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噙着笑意说道："昨日的小朝会上，圣上点了顾府的三老爷，你们的三舅舅，让他去顶替边疆大将军。"
闻芮顿时张大了嘴巴。
三舅舅？
如果不是这会儿王夫人亲口说出了三舅舅顾微，闻芮之前在和顾秉之一起想朝廷中有那个能力可以去顶替边疆大将军镇守西南的时候，把所有人都想了一遍，还就把三舅舅顾微给漏掉了，压根儿就没想起他这个人。
三舅舅的本事，闻芮虽然从没见过他，但也是略微听说过一些的，毕竟他当初还是闻芮的亲爹闻腾的上峰呢！
顾府虽然不是小门小户，但走的是文官清流，而且顾微当初入伍从军的时候，是年少叛逆，背着家里人偷偷去的，能够爬到如今的这个位置，算是靠的自己的本事，顾府是帮不到多少忙的。
如今，顾微在北疆名为"大将军"，但上面还有真正统领边疆大军的帅将，他和边疆大将军可不是一个级别的。如果顾微真的能顶替边疆大将军，去了西南，那他可就是升官了，顾微是顾老太爷和顾老夫人的老来子，年纪也并不算太大，只比顾秉之这个侄儿大了十岁左右，在这个年纪就能当成独当一面的大将军，前途可期。
哪怕是闻芮这个对朝廷政事不太敏感的人，心跳都有些加快。
"那、那这么大的事情，他昨天晚上回来，怎么都没有与我说呢？"闻芮蹙眉，"我不知道呀！这件事情是已经定下来了吗？"
王夫人尴尬的笑了一下，"这个...还没有吧，只听说是昨日小朝会的时候，大家在谈论谁能顶替边疆大将军，圣上便提了顾府的三老爷的名字。然后..."
"嗯？然后？"
见王夫人说到一半就没说了，闻芮微微扬眉，疑惑的看着她。
"你家夫君说的话，圣上很能听得进去，这个你也是知道的，所以，在圣上提出了顾将军的名字之后，大家就纷纷反对，甚至还觉得是顾大人在举人唯亲，在他在圣上面前提了他舅舅的名字，圣上才会想起顾将军。闹的很不愉快。"王夫人也不是个扭捏的性子，尴尬了一下后，索性直接说开了。
当然，她说的还是经过修饰后的，还要委婉一些，真实的情况，那些朝臣们骂顾秉之骂得要更加难听。
刚刚才聊起这个的时候，她也是昏了头了，只顾着调侃闻芮，想着这是一件好事儿，都忘了这一茬，现在回头想想，顾秉之在小朝会的时候被众人骂的那么难听，也难怪昨天晚上回去后，他没有向闻芮提起这件事了。
闻芮恍然大悟，"所以，她们以为我夫君连圣上的主意都能改变，让圣上钦点三舅舅，所以方才就跑来对我献殷勤？"
她啼笑皆非，无可奈何。
王夫人摇了摇头，"圣上虽然重用顾大人，但圣上能从年轻时候一直隐忍到现在，时机充分了才收拢皇权，这样的人又怎么会轻易听信了旁人的话呢？定然是圣上自己心里有数。"
闻芮叹道："是啊，可惜他们竟然连这些都看不清，也难怪圣上看不上他们了。"
...
这件事并没有到此为止。
闻芮赴宴时候，将她众星捧月般拥簇着的那群人，不过是京城之中中小京官，如顾秉之的四品官已经是当中最大的了，所以她们的态度并没有可参考性。
再往上，三品以上的才是朝廷大臣，意见和态度举足轻重，他们，以及他们的女眷们代表的态度才是最为重要的。
但显然，这件事让他们的态度对顾秉之不会太友好，连带着闻芮和难得休息了一天的张明玉去做衣裳的时候，碰见了六部之中的某位尚书的内眷时，也被当场损了一顿。
这种品阶的夫人自然是要脸面的，不会无缘无故的当着众人的面训斥辱骂闻芮。
在张明玉看中了一块料子，闻芮叫掌柜的拿来，她想买下的时候，就见一位珠光宝气的夫人突然走了过来，她什么话都没说，跟在她旁边的面容姣好的丫鬟就已经先将一锭金元宝扔在了掌柜的面前。
掌柜的连忙奉上笑容："夫人，您这是又瞧中那块料子了吗？"
夫人语气淡淡的说道："把那几块料子都给我包起来。"
掌柜的顺着那位夫人的视线看过去，愣了，她目光落下的地方的那几块料子，当中正好有一块料子便是张明玉和闻芮才看中的，叫掌柜的去拿的。
掌柜的迟疑了，压低了声音："夫人，真是抱歉，这块珠光纱已经被..."
掌柜的话还没有说完，贵夫人一声不吭，丫鬟已经再扔了一锭金元宝在掌柜的面前。
丫鬟虽然面带微笑，但微微抬起的下颌泄露了她的傲慢，"我们夫人想要的东西，多少银子都不成问题。"
本来闻芮和张明玉没有注意到掌柜的和贵夫人那边的情况，掌柜的被贵夫人叫过去后，虽然明明是她们先来的，但看了看人家前呼后拥的气派架势，再瞧瞧自己，两个穿着朴素的普通妇人打扮，被怠慢也正常，姑嫂二人也不生气，继续再看其他的料子，等掌柜的忙完了贵夫人那边后，好叫他一起将料子拿来。
但闻芮突然动了动耳朵，敏锐的听见了珠光纱三个字，哪怕掌柜的放低了声音，也还是被她捕捉到了，她无意撇过去，刚好就对上了贵夫人带着淡淡轻蔑投过来的眼神。
这谁啊？
闻芮怔了怔。
这个时候，贵夫人扬起手，打断了丫鬟的咄咄逼人，声音轻轻的说道："你们做生意，买东西的时候，也还是要分一些人，别什么东西、什么人都卖。就像这料子，就算有的人买了，她配穿吗？就算穿出去也不过是贻笑大方，丢人丢面，何苦来哉。"
掌柜还没注意到贵夫人与闻芮的眼神互动，一脸懵逼，战战兢兢的问道："夫人，您这话是什么意思呢？小的实在不明白，还望指明。"
贵夫人浮起浅笑，"听不明白就算了。我素来不与蠢人多说。劝告言尽于此，人贵在自知之明。"
贵夫人说完一通让掌柜的云里雾里的话后，挥一挥衣袖，便潇洒走人了，余光看也未再看闻芮一眼。已经扔出去的两锭金元宝丫鬟也没有收回来，而是又掏出了一锭，放在掌柜的面前。
"这是三十两金子，将那几匹布送到万府去。"丫鬟以一副不给掌柜的拒绝语气说道，"户部尚书万大人的府上，方才那位，便是万夫人，可别记错了。"
掌柜的张了张嘴，"啊...这...我...姑娘..."
不等掌柜理清楚头绪，丫鬟也已经走人了，快步跟上已经离开店门口的贵夫人，留着掌柜的捧着三锭金元宝如烫手山芋，最后，无奈的对闻芮露出一个歉意的笑容。
"两位夫人，你们看，这几匹料子都已经被方才那位夫人买下了，您要不再看看其他的？我们铺子里还有好些料子呢！"掌柜充满愧疚的说道。
如果只是普通的人这样做，掌柜的未必理会；在这京城的繁华阶段做生意的，谁背后没个靠山了。
但那是朝廷二品大员的内眷啊！
就算是京城街上遍地官，七品八品多如狗，但二品之上的朝廷大员也是两只手就能数的过来的。
惹不起惹不起！
作为同是生意人的张明玉挺能理解掌柜的，但理解归理解，心里就是堵着一口气，就算方才的那位贵夫人是户部尚书的内眷，也不能无缘无故的跑上来讽刺她们一通啊！
还"我素来不与蠢人多说"，说什么"人贵在自知之明"，气得张明玉忍不住冷笑了一声。
"那就这样算了？"张明玉不满的冷声说道。
闻芮也很不高兴，不过比起张明玉的一头雾水，她心里大约有了数，知道那位户部尚书的夫人是为什么说那番话，看来，圣上想要重用三舅舅顾微的这件事，真的损害到了许多人的利益啊！
她安抚的拍了拍张明玉，"她人都已经走远了，现在说这些也没什么用了。下次吧，下次如果我在宴会上遇到她，到时再把今天丢了的场子找回来。"
闻芮一边说着，一边朝张明玉握起拳头，一副信心十足的可以将那位贵夫人打败击溃的模样。
张明玉忍俊不禁。
掌柜的听了闻芮的这番话后，倒是忍不住抬眼多看了闻芮几眼，原先只当这二位只是普通的富贵人家的太太，听闻芮说了那句话后，掌柜的心思立马活泛开了，能在宴会上遇到二品大臣的内眷，那么她必然也是有什么身份的；又敢放言去找回场子，虽然看现在这两位太太的架势，不怎么气派，但谁知道人家就没有别的背景靠山了呢？
二品大员的内眷，掌柜的得罪不起；看起来身份也不低的闻芮，他同样得罪不得。
于是掌柜的赶忙说道："两位夫人，小店还有其他许多不错的料子呢，您要不再看看别的？咱们店里的布料全部都是扬州最新的款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