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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九章 谈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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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于对玥贵妃的愧疚所以皇帝对李成肆的好相较于秦王不止千倍万倍,朝中大臣看在眼里,坏水儿就生在了肚子里,多少离王谆王的党羽暗地里在盘算着怎么将李成肆推上储君一位。

这些事皇帝不是不知道,相反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因为这事说到底还是皇帝授意的,无风不起浪,就算离王谆王胆子再大,哪里能大到公然推一名世子做太子的地步?

在以前皇帝以为秦王傻,这些事看不明白,可如今知道他是装傻以后,每每独处时也会心存愧疚。同样是儿子,皇帝对李成肆是千般宠爱,对秦王就是弃之如敝屣,更何况他还宠着人家母妃,这种行径叫秦王看来该是如何?

秦王倒从来没放在心上,更不知皇帝想了这么好些,只缅怀道:“宫人都说玥贵妃是怀着对母妃的恨仙逝的,可是儿臣知道,玥贵妃不是。”

皇帝不曾想秦王竟和玥贵妃如此亲近,在怀念她的时候还有人能和自己说说她的过往,心中忽然淌过一股暖流,一种对秦王从未有过的亲密感觉。

“朕对不起她,只得下辈子再还了。”皇帝长叹一口气,回头眺过及腰高的浮桥栏杆望向华安宫,也就是玥贵妃生前住的宫殿。

秦王亦负手望向华安宫,默了片刻,郑重道:“父皇,儿臣有话想说。”

皇帝就知道他这个儿子不会无缘无故和自己说这么多,果然,来了吧?点点头,皇帝默许了。

“儿臣不想步父皇的后尘。”

只此一言,皇帝当即心下明了,绕来绕去还是说萧兰儿的事。此事不容辩驳,若放在往常皇帝必然摆摆手转身就走了,可是现在,皇帝忽然想听听秦王怎么说。

秦王见皇帝没有发怒的意思,继续道:“萧兰儿是河西王的独女,其恩宠之盛,相较于李氏的公主有过之而无不及,这一点父皇自是知道的。有了河西王与父皇以及皇奶奶这一层关系,萧兰儿说起来也是儿臣的义妹,李氏子孙重感情,这以后若萧兰儿当真嫁与儿臣,儿臣必然亏不得她。但是儿臣早已心有所属,这一世能给萧兰儿的除了荣华富贵再无其他。萧兰儿现今身份已属千金万贵,哪里用得着太子妃一位的荣宠?焉知萧兰儿不会成为另一位玥贵妃?”

皇帝听及此言越发心下一恸,玥贵妃的遗憾是此生永远无法弥补的,若时间真能倒流,皇帝也希望曾经没有娶过玥贵妃,这样凭借玥贵妃当时身份,随便嫁个高官之后,郎才女貌,一生一世,也能和满一辈子。

皇帝眸光微沉,默了良久才缓缓道:“话是如此说,可是你也知道,现今只剩下河西封地尚未收回,河西王也发话,只要萧兰儿嫁进皇家,将来这块封地便当做嫁妆送回我们李氏手中。经过这么多年的努力,朕终于要完成你皇爷爷的遗愿,实在不想偏偏剩下这个缺口,等朕归天之后,也不敢见你皇爷爷啊。”

“封地自然还是要收的,只是时改事移,当初河西王开的条件未必就能永远不改初衷,萧兰儿喜欢林侍郎公子的事,父皇想必也听说了,她无意于我,我无意于她,这样成亲,最后苦的不止是我和她两个人而已,到底事情会演变到什么地步,谁也不敢预测。”秦王故意将事情严重性夸大,皇帝这会儿沉浸在感情的缅怀中无法自拔,想事情也变得感性些。

心下微微一盘算,确实也怕依着萧兰儿的性子,最后闹得河西王和李氏两方难堪,皇帝不禁皱眉,“这事只怕河西王也知道了,难为林侍郎了。”

秦王也担心河西王会针对林侍郎,所以在迎接河西王进京的那一天下朝便先和林侍郎通了气,让他这些天堤防一些,只是不知道这种事是不是只要堤防就足够了。

回过头来,皇帝又道:“但清贵人已死,你又何苦执着?你虽然不喜欢萧兰儿,可她到底是你义妹,朕相信你们总会……”

秦王一惊,忙拱手道:“父皇,清贵人虽然不在了,但儿臣心上人还在。”

“此话何意?”皇帝闻言一愣,秦王定定道:“儿臣喜欢的是国公千金,艺伎林西月只是个幌子。”

“国公千金?”皇帝沉吟,恍然回头问:“姜国公千金姜玉……?”

秦王拱手道:“姜玉脂。”

皇帝恍然想起,连连点头,“对,姜玉脂,是叫姜玉脂来着,朕记得这个名字还是你皇奶奶给取的……”回想间皇帝陡然发现什么,脸瞬即就黑了,看着秦王半天才说话,“她才十岁!”

秦王也不怕羞不怕骂,拱手道:“再等三年就及笄了,不久。”

皇帝脸更黑了,盯着秦王上上下下看了好几遍,确认他不是说着玩儿唬自己呢,秦王也面不改色任由皇帝打量,最后皇帝盯得眼睛有些发酸才算完事,拧了下额心,百般心痛的指着秦王道:“你可是比她大了整整十岁!”

秦王任由皇帝如何痛心疾首依旧不改初衷,甚至还带着些说起小情人的喜悦之色,从容道:“年龄不是问题,月前工部尺大人才娶了小他三十岁的十姨娘呢。”

“那能一样?”皇帝见秦王简直不知羞耻,气得就要吹胡子瞪眼,可心下一转,复又沉稳下来了,狐疑看着秦王道:“你当真不是唬朕?玉脂不过十岁的娃娃,这事要是传出去你让姜国公脸往哪里放?这以后玉脂还怎么嫁人?你和朕老实说,你到底怎么想的,清贵人的事,朕虽然起初不同意,但最后也由着你了,如今人没了也怪不得朕。朕当初同意也是因着将你正妃之位给萧兰儿空下来的缘故,现在你却要翻脸不认了不成?”

秦王见皇帝已比平时好说话了许多,所以才和他说了这么好些,就是要翻牌的意思,如今既然皇帝单刀直入,秦王也就不拐弯抹角了,正色道:“儿臣想给心上人的不是相随左右,而是一生一世一双人,侧妃之名,实在委屈她了。父皇也不要囿于身份之类的世俗之见反驳儿臣,儿臣只陡胆问父皇,若是当初没有与高丽的合约,以及对玥贵妃母家的承诺,若是当初父皇能果敢大胆一些,纵然母妃只是区区百姓之家小女儿,父皇会不会力排众议将母妃扶上后位?”

皇帝没有回答。

秦王深吸一口气,“儿臣知道父皇会的。虽然父皇前前后后有过宫妃无数,但是其中没有一位是父皇自己挑的,或是因为情势,或是因为承诺,但从始至终父皇心里真正喜欢过的,就只有母妃一人而已。当初将母妃禁足也是因为情势所迫,若不然,母妃也早登上后位不是么?”

“你还真是大胆,和丽贵妃一个模样。”

秦王说及后位皇帝虽然心下闪过一抹不悦,可终究还是没抓着不放,秦王也悄然紧张了一下,抬头见皇帝没有发作的意思才放下心来。

“儿臣是大胆,所以想更大胆一些,儿臣今后的后宫中,只要一名心上人即可,其余的宫宇,空着就让它空着,人满为患,女人间的争宠斗胜本也不是什么好事。”秦王说着越发大胆的谈论起以后登基的事,皇帝却再没有以前的敏感,自从和丽贵妃以及太后冰释前嫌以来,皇帝便试着重新接纳自己这个儿子,如今两人好不容易能大谈特谈,皇帝这才稍微了解了一些儿子的想法,见秦王毫无顾忌,仿佛天下间任由遨游的雄鹰,忽然觉得自己比之儿子竟是逊色了不少,不论是政事上还是感情上,自己这个儿子真的,雷厉风行不容阻止。

有子如此,皇帝第一次竟有些欣慰。

秦王畅想间也不忘了观察皇帝神色,想了想复又拱手温声道:“父皇想做的,儿子会尽力做给父皇看。”

皇帝不是善妒的人,听闻此言也没有动怒,反倒是越发感慨,一手搭在栏杆上眺望如斯空旷宏宇的宫廷。

“那便放手去做吧。”

皇帝终于松口了。

说了大半天秦王也终于等到了这句话,心下狂喜的同时,脸上却不改颜色,站在皇帝身后一尺之地望着自己这位好久没有和自己和颜悦色过的父亲,忽然间竟有了再次被父爱沐浴的感觉,心中更是温暖和煦有如春回大地一般。

“谢父皇。”

秦王言语温柔,皇帝微微一笑,回头看他:“这些年苦了你了,以后的日子朕会补偿你。”

秦王笑笑,“儿臣从未觉得苦,相较于那些遭逢不幸的兄弟,儿臣是幸运的。”

说起宫里这桩不幸皇帝不禁陡然变色,秦王也知道触碰了皇帝最柔软的所在,可还是迎头硬碰。

“父皇,也许由儿臣来说这话不合适,但是除了儿臣没有人会替母妃喊冤。母妃母家已经倒了,儿臣也为此藏锋显拙十余年,也许在外人看来,正是因为母妃受到了该有的处罚,所以才没有后来的憾事发生,可是母妃是什么样人父皇难道不清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