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人的生命体征较为平稳，发病原因尚未确定，还要进行进一步的筛查……”
病房外，唐允儿的掌心一片冰凉。
她嫌婚纱碍事，将外头的白纱拆了大半，此时只剩里头堪堪遮住膝盖的打底裙，凉意顿生。
付昊辰脱下西装外套，蹲**来将唐允儿裸露的小腿裹了起来。可他却迟迟没有站起身来，半跪在地上，肩头一阵阵轻颤。
唐允儿知道他在自责。
她又何尝不自责呢？若是母亲真的出了什么事，恐怕她的人生都会因为这场婚礼而蒙上阴霾，每每回忆起时，完全不会有一丝一毫的甜蜜。
短短几小时，却像是经历了几辈子一样漫长。直到医生告知杨曼已经无碍，很快就会苏醒时，唐允儿悬着的心才慢慢放了下来。
“医生，我母亲是因为什么原因昏倒的呢？”唐允儿急忙追问道。
“肝造影的结果有些异常，我们正在进行进一步的检查，请家属做好心理准备。”
肝。
唐允儿的心猛地一沉。想起杨曼常年因为忧愁而皱起的眉，和十几年的心理疾病史，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
情绪起伏过大，常年熬夜……这些都是肝癌发作的重要诱因。
有了心理准备，在见到诊断上的“肝部CA”字样后，唐允儿竟是出奇的平静。
“病人平日应该会有肝部疼痛的症状，从来没有来医院检查过吗？实在是太不仔细了。”医生面色凝重，“目前病程已经发展到了中晚期，唯有移植合适的肝源才能够保证病人的存活率，保守治疗恐怕……”
唐允儿目光一颤：“如果能找到肝源，顺利移植的话，我母亲最多还能活多少年？”
“看病人的预后状况。根据以往的案例来说，没有出现排异反应和癌细胞扩散的话，病人的生命可以延长十年至三十年不等，是较为成熟的癌症治疗方案。”
唐允儿顿时沉默了下来，心像刀绞一样疼。
肝癌……可想而知平时母亲受的煎熬有多大。可她在自己面前从来都是一副无所不能的模样，从未将脆弱的一面暴露过，更无从得知她的痛苦。
“我是不是太不孝了，从来没有关心过自己的妈妈？”唐允儿一头埋进付昊辰的胸口，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滑落。她很想放声痛哭一场，又恨不得扇自己几个巴掌。
“不怪你，不怪你……”
付昊辰一下下摸着她的头发和后背，轻声安抚着。继而又坚定起目光看向医生：“我会派人在全国搜寻合适的肝源，一旦有消息，麻烦您尽快替我岳母进行手术。”
“这是自然。”医生点头道：“病人的身体条件很适合手术，不过恕我直言，肝源在全国范围内少之又少，能够找寻到合适的配型更是大海捞针一般的难度，很多肝癌病人病情拖了一两年都没能成功配型。”
付昊辰的面色更沉了些，不再多言，直接拿起手机打电话给林轩：“帮我留意全国范围内可供移植的肝源，配型的数据待会儿我会发给你。”
两人收拾好心情，来到杨曼的病房。
病床上的杨曼脸色苍白，神情很是虚弱。见到两人到来，捂在肝上的手迅速移开，展露出了一个笑容。
“妈！”
理智告诉唐允儿这个时候不应该对母亲生气，可看见杨曼下意识的举动，她还是忍不住火往上撞，好不容易止住的泪水又冒了出来。
“你还想瞒我到什么时候？身体不舒服为什么不告诉我们？为什么不去医院检查啊——”
女儿的泪水对于杨曼来说既陌生又心疼，她有些无措地抬起手，呐呐道：“我以为没什么大事，工作忙就没有……”
一旁，肖医生摇头叹了口气。
作为杨曼身边最为亲近的人，他自然知道杨曼工作起来是多么拼命。自己屡次劝阻也没能改变她的想法，也就只有唐允儿这个宝贝女儿说的话，杨曼能够听进一些了。
可看唐允儿的表现，病情应该十分严重。
杨曼心中有了计较，苦笑着摸了摸唐允儿的手背：“是不是生了很严重的病？告诉妈妈，我有心理准备的。”
“你想什么呢！”唐允儿狠狠瞪了母亲一眼，“医生说就是个小囊肿而已，做个小手术就好了。等出院之后你不许再这么拼命工作，不让我就让你提前退休！”
女儿撒娇一般的话语让杨曼脸上展露出一丝笑颜，赶忙点头道：“妈知道了。可婚礼……”
“你就别操心这些了，好好休息养好身体！”
唐允儿没再给杨曼说话的机会，将她往被子里一塞，拉着付昊辰的手走出了病房。
寻找配型相同的肝源。
没有亲自经历过，谁也无法想象这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背后，蕴藏着多大的艰辛。这甚至不是有钱就能解决的事情，付昊辰长这么大，第一次觉得如此无力。
从母亲确诊的那一刻起，唐允儿就在网上查阅了大量的资料。见肝源的事情迟迟没有着落，忍不住提出：“要不我来试试吧，我的肝可能会配型成功。”
她和杨曼毕竟是亲生母女，血缘关系在这，配型成功的概率比茫茫人海中的陌生人高上许多。
“不行！这事我不可能同意的！”
在唐允儿意料之中的是付昊辰的态度，一听唐允儿动了自己肝的念头，付昊辰想都没想就摇了头。
平日里唐允儿有个头疼脑热他都担心不已，如今要在身上动刀子，还是摘了自己大半个肝这种事，一想就觉得心惊不已。
“我就去试试吧，也不一定成功……”
“不许去！再给我一些时间，我不信全国上下这么多人，连一个合适的肝源都找不到。你相信我，好吗？”
付昊辰双手按在唐允儿肩头，眼中露出了一丝乞求。后者心头剧震，移开目光不敢再看一眼。
一方面是自己的母亲，一方面是自己要相守一生的男人，唐允儿顿时陷入了两难的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