不觉絮絮叨叨的抱怨停了下来。
步少锋对朋友的遭遇是同情的，但同时他也无计可施，作为晚辈即使自己现在手中掌握的权力已经超越了坂田叶泽，他也不能随意就去指责别人，这样做不礼貌。再说了，几个家族之间联姻是非常常见的现象，现在新生儿的诞生率越来越低，他们这些所谓的家族勉勉强强能维持本家不缺继承人的状况，但其实人口数量已经大不如前了。
因为各个比较大的，比较有名望的家族人丁稀少，他们对于子女的婚事也没有管得那么严，至少现在已经不兴门当户对这种思想了，生下健康的继承人这是对子女的唯一要求。
可是坂田家不一样，他们不论是本家还是旁系，孩子都很少，加上家道中落，自然是想继续和别的家族联姻，用姻亲关系来支撑柱这个摇摇欲坠的家族。
步少锋心想，辛亏自己家和坂田家如今不怎么来往，要不自己真没那个脸去娶坂田那个小姑娘。两人差了快十岁，估计那感觉……他想到了文千千，文千千和她是同龄人，自己面对文千千的时候只觉得对方小，需要照顾，哪会产生什么别的看法呢？
虽说傅嶒里也比她要大很多，但是——步少锋转头，看到躺着的那家伙目光炯炯有神地看着自己——至少这个家伙显年轻，和小姑娘站在一起看上去年龄差不算很大，不像自己皮糙肉硬的，面相比实际年龄还显大。
“啊，不想这些了……”傅嶒里伸了一个懒腰，用脚尖敲敲步少锋的小腿说：“少峰，你要不要和我去脑域玩一玩？那个东西真的方便，你就别总是抱着自己老顽固的思想，和我去见见新奇事物怎么样？”
步少锋嘴一抿，他正想拒绝，却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你说过，用脑域的话也能透过和各种摄像头去观察现实生活的人，是真的吗？”
“那止观察，如果周围有成像镜头，你还能把自己的立体形象给投影出去……运营脑域的那个组织到现在也没有停止过对于这个东西的开发，最近似乎还建立了一个虚拟城市？”傅嶒里摸着自己的下巴说道。
“我在想一个问题……人工智能在脑域里面，是种怎么样的存在？”
人工智能？傅嶒里眯眯眼，说：“如果它们有意识地想模仿人类，估计很难被区分吧？它们就像是脑域里面的常住民一样……或者用游戏的说法，那就是NPC，是不会出现在用户列表上的。脑域的用户虽说只有那么三百多个，但是谁会花那个时间一个个对这些用户呢？”
“你的意思是，这些用户之间不怎么交流的吗？”
“就像是漆黑森林里面的动物，每个用户使用脑域都会有个清晰的目标在那里，所以除非是需要谈话，没有人会相互交流，也没有谁会单纯为了逛逛而在里面乱走。抱着随便的想法，在里面漂浮的家伙要么是没有经验的菜鸟，要么就是无人能敌的高手。在脑域里面放松自己去闲逛具有危险性，要是在无意识闲逛的时候不小心达到同波，那就很难回来了。”
“很难回来？”步少锋不解。
“对，毕竟是意识潜入了数据之中，要是和脑域的波长同步了，会被吞掉的，最好不要那么做……不过会这么做的人也有，那些就是萝雀。”
萝雀？步少锋又听到了一个新的词汇，傅嶒里接着解释道：“能成为萝雀的人，都是有着某种必须要返回现实的执念的人，才能变成萝雀。一旦成为萝雀，他们在脑域里就必须时刻紧绷住自己的精神。”
“可是成为萝雀有什么用？感觉就是给了自己埋下了一个不知什么时候就会爆炸的炸弹而已。”步少锋摇摇头，如果是自己，可不会冒着失去自我的的危险去成为什么萝雀，毕竟现实比这些虚拟的东西要重要多了。
“当然有好处，如果没有好处，又怎么会有人铤而走险呢？”傅嶒里摊摊手。
成为萝雀，其深刻的含义就是承认了精神等于生命等于身体，承认虚拟中的自己也同样是现实中的自己。这感觉有点中二，但是这么想的人在脑域里就会得到极大程度的自由，同时也会伴随着不幸——在脑域死去，等同于在现实中也死去了，就是医生们说的“脑死亡”。被支撑脑域的契承认后，萝雀们的脑波会逐渐与契相同，虽然拥有人类自我意识的他们不会达到同波的程度，但是也是极为相近了，一脚踏错就有没吞掉的危险。
那为什么要成为萝雀？好处就是那个“自由”。
“想象力决定一切，只要有想象力和强大的意念，成为萝雀的人在脑域里甚至能成为‘神’。”傅嶒里平摊着自己的双手，说：“假设我们现在就在脑域里面，那你觉得我手里有什么？”
步少锋凑过去，他看看这双手，上面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
傅嶒里笑了笑，手指曲起半握说：“假设，你是萝雀，而我不是。我想抹杀你的意识，所以拿了一把枪，可是身为萝雀的你认为我手上什么都没有，同时也认为我应该认为自己手上什么都没有……那么，这上面就什么都没有了。”他歪歪头将手摊开。
“等等，等等……”步少锋举起双手下压，说：“你刚刚说你想抹杀我的意识？什么意思，难道在脑域里面还会有人出手攻击吗？”
“当然，脑域里面没有什么规矩可言，所以抱有恶意的人干这种事，不会有人跳出来阻止的。”
那和无法律地带有什么区别？步少锋皱着眉头，越听越觉得这个东西真是危险，为什么他们这些使用脑域的人却如此推崇呢？
“大概是因为危险背后有着值得一试的价值吧？也有人觉得在脑域中，比在现实中要快乐。”
快乐？那傅嶒里在里面也比现实中快乐吗？步少锋忍不住这样想。
“好了，我继续讲……刚刚我说了抹杀意识对吧？其实人的意识不是完全没有防备的东西，所以被攻击时会下意识保护自己，然后脑域的防护机制就会开启，强行将人送回自己进入脑域的端口那里，然后断开连接。这个时候呢，人可能会觉得头痛、手脚不便或者心跳加快等一系列的不适，你可以大致想象一下，你在睡梦中被人一脚踹下床的那种感觉。如果强制断开过一次，建议不要再次连接脑域，如果再受伤那感觉就不是这么好受了。”
“会死吗？”
“人太痛的话，也会痛死的吧，不是吗？”傅嶒里扯过枕头抱在怀里说道：“而且，人脑这么精细的东西，接连几次受到创伤，说不定就当机了，然后世上又多了一个植物人。”
“那来说说好处吧，看你一连串说了这么多的危险，这脑域带来的好处要不是让人为之癫狂的那种，那我真的不觉得这东西有什么好的。”
“好处，好处我真的很难和你具体的说明，只能告诉你，你在脑域里能做些什么了。”傅嶒里摊摊手，“首先，人脑的速度是比较快的，虽然比不过电脑，但是电脑是工具，你在使用它的时候，从产生一个想法到实践想法达到目的，是不是隔了一段时间？
但是脑域不一样，只要你想，立刻就能给出反应……要我用浪漫一点的说法来解释的话，在脑域里人人都像魔法师一样在创造奇迹呢。”
“只要想，就能做……那岂不是什么都能做了？”
“是啊，掌握的方法，就什么都能做。所以我说过的，这个好处我说不出来有什么，因为好处取决于人的思维，人的想象力。你的思维延伸的越远，运转的越快，你的想象力越强，在脑域里你的能力也就越出众。”
原来如此……步少锋依然觉得这个东西危险，但是他也发觉了，在那里危险和有利不过是一念之间，危险被思维无线扩大的时候，有利的东西也能被无限扩大吧？
“怪不得这东西要私底下用，如果让普通人也涌进去，那该是多可怕的事情啊。”
“是呢，所以脑域唯一的规矩就是，进入后测试不过关的人，永远也不能使用脑域，关于脑域的一切记忆也会被强制消除。当然这个测试每年都有一次，毕竟人、人的精神这种东西是那么玄妙又多变的事物啊……”
“所以我认为，在脑域里面一定能找到治好千千的方法！”兔子竖起耳朵期待地看着文千千，这是它第十五次劝说文千千偷偷跟着它去脑域。“只要我掌握了你的情况，我就能去除掉你意识里面不好的东西，我保证！”它拍拍胸.脯。
但是呢……梁启朝时刻盯着自己呢。只有蹲厕所才能得到一点空间的文千千抱着自己的膝盖，心里有点苦恼。
说实话，她对上两次事故没有什么真切的感觉，外面的情况她不知道，自己脑内的画面又是模模糊糊的，到今天她已经记不太清楚了，只记得第一回是黑乎乎的什么第二回是白色还加了点红，还记得当时自己挺紧张的……其他情节和细节，她是完全记不清了。
看着自己指尖贴着的那个小片——在兔子的怂恿下，她将这东西给揭了。文千千叹了口气，一会出卫生间的时候，肯定还要和梁启朝解释一番，说自己是“整理衣物的时候不小心揭下来的啊”之类的借口。
“真是奇怪，你干嘛那么听话啊？那人和你什么关系，凭什么对你颐气指使的？”屏幕里的小兔子蹦了蹦，说道，“那时候你要要死要活都要护着他，难不成……”
难不成？文千千看着那只兔子。
“难不成你是他养的人形宠物吗？”
……
……
“嘶！！”哇，这个说法，听起来各种含义上的糟糕！更糟糕的是，当文千千想找出一些例子去反驳的时候，她居然犹豫了！
“不对，法治社会里哪有什么人形宠物啊，而且我又不是机器人，机器人也故意做得和人不一样好吗？”文千千捂住脸，不想承认自己现在处境和宠物有点相似这一现实。
“那是你没有接触过，有些有钱人会去领养一些孩子，或者和穷人签约之类的，他给这些人温饱的生活，这些人就心甘情愿的当他的宠物，一来一往很公平啊！”
总觉得这句话涉及了某些社会现实啊，社会矛盾啊等等等等的话题，颇具有深意呢！
“喂，那个姓梁的，很有钱吗？他每个月给你多少？”兔子悄咪.咪地压低嗓音问，“要不我和他竞争一下，带你脱离苦海？”
文千千用食指点点自己的脸蛋，说：“梁教授？上次买裙子时惊鸿一审，那个账户里好像有……有……反正超过十位数了吧？不知道他还有没有别的账户。至于每个月给我多少工资，因为我在还债，所以我现在没有工资能领。”等等，她是不是听漏了点什么？什么竞争之类的？
“哇，待遇这么差？！”兔子张大嘴，文千千能看到它嘴里的那个小舌.头，“这样对你，你还死心踏地的，不如我出钱把你买过来好了。”
“啊，还好吧，三餐不缺，有时会出去下馆子，甚至还有零花……等等！我们之间的某些概念是不是不太一致？我怎么觉得你说的话有别的深意？”
兔子一歪头，问：“他养着你吧，现在。”
“可以……这么说？”
“刚刚你说你三餐不缺，他高兴了带你出去吃顿好的，有时候还会有零花钱？”
“额……”怎么感觉有点害臊，都快毕业的人了，向自己的上司拿零花钱啥的……不是，要不是梁启朝，自己怎么会落到现在这种负资产的状态！
“所以我认为，我们之间的话题进行得正好，并没有什么分歧。”
“这样……吗？”但是，但是我听到你说买、买什么？
“没有！”兔子用双手画了一个大交叉，义正言辞地说，“好了，我们继续我们的话……”
咚咚咚！
门口传来的声音吓得文千千一震，差点没抱好膝盖上的裙子，让它掉到地上。
“文千千，滚出来。”
口意！蹲太久了梁启朝果然起了疑心居然连女厕都冲进来了吗！这个人还有没有点人品！！！
虽然她根本就是找个借口和兔子说话，所以并没有蹲厕所，但是说了一个谎总得圆回去，于是她伸手去按那个冲厕所的按钮，一边说“等等，我现在就出来。”，一边装模作样地折腾了一下自己的衣服。
“好了，我出来了！”伸手去解开门锁，她刚要拉开门，突然想起还有那个小贴片的谎没圆，赶快将贴片随便贴在衣服上的某处。
兔子在听到敲门声的时候，立刻就销声匿迹了，真不知要因为对方的没义气生气还是要为它极具眼见力的行为感到欣慰好。
拉开门，就看到到环抱双臂，一脸不悦站在……站在女厕所正中央的梁启朝。
真是糟糕的场所和糟糕的人啊。
这种行为，还是需要纠正的！“梁教授，这里是女厕！”
“嗯，我知道，我有眼睛，我会自己看。”
“你是男的！”文千千竖起手指指着他说。
梁启朝往后微微仰身，说：“你脑子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不不不不……”文千千举起手在脸边飞快地扇动着，“男人。”指指梁启朝，“女厕所。”指指地上墙上天花板。
文千千深吸一口气，喊道：“这两种东西怎么看都不能组合在一起吧！有急事不能发讯息吗？！”
“不能。”梁启朝斩钉截铁地回答，脸脚步都没有挪动过，还这么硬挺地站在女厕里。
文千千觉得自己要窒息了。
梁启朝抬手向文千千伸过去，在对方一脸戒备要躲开的时候，低声说：“别动。”然后弯腰从文千千身上摘下了什么东西。
她定睛一看，对方指尖夹着的正是自己随便粘到身上的那个限制器。
“啊，哈哈哈……怎么会在身上？奇怪？哎？”不行，语气好硬，和预想的完全不一样……大失败……
“我联系不上你。”梁启朝没什么表情，他牵起文千千的手，将那个东西重新贴好，然后拉着她就往外走。
文千千被拉着，不得不加快脚步。走了一段路，她只能小声说：“对不起。”
目的地是地下隔离区，文千千楞了一下，心想，怎么突然带她来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