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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九章 哀悼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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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手习惯性的覆上小腹,再没有一个小天使住在那里,它飞走了,不要她了。心又疼起来,疼得不像是自己的,她多么傻,竟然想要带着孩子嫁给韩北龙,她以为他至少可以得到快乐。

她留在他身边,却不能爱他。

他如何会不知道?

夏梦舒说的很对,是她的左顾右盼,她的软弱,令所有人痛苦。

走到壁柜前面,滑开菱形镂空的格子门,后面即是长长的衣帽间。她的每一件衣服都还在,一眼看到曲苑赏颁奖那晚,她穿过的那件紫色纱裙。迟疑了许久,还是抬了抬手,另一扇柜门在她眼前缓缓开启,荣劭卿的西装整整齐齐的挂在衣架上,每一件都经过熨烫,无一丝不妥。

眼泪毫无预兆的落下来,最后一次,让她回忆他,没有一丝杂念,奢侈的,尽情的。想着他待她所有的好,他的温存,他的宠爱,他的霸道,从开始到现在,全部回想一遍,一点一滴也不落下。

从此以后,她再不会来,再不会有一间空荡荡的屋子,陪着她哀悼逝去的一切。

她没有开灯,外面天色渐渐黑了下来,屋子里也昏暗下来,是该离开了。

正当她最后环顾一眼房间,打算走出去的时候,竟然听到外面有动静,好像是门锁合上的声音,换鞋的声音。

仿佛做贼一般,她整个人都惊醒过来,双脚却如粘在了地毯上,迈不开步子。

会是佣人过来打扫吗?现在出去,只怕要迎面撞上,难道是荣劭卿?

阳台上的那扇玻璃门关着,这时候再去开,肯定要弄出声响。而这房里除了衣帽间,根本没有其他可以躲藏的地方。她又不确定外面的人进来是做什么,这屋子里值得荣劭卿派人回来取走的,至多也就是几件衣服。如果是这样,岂不是要和来人碰个正着,除了尴尬,只怕会结结实实的吓晕对方。

这么一想,她已经退了回去,掀开双层的抽纱窗帘,一头钻进去,紧紧的背贴着窗棱而站。她一双手向内撑在墙壁上,整个人连大气也不敢出,努力透过纱帘往外面看,等了许久也没有半个人影进来,就连外面的响动声,也好像渐渐听不到了。

还是不敢动,竖着耳朵再去听动静,隔了好一会儿,她都疑心刚才是自己出现了幻听,外头寂静得根本不像有人进来过。又过了几分钟,她终于决心出去看一看。

蹑手蹑脚的走到房门口,探着门框望出去,沙发旁边的那盏落地灯开了,暖黄的一束亮光,虚笼着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是荣劭卿,他将一个靠垫抱在怀里,就那么斜斜的半躺着,拖鞋还穿在脚上,而他一动不动的,好像是睡着了。

她退回房间里,泪水又无声的滚落下来,怎么办?她该怎么办?他就在外面,她怎么可以再见他?再见了他,她会不会就丢盔弃甲,忍不住央求他,不要娶别的女人,回到她的身边来?

那天在病房里,他几乎是在祈求她:“我可以不娶,除了你,我谁都不要,我只要你。”

可是,她终究是不敢信了。

她不敢!

背着门沿慢慢的滑坐到地毯上,双臂不自觉的环抱住自己,现在,她到底该怎么办?已经是晚上了,她总不可能在这卧室里躲上一整个夜晚,如果他走进来,岂不是真的就要迎面碰上!

也许他睡得很熟,她落脚再轻一些,就能顺利穿过客厅,至多是关门的时候,他会惊醒,睡眼朦胧的循声望去,而她已经出了门口,连一个背影也不会留下。也许再等上一会儿,他就会醒过来,然后起身离开,等他走远了,她再不知不觉的出去,就像她从来没有回来过。

他为什么还要上来这里?离他们婚礼的日子,剩下不到两个星期了。

她又想起白天里,沈婉茹笑意流转,浑不在意的说:“男人,现如今还有哪一个是历史清白的,我还不至于为了这一星半点的小事儿,就要刨根问底……”

到头来,她也不过是他一段不清白的历史。

终究是狠了狠心,走出了房门口,她一路落脚极轻,连呼吸都屏住,眼前就要到玄关了,突然听到荣劭卿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来,浓浓的鼻音似呓语:“羽沫,是你吗?”

她惊得就地呆住,全身的血液都停止了流动,一口气提到了胸口。

他的声音似断断续续的:“我好像……又梦到你回来了”。

她缓缓转过身,涌动的泪光中,看见他将抱着的靠枕又往怀里紧了紧,几缕额发垂下来,下巴搁在枕面上,眉峰微蹙着,似乎有什么不安稳。

他双眼阖着,竟然仍旧是睡着的。他竟然是在梦里,叫她的名字。

她紧紧捂住了自己的嘴,生怕哭出声响。刚刚恍惚闻到了一阵酒味,想来他是喝醉了,才会随便一躺就睡过去。

就那么站着,泪眼迷离的望着熟睡中的人,泪水湿透了手心,顺着掌纹一径滴下,如断线的珠子,一颗颗滚落到地毯里,全都不见了。

最后,她还是去房里拿了一条毛毯,小心翼翼的盖在他身上,又从冰箱里取出瓶装的矿泉水,倒了半玻璃杯,放到了沙发旁边的茶几上。

临走前,她犹豫了好一会儿,还是不敢挪动他,看着他脚上的拖鞋,那就穿着吧,多少会暖和一些。

而他好似完全睡熟了,鼻息均匀起来,再没有呓语,也没有再叫她的名字。离得近,才发觉他是真的瘦了许多,下巴尖得像是削过,两颊颧骨明显,连眼窝都有些凹陷了下去。她的指尖停驻在半空中,过了好一会儿,终究不敢再往前。

出门前,她把那套备用钥匙,放在了鞋柜上面。关门的瞬间,她甚至没有回头多看一眼。

夏景晟穿一件深棕色的皮夹克,Burberry格子围巾随意挂在脖子上,山风吹过来,流苏如蝴蝶一般翩飞起舞。他走上来站定,面上神色不清,应了一声:“唔,来了。”

隔着一个肩膀的距离,两个人并排站着,都没有再作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先开口,嗓音低沉:“她,怎么样?”

夏景晟直视着前方,漫不经心的回一句:“看起来不太好!”

荣劭卿侧目看了他一眼,沉声道:“关于芷青,我根本不知道……”

不等他说完,夏景晟提起一拳直抡过来,他来不及也没有打算闪躲,下巴结结实实的挨了一拳,舌头一阵腥辣,嘴角即刻渗出了鲜红。

他下意识的伸手揉了揉下巴,侧身吐出一大口血水,随后掏出手帕,拭干净嘴角。

夏景晟呼出一口气,白白的一团水雾,即刻被山风吹散。他冷眼看着他,出拳的那只右手,松开又捏紧,并紧又松开,指关节处隐隐作痛。

荣劭卿左右活动了一下两腮,拳头抵在自己心脏的位置:“如果还嫌不够,照着这里,再来一拳!”

夏景晟终于抬起了右边胳膊,活动了一下手腕,语音讥讽:“你以为我不敢?”

他从鼻腔里哼出了一声,目光锐利:“你晟少,有什么不敢!”

夏景晟微眯起眼睛,正面打量他:“区区11%的荣欣股份,就让你心虚了?”

荣劭卿眉峰蹙起,英气逼人的一张脸,冷凝如料峭寒冰:“没有这11%,我怎么揪出哪些个背后作怪的老东西,又怎么能出师有名,把他们彻底清出了董事局!”

他面色松动了几分:“不过,我可不打算感激你。这一进一出,想来晟少也是收益匪浅吧!”

夏景晟盯着他,不置可否:“既然这一仗收得如此漂亮,你何必又去招惹姓沈的那个女人?”

隔了一会儿,他转身俯瞰山下,声音里似裹挟着风声:“远东多年屹立不倒,靠的是实业。我们这几年玩的,不过是些见风使舵的数字游戏,牌面越大,风险越大。”

夏景晟也侧目望去,偌大的城市匍匐在他们脚下,比起十六岁那年,他们第一次爬上来,这万丈繁华的都市里,不知多了多少摩天大楼,多少工厂,多少纵横八方的交通枢纽。

他仍然记得,当时他说将来要亲手设计,督建一个世界级的主题公园,再划一块区域,专门用来展示珠宝。

而荣劭卿说的却是,他要把自己的办公室,搬到这城市最高的写字楼里去,整日与蓝天白云隔窗作伴。

那时候他还嘲笑他,只怕到时候不是与浮云作伴,而是每天懊恼,头顶经过的飞机太吵!

他终于笑了一笑:“在你眼里,女人从来也比不上荣欣重要。”

荣劭卿的声音有一丝哑:“景晟,你应该最清楚。那些年,对于女人,我根本是没有心的。”

夏景晟其实早就明白,芷青从来都是一厢情愿。可是,即便如此,他还是恨。他求之不得的,这个人却从未看在眼里。这一场较量,对方还没出手,他已经输得一败涂地。

这些年,明里暗里,他都从未想过要与他较量。可偏偏,她们都爱他,这么多年,他是第一次这样嫉妒一个人,而这个人,偏偏就是他!

他冷冷的问:“那么,林羽沫呢?

荣劭卿胸口一窒,话一出口立即扩散在了风里,声音听起来只有些嗡嗡的:“我爱她。”

夏景晟沉默了几秒,讥笑一声:“可你却要娶那个沈婉茹。”

荣劭卿说:“我只是娶她而已。”

夏景晟一针见血:“沈致远应该不会比沈婉茹好糊弄!请君入瓮,有朝一日,你未必能全身而退!”

他应一句:“各取所需!”

隔了一会儿,夏景晟才说:“那你今天找我来,做什么?”

荣劭卿闭了一下眼,又睁开,目光仍然看着前面:“你一向比我自由,你带她离开这里。”

夏景晟转身看他,眸光隐有一丝期待:“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荣劭卿似乎点了一下头,口气却硬起来:“但是,我想提醒你,她不是任何人的替代。你怎么跟我闹都可以,除了她。”

夏景晟瞟了他一眼,故意放慢了语调:“她现在,好像并不是你的什么人!”

荣劭卿想起昨天清晨,他在北海路的公寓里醒过来,身上盖着薄毯,茶几上放着半杯水。玄关处的鞋柜上,赫然放着房子的备用钥匙。

他知道,她回来过!

略扯了扯唇畔,他闲闲的开口:“是与不是,也不由你说了算!”

夏景晟见他这副样子,反倒漫不经心起来:“她可是坚持要嫁给韩北龙的。十年,你足足输了人家一整个青春呢!”

荣劭卿失笑,如果不是确定她回来过,他是不是就要被她骗过去?她说要嫁,他就允许吗?那天在医院里,他果然是一时被嫉妒冲昏了头脑。从头到尾,他要的,不过就是留她在身边,不管她心里有谁,不管将来如何,只要他不放手,她就必须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