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特这个家伙居然把发信器也背在了身上……居然还有医疗包……这家伙，是来当后勤兵的吗？
清苑忍不住用小指挠了一下鬓角，抬头一看，卡特正在惶惶不安地看她，活像个春游时被老师检查背包的小学生……
怎么办呢，有点不忍心打击他——“那个，卡特同志？”
“是，清苑同志。”
她指了指那个发信器：“为什么要随身携带这个东西？”
卡特歪歪头，还很认真的考虑了下原因：“为了时刻和总部取得联系。”
总部……完了，这个家伙不会是……野战营转职的吧……“你，之前是上的哪一所军校？”
卡特自己也有点不确定起来，难不成自己带错东西了吗？不然大佬为什么突然连学校都要问，还露出了无奈的表情？“子安武军事学校。”
咦，居然是个高材生……清苑缩了一下，像她因为文化课还有身体素质检测都不算特别优秀，所以是上不了那所军校的。“听着，这个东西太累赘了，要带也要看场合，如果是要跟踪和侦查的话，就不要带。”
“可是，带上这个的话，得到情报的同时不就可以立刻上传了吗？”
“……那如果得到情报的时候，你暴露了呢？”
“逃跑后再上传。”
“那如果面前是个细细的巷子，你背着包就进不去呢？”
“脱下来用手拿着。”
“……如果就因为多出了这么一块布，后面的敌人揪住了呢？”清苑觉得自己的声音渐渐咬牙切齿起来。
“额……那放在身前？”
这是个完全不适合谍战的废柴。清苑脑海中出现这么一行字，他说的侦查估计是在野外打仗时候的那种侦查吧。
揉揉太阳穴，清苑说：“这么和你说吧，因为一双鞋，我的一只眼睛没了。”
听到这句话卡特震了一下，他抬眼看向她的脸部，似乎很吃惊这一对眼睛中竟然又一个是假的。清苑继续说：“你大可在事情发生时亲身体会下带错或者带多东西的后果，或者现在听从经历过的人的劝告，不要背这么多东西。”
说着清苑掀开贴身长裙下摆，在对方躲闪的目光中将大腿立起来，脚踩在椅子上。那光洁的腿上，在膝关节往上的位置，绑着一个小包。“我也有带东西，但是我要求自己，尽量缩减到这么个小包的大小，不会在跑动的时候拉扯到或者卡住自己。”然后她又指了指自己的女式小提包说，“枪也要小，一些要经常拿动的东西就放这个包里。”
“我也有带医疗包，但是没有你那个那么夸张，听着，城市里的战斗可能没有你们在平原里演练的火力那么猛，看起来那么刺激。
但是在你松懈的时候，暗处的一个小动作就立刻可以要了你的命。因为空间不大，而且不能惊动市民，所以我们取胜的方式就是更加的隐蔽，更快，和更加能忍耐。能不出手就不出手，要是决定要动了，就一定不能让别人有反抗的机会。
一击，就要杀了他。”
卡特咽了一下口水，不知为何，眼前这个女子在说着这些话时，他莫名觉得她凶狞得像条狼。
清苑说完那一番话，心想，当时青鸟前辈也是这么说的吧？她看着那站得笔直的家伙，又说：“不过现在取人性命的事情不太可能去做了，太容易暴露，所以一般都是想办法俘虏敌人……如果前线出现牺牲……多数都是自杀。”
没错，青鸟是自杀的，为了掩护她，为了将两人的身份对调，为了不让自己被俘虏。她并不是对自己忍耐刑讯的实力没有信心，只是在这个时代，连大脑都能被刺探，她输不起。
清苑也想过，如果自己没能熬到琼恩来接应的那天，敌人又近在眼前的话，或许也会选择自杀。与其任务失败，她也不想泄露更多东西了，这叫得不偿失。
杀气没有了，取而代之却是一些让卡特有点无所适从的东西。他沉默片刻，然后将发信器收起来，然后将医疗包打开，老实地说：“我知道了，能让我看看你是怎么带医疗用具的吗？”
清苑一愣，点头说：“哦……可以的，你看，我只是将这个J型钩针和……”
卡特凑过去，照着对方的指示，开始分装自己的医疗包。
两个人关于该怎么轻便的带好所需品，进行了愉快的交流，又在茶馆那里蹭了饭。卡特看清苑和老板娘似乎关系不错，那一个个凶神恶煞的大汉知道自己和清苑是同伴后，一下都变得亲切了起来。吃饭时挤在一起，乐呵呵的，反而让卡特不适应了。
“清苑同志，”趁无人注意，卡特小声的说，“你和这茶馆的老板娘是朋友吗？我听别人说她很少跟客人这么亲近的。”
清苑露出心虚的表情，眼睛躲闪着说：“朋友……也不算吧，就是认识的时间比较长了。”说完她快速舀了汤，回餐桌去了。
啊，这就是大佬，到哪里都有认识的人。卡特这么想着，不疑有他。
直到天完全黑下来，二人都没有等到步少锋的联系，于是清苑决定回去自己的据点——“总不能把麻烦引到老板娘这里来，还是快点走了吧。”她这么说着。
“我在你住的地方旁边弄了个地方呆，我们还是一前一后的过去吧。老大叫我保护你，但是我觉得直接去你的据点感觉不太稳妥。”
难得卡特带了脑子，清苑表示赞同，然后说：“你回去后，弄个光源吧，我猜你那个位置能看到我的窗户？”得到肯定的答案后，她说：“有什么是就给我打信号。”
他们恢复了一走一跟的模式，回到了自己的据点。
清苑掀开窗户的一角，往窗外那片黑暗的建筑群望去，过了一会，其中一个废弃建筑的窗洞里闪了几下光，从这边看过去，勉强能看到一个动着的人影。
“……晚……安……”嘴角抽了抽，她往那边摆摆手，就将那层纱质的窗帘拉上了。
这一晚上，因为想的事情有点多，所以清苑没有真正意义的入睡过，半梦半醒的熬到第二天天蒙蒙亮，期间对面的建筑里再没有打过信号。
飞快打理了一下自己，换上宽松的裙装，清苑打算今天不出门了。她走到窗前，用镜子飞快闪弄了一下。
过了一会，对方回应了。
“今……日……待……机……在……家……”发完信号后，对面回了个知道。
因为隐约有点预感，自己在这里呆的日子不多了，于是清苑开始收拾东西，重要的和不重要的。想好了紧急撤退和悠闲撤退该怎么收拾后，她拿出电子书，开始
反正一想到工作就静不下来，不如看看书。倒不是说她不能按捺住心情，只是现在她还有看看书的余裕，那何乐而不为呢？
就不知道对面那位要怎么打发时间了，用屏幕挡住半张脸，清苑有点幸灾乐祸地笑了。
在城市的另一边，一宿没睡的步少锋感觉就不是这么好了，在拉着冯田将整栋大楼一寸寸摸索过后，他发现，自己什么线索都找不到。
对方太小心了，自己手上的那段视频和音频估计是最后的一点线索。
冯田太就没有通宵作业，现在正瘫在一张凳子上打盹，过了一会，他揭开脸上的一张旅游指南，用脚尖碰了一下步少锋的裤腿：“我说，你到底在查些什么啊，我像个无头苍蝇一样跟着你转了一晚上，啥都没看明白，还累个半死……该死的，没有把咖啡带出来，现在它肯定不能喝了。”
说了一番话，步少锋仍然在那里做沉思状，没有得到回应的冯田有点不高兴，虽然知道两人的身份可不像当年在军校哪会儿，现在他们是天差地别。但是被使唤了一晚，为了什么都搞不清楚，弄得他有些窝火。再好的兄弟也没有这样吧？
“喂！你有点反应啊。”他又用脚尖踢了一下，“要么你就说是机密，要么你就透露点情况，别这样一言不发的，真是烦人。”
步少锋总算有反应了，他低头看自己的裤子上出现了半个脚印，眉头皱起，弯腰把那灰拍去，说：“的确是机密，因为真相没有查出来，不过……”
冯田就爱听这个“不过”，证明他还是能听到一点内容的，于是一挺身坐起来说：“你说，能说的就说，不能的我也不追问。”
“你听说过LTSA吗？”
“哦，听说过，怎么，你现在和那堆人玩了？”
步少锋脸一抽，冯田这人就是，总没个正形：“恩，我……帮朋友个忙，过来查一个案子。”
“一个案子……LTSA……”冯田想了想说：“喂喂，别告诉我，这么个小城里有恐怖份子吧？”他看步少锋一脸严肃，渐渐收了笑容：“喂……不是吧……真的假的啊？”
文城里有恐怖份子？作为一个警察，他汗毛都要竖起来了，这么麻烦的事情，怎么就挑在这里发生了呢？
“还说不定，但是我觉得，几率很大。他们可能是潜伏在这里，做着什么准备。”
潜伏在这里？为了什么？“文城有什么东西能吸引他们啊……除了文化和教育气氛浓郁，是个宜居城市之外就没啥特点了，你别说那些恐怖份子是下来休假的啊。”
“事情是怎么样的，我也不清楚，但是我的线人说很可能是在研究生化武器。”
冯田一拍脑袋说：“哎，还生化研究什么的……”
突然，他收声了，瞪大眼睛看着自己的老朋友。两人默默对视了几秒——
“文城理工。”
一个文成理工，一个人和学院，两所学校都致力于生物、生理方面的科学研究，尤其是理工。不知是不是因为离海奇近，两边一直有学术上的交流。
“恐怖份子如果潜入学校，伪装成教职工或者保安之类的临时工，依你看成功率有多少。”
不低……但是冯田又不能直说，这可就关系到安保系统的漏洞了，他们警署可也是这系统中的一环啊。
“我想不低吧，我懂的，什么东西都有漏洞，百分百的完美的事物是不存在的。”步少锋拍拍朋友的肩膀说：“怎么样，冯田警长，现在你也知道事情的一些内幕了，要不要帮帮我，防范于未然呢？”
闪到一边，冯田苦笑着说：“我就知道你身上肯定有麻烦事！”
“话不能这么说，就算我不来，这恐怖份子也不会挪窝呀。”步少锋摊手道，“拔除蛀牙很痛，但是不理它只会让情况慢慢恶化，而且蛀牙不拔，你就觉得它不会痛了吗？”
“不打草惊蛇说不定……哎，你这家伙，我好不容易才升职的。”
“得了吧，明明跟我混你肯定能更有出息，是你不愿意的。”
“我就喜欢当警察怎么了？”
步少锋双手虚虚按压着，示意对方冷静，他说：“我没有瞧不起的意思，我就是一说。你也不想这座城市被毁掉吧？研究，你也懂的，谁知道哪天就出意外了。”
冯田皱眉，他捂住嘴，似乎在考量利弊。过了一会，他突然露出个了然的得意笑容：“等等，步少锋，你这家伙，又想来这种激将加感化的招数是不是？”
“……”步少锋耸肩，“反正利弊就在你眼前，看你怎么决定了。”
“我想，你肯定有事要求我，是不是？现在的你也很没把握吧，昨天折腾了一晚都没有收获，你也觉得无从下手？”
步少锋眉头一动，这家伙，还是那么油滑：“没错，但是我又没说白让你帮忙。”
冯田撇撇嘴：“哼，你的那些报酬也能叫报酬？来点是实在的！”
“三年让你转正。”
冯田摇摇头：“没你我也能自己爬上去。”
“钱？”步少锋竖起两个手指。
冯田笑着，加到三个。
“你……真是……”步少锋点点他，无奈的摇头。
“你可别觉得我势利，要是帮了你后我出了什么意外怎么办？谁来帮我养老爸老妈？还有我上学的妹子？”
“啧啧，你也不想想要是这里出事了，你又拿什么养家？”
“废话少说！这个数，然后五年不要来烦我，你答不答应？”
步少锋苦笑着说：“不成，三年。”
“行，三年就三年。”反正三年后妹子工作了。
看冯田一副得意的模样，步少锋一个箭步上去，兜住他的脑袋就往下压：“混蛋小子，你可真混蛋，说的好像你出事了兄弟们就不管你家里人了一样。”
冯田嗷嗷直叫，但还是挣扎着还嘴道：“帮忙帮忙的，哪有钱实在！而且你们一个个单身狗往我妹子身边凑，我反而要担心哩！”
“滚！要是娶了你妹子，还不是要尊称你一声大舅？”
“屁！谁稀罕那一声称呼，我妹子不嫁军人！爷爷从军没命了，老爸从军瘸了腿，连我都从了军了。妹夫要还是个军人，这不成！”
步少锋松开他，看那家伙脸和眼都红红的，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叹着气拍拍他的肩：“好啦，你看我不也由着你回这边就职了嘛，急啥嘛。”
冯田整整衣领，站直了身子：“你要我帮啥，你说。”
步少锋摸摸脸，说：“我想跟着你探案，”不等冯田跳脚，他举手打了个暂停的手势说：“你先听我说完。案子接触多了，总能遇到一些关系案的，不瞒你，其实这起爆炸案就是个关系案，但是对方手脚太干净了，我没捕捉到什么特别有用的事。”
“你什么意思……难道这个爆炸不是质量问题？是人为？”
步少锋颔首，说：“对，而且我怀疑就是恐怖份子。”
“但是……但是他炸个刚开场的商城干什么啊，人又不多……”
“大概想掩人耳目做点什么小动作吧，可惜的是，这里的痕迹太少了，我不知道他到底要做什么。”
冯田好歹有多年的探案经验，他立刻捕捉到了对方话里的一个点：“你说，‘他’？你看到他了？炸商场的是一个人作的案？”
步少锋发现自己的说漏了嘴，有点懊悔，但是现在也补救不回来了，他只能说：“这就是线人拼死给我带来的情报，带情报来的那个已经牺牲了。”
两人之间划过一个短暂的沉默，不知什么时候开始，说到有人牺牲时，军人或者当过军人的人之间，都会下意识停顿五秒。也就因为这个小小的默契，步少锋松了口气，冯田这人，里子仍然是个军人。
“那人是谁，有照片吗？要不要我帮忙发个通缉令。”
步少锋轻笑着说：“你也是的，刚刚是谁说不要打草惊蛇的？你这个案子已经不能改判了，要是突然改判，麻烦事更多。现在我们做的只有，等对方进一步的动作，掌握线索后想办法拦截他，或者他们。”
冯田一拳砸在凳子上，气愤地说：“该死的被动……”
“哎……”
“对了，牺牲的那个家伙，你打算怎么善后？他有家属吗？男的女的？”
“等这边的事情结束后就会上报了，现在情况有点特殊，我还不能报上去。”
“行吧……”冯田沉吟片刻，“我想想怎么给你弄个协同办案的由头，你来的不是时候，我现在还没当上警署的老大啊”他笑了，从这笑容里，步少锋依稀看到了当年突击演习时，紧紧跟随在后的少年的影子。
没怎么变，还是那么相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