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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深秋小羊受冻,玉立想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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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进门,父亲迎面就吼:“抬个水,抬老咧!猪没喂,衣裳没收,一屋的柴草,汤还没喝,架子车没还,眼看下雨咧!嗯……”家里被父亲塞的更满了,水桶几乎进不了家门。

“嘿嘿!包着气,包着气,她叔把衣裳捎回来咧,二婶嫌广占又给她姑买咧一件,给我学说呢,我把老婆劝咧嘎,老婆说呢,你说我还能不念喘走嘛!咱先喝汤,我把猪喂了,锅洗了,再攒水,不了,没地方。慧娟还架子车去!”

晚饭非常简单,溜热了馒头,汇热了上午的搅团的,一人碗。只是房子里实在没有站人的地方。母亲让我们全部坐上炕,她一个人在下面,一碗一碗的递着饭。她再接过空碗洗涮。父亲为了节约时间,让母亲上炕,自己下炕担一担水,又从外面移进来了一大堆的稍微淋雨的柴火。家里真成了玉米杆的天地,除了睡觉的炕,满眼只剩下了柴。

母亲坐上炕,翻弄着她的新毛衣,玉立不断打开窗户,倾听外面小羊的动静。雨大了,父亲一点心事没有了,他接过母亲手里的毛衣,不住的赞叹:“哎,不在nia这衣裳贵呢,就是好看!无论是从颜色,还是式样上来说,都是上乘!包说是棉线的,nia这个东西摸起来还很柔软,不像咱农村人那有钱人买的那毛线,哎,呸呸呸,硬棒棒的,能穿嘛!还不如咱沃老棉袄!你穿上,穿上拿我看嘎。”

母亲穿上新毛衣,站在炕,左右打量着,欣赏着,满脸的笑容。父亲欣赏着赞叹着:“哎,好,好好好!啥好了人都爱!就是好!”

“妈,我的衣裳滥咧,你给我缝缝!”我脱下棉袄上的布衫,指着肩膀处的袖缝说:“这是今后晌抱柴给扯的,你给我缝嘎,”

“开线咧,没事,妈明个儿天亮了给你缝!明个儿星期天,你也不上学,没事!”

“你这会给我缝,明个你就忘了!”我央求着母亲。

“明个缝,明个缝!忘不了!”母亲不耐烦的说:“这娃些,把她沃啥总记得准很!这俩天下雨呢,又没啥事,我就准备给你家拉底子做鞋呢,成天翻乱针线呢,还能忘了嘛!明个儿,明个儿,这会儿灯底呵看不清。”母亲边脱毛衣边说:“睡,睡睡睡,都老早睡,忙咧一天天咧,老天夜给咱放假咧,拿我好好睡个觉!”

“妈,咱弄这么多柴弄啥家!把人的鞋都弄不见咧!”弟弟下炕弯着腰拨拉着柴火。

“在柜子底下,爸给你收起来咧!你弄啥去?,外面下着雨呢!”

“我尿去!”弟弟的脸突然被旁边的玉米杆划了一下,他“啊!”的一声,使劲的推了一把柴火,发出恼火的一声:“嗯!”

“看这娃说的这傻话些!任个儿,咱才有柴烧咧,放以前,冬天能把人冻死,没柴烧就没柴烧!天下咧,咱就指着这些柴做饭、殷炕呢!妈说你就到门口台台上尿就行了,看把你包淋湿咧,冷很!”

玉立艰难的打开房门,门外传来“滴滴答答”的尿尿声。

“我看这场雨一下对着呢,地从种上就没下过雨,急需要下点雨缓解一下旱情!”父亲坐在炕上,两只手塞在裖子下:“哎,炕殷的热很,都烫手呢!”

“就是得么,这老天爷问饥问渴的,不要人操一点心!我看还是咱清香庙里的法事做的好,要不是这,垯垯来的这么风条雨顺呢!”

“你再一天包迷信咧!到咧淋雨的季节咧,可庙里的法事做得好!我看还是任个天气预报说的准!可不像过去那个,十次有八次都胡说呢,这任个,十次有八次都准着呢!说下就下,说晴就晴,……”父亲兴致勃勃的批驳着母亲。

“妈,妈!你来些!你来些!”风雨中弟弟的声音显得非常微弱。

“这不是玉立的声音吗?娃不是尿去咧么,这到垯垯叫我呢!”母亲从被窝里钻出头,惊讶的问。我打开窗户,听清了孩子的声音。

“妈,玉立在后院呢,肯定是看他的羊去咧!你赶紧去看看!”我爬在窗口向弟弟喊:“玉立,你叫咱妈弄啥呢!你赶紧回来,雨大得很么!”

“叫咱妈给拿个啥来,羊窝漏雨呢!快点,把羊都淋湿咧!”弟弟在雨中大声的呼喊。

“你儿说把他的羊给淋湿咧,你赶紧给找个塑料布啥的,拿我去看看!”父亲翻身下了炕,母亲赶紧起身,只是左看右看,家里实在没有什么东西可以给羊遮雨!

“快点!快点,把我的羊冻死咧!”玉立的喊叫声越来越越紧,明显能听到火药味了。

“你赶紧的些,没听你儿急咧!”父亲边穿鞋边督促母亲。

“咱没有啥么,你拿啥去搧(盖)羊窝家!”母亲看看墙涂四壁的家里,一筹莫展。

“嗯!你呀!对对对!把伞给我先拿去,行不行啊!瓷呆呆的!”父亲恼火了,面容眨眼间变得狰狞。穿好了鞋,父亲一把夺过了母亲手上的雨伞,就向后院赶去。

我和母亲都下炕了,四处看看有没什么可以盖羊窝的材料。

“这傻儿些,这么大的雨么,你抱着羊能给它多少热量啊,不怕把自己给弄感冒咧!”父亲快速的跑向玉立,老远便大声喊:“走,你先回屋去,我给你弄羊窝,保证给你弄好,你放心!”

弟弟抱着羊不肯放手,父亲只好答应他把羊也带进房间。倾盆大雨下,父亲撑着伞给玉立,玉立却把羊放在了伞下面,他和父亲都淋着雨从后院跑回了房间。

“快给你儿把衣裳换了,把娃弄到炕上暖暖!”父亲一到门口,先把弟弟推进了门。

母亲也看到了浑身湿透了的玉立,赶紧给脱衣服,拿干毛巾给擦头发,扭头对我说:“慧娟,赶紧给娃从枕头里拿一件干衣裳!”玉立穿上干衣服被塞进了被窝。

“你知道你这傻儿弄啥呢?”父亲进来了,边给自己擦头发,边笑着说:“你儿抱着羊,给羊取暖呢!你看傻不傻!”

“哎!妈说你咋这么瓜(傻)的呢!是羊重要,还是你重要啊!沃毛片动物,冻嘎不怕啥!嗯!再包么瓜(傻)的咧”母亲坐上炕,又拿毛巾给玉立擦头,心疼的数落。

“羊重要!你都没人管我的羊,光弄你家的滥柴咧!要不是我去看羊,羊明个儿就冻死咧!”

“冻不死,你放心,有爸给你操心呢,保证冻不死!你放心的睡觉去吧!今晚羊到柴堆堆里睡觉呢,暖和很,你赶紧睡你的觉!”父亲收拾好自己,也坐上了炕。玉立看看炕脚下干柴堆的小羊,安心的睡了。

灯关了,柴堆的小羊不断弄出‘刺啦,刺啦’的动静,父亲恼了,大吼一声:“嗯,么个毛片动物,拉出去,吵死人咧!”母亲迅速跳下炕,哼呵着小羊,死拽着它拴在后院漏雨的羊窝中。

“妈,我的羊呢?羊呢?”玉立一睁开眼睛,一咕噜爬起身,看看房间没了小羊的身影,他着急的问。

母亲和父亲面面相觑,讪笑着说:“羊你爸早上刚牵到后院咧,妈做饭呢,羊脏的!”玉立迅速穿好衣服,直奔后院。炕洞里又塞满了柴火,做顿饭,房子中的柴火又少了许多。

后院传来小“咩咩”的叫声,紧接玉立风风火火的跑进房间,央求睡觉的父亲:“爸,你起来,羊窝里面全湿了,羊娃冷很,冻的都发抖呢。你起来,给羊娃把窝搭好!”急切的弟弟爬在炕边推着父亲。

“不要紧!包捣乱咧!”父亲转个身又睡了过去。玉立定定的爬在炕边,盯着父亲,一动不动。

“吃完饭,暖和了,我再去看,晚上不误事就行!”父亲背着身子不耐烦的说:“这娃些,羊么,本来就是个毛片动物,没事!”

“起来吧!爸,起来吧!”弟弟上炕用手抬着父亲的头,使劲想抬父亲起床。父亲不断发出不耐烦的“嗯嗯,嗯”声。无耐的玉立向母亲投去救助的目光。

“娃叫你呢!看你沃啥他爸些,少睡会不行?,去给娃看看去!……”原本嬉笑的母亲从案板处来到炕边,陪着笑脸,不断扶父亲起床。

“这娘俩,下雨呢,都不叫人好好睡个觉!真是的!”父亲一脸的不高兴,人却是坐了起来:“把你儿的事看咧个要紧!羊么,怕啥呢!”

“赶紧的,给你爸拿衣裳!”母亲给弟弟使眼色,她笑嘻嘻的对父亲说:“娃爱他的羊么,你就去看看,看娃想让你弄啥!反正也没事,吃了饭你再睡!趁现在雨小些,说不定一时雨又大咧。”

“好好好!起来!起来!”起身的父亲脸色好看多了,他接过玉立从椅子上拿来的衣服,无耐的笑笑说:“这我儿,给他弄事你看积极得很!嗨!说起来,我儿还差不多!比健明也就大了一岁,人娃值钱的么!还有专人看护!不像我儿天天还放羊呢!就冲这,爸吃了饭一时就给你弄好!”弟弟高兴的笑了,他又是给父亲拿衣服又是拿鞋子!就连我给父亲端的饭都被他抢过去递了。

“唉!你说也是啊,利平比慧娟大快三岁呢,慧娟都上学前班了,她爷咋还不让利平念书呢?”父亲端着碗很奇怪的问母亲。

“叫沃哄娃呢么!嫌利宁不在行么,利宁比玉立大一岁多,玉立比健明大一岁多,说起来,利宁比健明都快大三岁咧,我五娘也是的,不叫利宁哄娃,可叫利平哄,沃都么大咧么,耽搁利平上学!不知道人迭是咋想的!看将来健明大咧,不要人哄咧,利平再咋上学家!要是我,再值钱健明,让两个他姐一人耽搁一年,这也不怕啥么,我爸连我娘迭咋想的!按理说,都是明白人,我爸说起来还是干部呢,人也是上呵学的人!”

“嘿嘿!他五爷把他沃儿看得比金子豆豆还值钱!一般人大人说话,不让蕞娃插嘴,暗么处(偶尔)娃插个嘴咱还骂呢,嫌娃话多!影响大人说话,再一个接了娃的话显得不尊重对方似的。所以骂娃,让娃到一边耍去!他五爷,不管你这事,只要是他儿想说,管你别人正说啥没说啥的,扭过头先连他儿把话说完!他儿说完咧,这才回头来问你才个儿说的啥!唉!这有时候让人难受的很,我就遇见过这么几回!咱一个大人,在你五爸的眼里不如个娃么!”父亲说着说着有些伤感,他低下的头又迅速抬起来,吃口菜,再喝口粥。

“人娃肯定值钱么,你儿不值钱啊?人两门子就守了一个儿,全是些女子,健明还是巴巴娃(老小)!咋不值钱!?你再包么事多的咧,他不听了,你就不说咧,何必为了个沃事不自在呢!小心眼!”母亲鄙视的瞅了父亲一眼。

“妈,我爸说的不是沃意思!我爸说我五爷爱他儿都不管别人的感受!你咋么说我爸呢!”我看到父亲的脸色难看了,我赶紧张口,替父亲鸣不平,希望平复他的心情,更希望事态不要严重。

“谁小心眼咧?你连个三岁娃都不如,慧娟都能听懂我说的话,你都听不懂!我就给你说人娃值钱!我说我着气咧?……”父亲恼了,瞪着眼睛,向母亲开火。短暂的沉默,父亲依然保持着逼视的目光吼:“放谁谁不着气呢?我一个大人,成天给他家做活,他给他家屋做的活都有数儿呢!我是他家长工一个?给了多钱?!”

母亲张口结舌,只是气得不断:“嗯,嗯,嗯!……,看把你的牙包咬跌咧!”正说着,父亲清鼻下来了,差点掉到碗里。母亲忍不住笑了,骂:“看把你崴的,操心鼻流碗咧!”一句话逗的父亲笑了。我们都跟着笑了起来。

父亲身子松懈了下来,声音也柔和了:“你着气有啥办法嘛,沃人就是么个人!站到娃的角度,nia连么个惯娃也对着呢,娃不害怕大人,说话也展脱。咱俩个的做法再站到这个角度就不合适。不过,生人生心性呢,咱做不到人nia雾个样子,没办法。所以慢慢我也就不着气咧,随他去吧。咱觉得人情世面要紧,nia觉得儿的感受要紧。一人一个为人处事的方法,不能强求!我才个就是想表达这么个观点,你看你些,一天护短还护的争的很!说句不中听的,你爸把你当个萝卜还是当个茄子咧?咱一天,给人当牛做马的,人把咱当咧个啥嘛!娃连健明一垯耍,咱给咱娃说叫健明‘舅’呢,玉立娃娃家,感觉他自己大,叫健明把他叫‘哥’,他再把健明叫‘舅’。就俩个娃耍事的么,有啥意思呢!你没听你娘把你七十八十给了个扎实!看可是欺负她家呢,她命不好,娃蕞咧,就连咱都欺负她家咧!到底是不是咱欺负人呢?还是咱没给咱娃说叫‘舅’的话呢?她五婆说咧也就算了些!一个婆娘家的!他五爷就为了沃事还专门找我,把我数说了一顿!嗯!真是好事极咧!沃就是个高辈子,人说不得咧!要不占住人面前站的人,像这样子和人打搅,早臭的连狗屎一样咧!”

“对咧些!你这人咋提起罗儿斗动弹!咋么个我五娘不把我个当个萝卜茄子的!这么多侄女呢,我五娘就连我一个算是走着呢,其它的都没走!这就准还对我好些,你这人说话咋这么难听呢!”

“连你走着,就算是对你好咧?人为啥要连你走啊?”

“我是老大,我五娘说咧,我姊妹们多,都走上嫌麻烦!连老大一个走上就是么个意思!”

“奥!”父亲故意拉长了声音:“你像能知道么,你就是占了老大的位置,人才和你走的,你要不是老大呢?怕就轮不上你了吧!这也算对你好?要不是咱离的近,一天能使唤上,恐怕是老大也不行吧!”父亲嗤嗤的笑着,眼睛定定着母亲说。

“对咧!对咧!你再包说话咧,啥话从你的嘴里出来就变味咧!小心眼,气拘量小,不像个男人!”母亲恼了,她阴着脸,冲着父亲吼。

“我咋么个不像个男人?我就给你说了一个他五爷爱儿子的事,是你自己追根挖底的,非要说人小心眼,咋么个小心眼咧!我只是简单的给你摆摆事实,你问你五娘咋么个不把你当个萝卜茄子的!既然你今个要说这话,那咱就说到底!你对你五娘该不错吧,垯一次去娘家礼品都和他爷的都一样!垯一次咱屋做个改样饭,你都是两家一样的端,就连卖了猪,买上两斤肉,炒下来就那么一点,你也是两家一人多半碗!咱屋还能剩下个啥?咱也是一年到头难得见个肉的面,你端你就端咧!我没说过啥吧?他五爷长年在外工作,给他爷咋做活,给她五婆也咋做!咱做的哪点对不起她五婆咧?你五娘给咱娃吃过饭吗?包说是个亲戚,就是我这么个做活法,换了傍人,给我娃吃不了一口饭?包说吃饭咧,就一蛋馍都舍不得给!背着你我,娃一去就辇娃回来,这个事,他爷连几个他姨都知道的,你不是不知道吧?谁说话难听咧?我说的哪一点不是事实?咱也就守咧玉立一个男娃,你把娃问嘎,看娃任个为啥不到他喂家去?你今个当着两个娃的面说说!看得是我胡说咧!”父亲越说越生气,越说越振振有词,像个日本武士一样,拿着筷子在空中挥舞着,唾沫星飞溅出来,丝毫没有意识。

母亲咬牙切齿,几度努嘴,在事实面前却也只能三缄其口,突然“噗!”的声笑了:“看你沃唾沫星都溅出来了!飞到娃碗里咧,我娃给你评沃理嫌困得很!吃你的饭,闲话把你说的带劲的,就像谁借了你的钱没还似的,就是谁借了你的钱,我看你也不是沃样子么!鼓闲劲!”

父亲的脸微微一红,身体松懈了下来,眼睛却定定的盯着母亲,郑重的问:“得是没话说咧!说别人鼓闲劲,总不说自己是个猪耳朵,人说‘锣鼓听声,说话听音’呢!你非得把别人说的那么不堪!就你本事大,会处理事务!你么会处理事务的,你五娘咋就是个沃!沃该是你娘家的人么,与我没有关系吧,我还是一天光干好事不说话的人。人为啥对你娃就是个沃?是咱礼当提的轻咧,还是活做的少咧?”

“对对对!你本事大的很,我没本事,我娘家人不行,你也没沾过我娘家的光,你光吃亏咧!”母亲气的咬牙切齿,她板着脸骂完父亲,端着碗便出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