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才反应过来手里端着的是酒水，投去一个抱歉的眼神。
一顿饭似乎吃了很长时间，一直到听见外头隐隐约约传来的炮竹声才感觉到时候真的不早了，难得一年到头一家人齐齐整整还守了岁，也不知算不算是因祸得福了。
吃的差不多了便就都散了，林大人拖着林煜和萧炎栗似乎想要说什么，被夫人拦住了，只叫赶紧回屋休息，有什么话明早再说，他本身也喝的有些泛迷糊了，便就此作罢了，想着一定要记着明日再寻他们，被夫人扶着回了房。
虞鹊帮着牧清一起简单收拾好了这才想起赶紧各自去寻了丈夫，可是找了一圈也没发现。
还是牧清眼尖，透过窗子先瞧见了外头的两个影子，两人连衣服也顾不上披，赶紧出门去捉人。
远处的炮竹声还未停歇，隐约有些火光短短的蹿到半空中又四散开来，隐没在黑暗中不见踪迹。
“回去吧？”她伸出手，温柔似水。
萧炎栗的嘴角扬的更高了一些，难得竟流露出了几分少年的神态，仿佛回到了十几年前的某一个冬夜。
他伸出手来，触到那只停在办公中的纤细的发白的手，一把握住，使了力往回拽。
虞鹊一个没当心，直接向前跌了过去，本能的用另一只空余的手托着肚子，倒进了一个凉凉的怀抱里。
正要抬起头，却被一只大手从后脑勺处拦住了，紧紧的按着她贴在自己的胸前，另一只手臂也圈在她的腰上，加了几分力气。
萧炎栗的身上有浓浓的酒味，这么闻了一会，她都有些昏昏欲睡了，声音软糯糯的：“萧炎栗，我们不回去吗？”
“冷吗？”他没有回答，只是拥抱的更紧了一层。
虞鹊轻轻的摇了摇头，又不确定他是否能感受到，便补了一句：“不冷。”
好久好久之后，久到她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睡了一觉了，萧炎栗才终于有了动作，将怀里得人翻转过来正面朝外，像一对连体婴儿似的往屋里挪。
她只觉得又是惊讶又是好笑，难得看见萧炎栗喝成这样的状态，没想到倒唤醒了第二种人格似的。
肩上被他的下巴顶着，身前又环着他的胳膊，一步路要耗费三步的体力，晃晃悠悠半天才进了门。
屋子里已经安静下来了，大家都回了房间，只有正堂的桌子上还残留着一些没来及收拾掉的碗碟，蜡烛滋滋的燃着，宁静安逸。
“走吧，带你回房。”虞鹊吸了口气，侧过脸像是哄小朋友一般轻言轻语，顺便又抚了抚他的脸，冰冰凉凉的，有细碎的胡茬冒出来了，些许刺手。
“唔……”肩上的人哼唧了一声，呼吸有些急促，不再做声。
就这么拖着进了里屋，放他坐在床边，虞鹊又去打了水给他泡脚，忙活完他的再忙活自己的，全部结束了才觉得有些腰酸背痛了，心里暗暗发誓再不叫他这样喝酒了。
等到最后用巾布擦了脸，热气散去之后有真真的凉意袭来时，突然又觉得困意都褪去了大半，整个人竟然又清醒过来了。
她回过身，看着床上坐着的那个人，笑眯眯的脸已经换成了发愣的表情，眼神直直的盯着正前方，也不知道是在看什么。
“瞧什么呢？还不睡吗？”虞鹊走到跟前坐下身。
突然，眼前一个晃影，原本安安稳稳坐着的萧炎栗突然弹起身来一把搂过她躺平在床上。
虞鹊吓了一跳，回过神来时已经扑在他的胸前了，硬邦邦的又有些凉意。
“怎么了？”不会是刚刚跟哥哥在一起说了什么吧。
“没事，就这么睡一会。”
他的胸膛随着说话的声音上下起伏，咚咚的心跳声微微有些快但是每一下依旧都十分有力。
“你们刚刚在外面说什么呀？”
“向他请教做父亲的经验。”
虞鹊扑哧笑出声来，抬起头，将下巴搭在他的胸膛上，盯着眼前这张俊朗的脸。
这样近距离的看着才觉得他也是有了些变化的，比如眼尾边细细的纹路和眉间深痕的褶皱。
她忍不住覆上手，闭着眼睛感受他稀稀疏疏的胡茬、薄薄的唇、高耸和鼻梁、颤动的睫毛和浓密的眉，最后停留在眉间的皱痕上，一遍遍来回反复，试图替他舒展些。
慢慢的，他的眼皮开始打架，眼睛也越睁越慢起来，眼前模模糊糊一片，渐渐完全撑不住了。
虞鹊趴着等了好一会，确定他睡着了才重新躺平回自己的位置上，心里觉得满足的不得了，手搭在肚皮上来回抚摸，慢慢进入了梦乡。
睡了也不知道多久，迷迷糊糊听见外头有人说话的声音，虞鹊费力的睁开了眼睛，屋子里早已经是一片敞亮了，窗子边洋洋的洒进一片日光，照的空气中的灰尘都粒粒分明。
她转过脸看了一下，里侧的萧炎栗面朝着自己，睡着十分香甜，脸正好埋在一片阴影之间，只有睫毛随着均匀的呼吸轻微抖动，整个人看起来平静又安宁。
替他掖了掖被角之后，虞鹊先行下了床，动作里都揣着小心，生怕一个不注意将他吵醒了。
可能是昨天晚上真的喝多了，一直到虞鹊走到门边床上的人都没有半分动静。
她赶忙掀了帘子出门，走前不忘回身关严实了。
外头说着话的是洛玉和牧清，她们正围坐在院子里洗刷昨天的碗筷，小时余也起了个大早，正坐在一边的摇椅上看着妈妈做事。
“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虞鹊一边说着一边搬了个椅子坐到跟前，顺道逗弄了几下小孩。
宝宝的精神看起来十分好，像是认出了她，笑得咯咯的，口水都挂在了嘴边。
“虞儿你怎么不多睡一会，听说你这几日觉很多啊，怎么到了这里睡不好了，是床铺不习惯吗？”
“对啊对啊，小姐，要不要垫的再厚实些，我一会去给你换上。”
牧清和洛玉两个人看见她，笑着打了招呼，最先想到的却也还是关心。
她弯下身子就准备跟着一起干，却被牧清一把拍掉了手，“你做什么，水凉的很，别弄，我跟洛玉两个人足够了，很快就好。”
洛玉屁股离开座位，弓着身子拉她坐下，眉头蹙成了一团：“小姐，让你坐着就坐着嘛，别动弹了。”
牧清也笑着应和道：“你就别费劲了，洛玉一早起来已经把粥煮上了，回头再配些我们带过来的小菜和面点，一对早饭也就对付过去了，昨晚吃的那样晚，大家都不会太饿的。”
她的话刚落了音，就听见对面的人身上发出的咕噜咕噜的声响，一时有些愣住，知道看见虞鹊低头拼命捂着肚子的模样才反应过来。
“原是你饿了，怎么也不早说，”她笑着吩咐了洛玉先去盛完粥来，“今日做的咸粥，又放了好些蔬菜，想必应该是清爽开胃的，最适合酒醒后吃了。”
虞鹊点着头应和了，左右看了一圈，“哥哥呢？”
“跟萧炎栗一样，都还没醒呢，昨晚上喝完了两个人也不知道发什么疯，又跑去外头一人灌了一壶酒，今日怕是有的睡了。”牧清想起早晨收拾院子时发现的那两个空酒壶就忍不住直叹气。
原来昨天晚上他们俩坐在院子里头挨着头是在喝酒啊，怪不得满身的酒气。
“叫他们睡去吧，回头醒了头疼就知道教训了。”比起牧清的愤愤，虞鹊倒是一副不在意的样子。
倒并不是不在意他喝酒，只是，昨天那样的日子，可能他心中憋闷已久的情绪也终于找到了一个释放的口子，便随他去了。
“也只能这样了，虞儿你别坐在外头了，进去看看爹娘那里有动静了没有，若是醒了喊我一声，我去送些热水让他们先行洗漱。”
虞鹊应了声，撑着腰站起了身，口中连连哀嚎，脸上却挂着笑容，“爹这次回来倒是很不一样，看起来是全然忘记了自己定下的规矩了，看我不进去嘲笑他一番。”
牧清也笑眯眯的跟着点头，也只有跟在虞鹊身边才能叫她心底里藏着的那份“奸诈”得以释放一二。
虞鹊走到门边，想了想又回过身，抱起时余一起进了里屋。
爹娘的房间里隐隐约约有说话的声音，她本想着等一会再进去，不料，手里的小娃娃却等不及了，咿咿呀呀的直叫唤。
里头的人听了动静，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门吱呀一声从里头打开了，是父亲。
看起来倒像是已经简单洗漱过了，脸上不像昨天晚上那样黑漆漆一片，络腮胡子和发髻也重新打理过了，整个人看起来精神多了，除了显出些苍老了的样子，其余还和以往一样。
“时余来啦，快让爷爷抱抱。”林大人接过时余，口中念念有词的哄着他。
林夫人也难得没有躺在床上，已经坐在桌边整理头发了，瞧见是他们来了也赶紧展开了笑脸。
“爹娘，你们若是收拾好了就出来吧，外头嫂嫂备了菜粥，吃了也好暖暖身子。”
林大人应了声，抱着时余先出去了，小家伙可能是听出了要吃东西的意思，笑得开心极了，双手伸展着一抽一抽的动弹。
“走咯，爷爷带你吃饭去。”他一手端着手里的孩子，一手扶着虞鹊，一起出了门。
林夫人坐在原地，加快了手上的动作，赶紧收拾完了也跟着出去了。
三个人坐了一会子，等到洛玉和牧清都忙活完了，五个人围坐在一起将一顿家常早餐都吃的热热闹闹的。
可能是在狱中时日久了没有人说话，从昨晚到现在，林鹏一直笑嘻嘻的絮絮叨叨的说着话，全然不像以前在家里是还有意板正着一张脸的样子，这倒让大家都觉得亲近了许多。
其实以前的一家之主也是很好的，只是没有现在亲和而已。
等到慢悠悠的一顿早饭吃完了，房间里睡着的两个人依然没有动静，这让虞鹊和牧清都有些无奈了，该不会好好的一个大年初一就要这么被睡过去了吧。
老夫人似乎也觉得都要晌午了还没有看见儿子女婿有些奇怪，又不敢当着老爷的面问，只趁着牧清她们收拾碗筷的功夫，自然的跟着去了厨房。
“清儿啊，小煜他们都还没醒吗？”
牧清无奈的点了点头，还未说出一句埋怨的话，先被一边的虞鹊给抢了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