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若呢喃的一声，却瞬间将何衿然脸上的笑容给炸飞。
他两眼直直地看着谢静，幽黑深邃的眼眸中，顷刻间有万千情绪掠过，最终又慢慢归于一片沉寂。
“大过年的，你想去看你妈，也是应该的，”他重新扬起嘴角，微微笑着说道，说完又十分歉疚的补充，“抱歉，这事我应该早作安排的，最近舅舅舅妈过来，我忙着招呼他们二老，又忙着想把公司的事情处理完，等过年带你去日本旅行，这一乱也就给忘了。”
“没关系，我自己也忘记了。”谢静扯了扯嘴角，有些勉强的笑了一下。
其实并没有忘记。
只是不知道怎么开这个口。
虽说如今她和男人就像是寻常夫妻一样，可她的心中，却始终保持着一丝隐隐的戒备。
她知道，她只要开口，男人肯定就会把她送到医院去。
但她没有开口，她的内心似乎本能的抗拒着，男人和自己妈妈见面。
可在这样的一个除夕佳节，她真的很想去看妈妈一眼，一眼就好。
她的表情实在言不由衷，何衿然混迹商场多年，和各种人都打过交道，自然不可能看不出来，但他没有拆穿她，而是十分大度的询问，“是现在就过去吗？司机我也让他放假了，你要是现在去的话，那我马上去开车。”
“我自己过去就行了！”谢静连忙道。
何衿然闻言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微微笑道，“你现在挺着个大肚子，开车不安全，还是我送你过去吧，我不进去，就在医院外面等你，我知道这样的节日，你应该有些悄悄话想对你妈说。”
他表现的这么坦然大度，反倒弄的谢静有些讪讪，她低下头，闷声闷气地回道，“那，那好吧。”
“开心一点，妈妈肯定也不希望看见，你愁眉不展的样子。”何衿然走过来，吻了吻她紧皱的眉眼，笑着说道。
谢静扯了扯嘴角，努力想要挤出一抹笑来，可她发现她根本就笑不出来。
何衿然见状微叹了一口气，佯作生气道，“你这个样子，我怎么放心你去看你妈？之前不让你去，就是怕你情绪太过激动，我知道你心里非常担心你妈，但你也不能因此就为难自己，你就算不为你自己考虑，也应该为肚子里的宝宝想一想，对不对？”
这话已经算是极为诚恳了。
谢静深吸了一口气，努力了好一会儿，这才勉强挤出一抹笑，“我知道，我会调试好我自己的心情的，我也很爱肚子里的宝宝，你放心好了。”
“你这女人又在胡思乱想了！什么叫我放心好了？我让你多想想宝宝，是因为我知道，相比于你自己，你更担心肚子里的宝宝，可相比于宝宝，我却更担心你。”何衿然长长的叹息了一声，似乎是极为失望。
他摇了摇头，没有再说下去，只最后叮嘱了一句，“算了，我去开车，你不要急着出来，外面冷，等我把车开出来，我会喊你的。”
谢静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张了张嘴，想要喊他，可最终却什么也没说。
这一刻其实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能说什么。
可能是因为过年，很多外地务工人员返乡的缘故，原本热闹喧哗的C市，变得十分的冷清。
大街上只零零散散的走着，几个包成粽子一样的行人，路上也只偶尔的有一两辆车，与他们的车擦肩而过。
这样的清冷的氛围，使得原本就冷清的车厢内，益发有种莫名的窒息感。
谢静有些不自在的动了动自己的身体，略一犹豫，搭讪似的朝旁边开车的男人说道，“这每当过年的时候，城里就跟个空城一样呢。”
“C市常驻人口本就不多，少了外地务工人员，自然就显得空旷了。”何衿然面色依旧的微微笑着回道。
可也不知道是不是多心，谢静总觉得，他脸上的笑容有些假。
怎么说呢，那种感觉就像是，带了个会笑的面具一样。
虽看着在笑，但却丝毫感觉不到笑意。
这个发现让谢静心里有些不舒服，她“哦”了一声，这之后都没有再说一个字。
向来没事就喜欢招惹她的何衿然，居然也没有再开口。
两人就这么沉默的到了医院。
何衿然果然守约，说在医院门口等她，当真就没有跟着下去。
谢静从车上下来，闷着头走到医院门口，终于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隔着车窗玻璃的缘故，男人的脸竟显得有些冷硬。
这般模样，倒让谢静下意识想起，之前冷漠以对的那两年。
她顿了顿，强压下心中怪异的感觉，扭过头，继续朝医院里面走去。
因为过年，平日里人潮涌动的医院，今天也显得有些空荡荡的，来来往往的，除了几个不能出院的病人，竟要属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护士最多。
谢静身上还穿着一身喜气洋洋的红，这样的打扮在白惨惨的医院中，显得尤为的扎眼。
顾东凌一眼就看见她了。
偏头对身边跟着的小护士交代了几句，他快步朝谢静走了过去，略有些诧异的询问，“谢静，你怎么过来了？不是跟你说了，伯母的身体一切正常，不用担心的吗？”
“啊，是你啊，”谢静之前一直闷着头，倒是被他的突然出现，给吓了一大跳，随后她这才笑道，“虽然知道不用担心，但我还是想来看看我妈，今天不是除夕吗，我不能和她一起吃个团圆饭，总要来看她一眼。”
说着顿了一下，她又由衷的感激道，“谢谢你一直替我照看我妈。”
顾东凌满脸温和的朝她摇了摇头，笑道，“不用谢我，其实我也没做什么，你妈妈有专门的护工照料，我只是替你来看看她而已。”
“能这样已经很好了，”谢静仍是感激的笑着回了一句，说着又问，“今天除夕，你不放假吗？”
顾东凌耸了耸肩，摊手，“医院不可能全部都放假，要不然突然来了个急诊，那可就麻烦了，正好我回家也没什么事，就主动值班了。”
谢静闻言忍不住打趣了一句，“没想到你还挺有牺牲精神的。”
“那是必须的，好歹我也是个医生啊，”顾东凌故作正经的回道，说着自己当先绷不住，笑了起来，抬手朝谢静身上比了比，“你今天穿的够喜庆的啊，刚刚隔了大老远，我都一眼就看见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