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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草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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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后,竹染又对二人嘱咐了几句,便回了自己的住处。钦原站在屋外待幺歌换了身衣服,二人也一齐离开了竹屋。路过昭阳殿时,幺歌又忍不住多看了两眼,总觉得里面有些什么,但有钦愿跟着,也没办法进去偷瞧几眼。

跟着钦原,幺歌慢悠悠的在山中漫步走着,钦原也没说任何多余的废话,一路都只是极为专业地向幺歌一个接着一个地介绍着她所看到的每一只灵物,语气甚是平淡无味,让人深觉得他就像是个没有感情的引路人。

不过清晨的昆仑山的确多了些与旁晚时分不同的韵味,钦原为她挑了一条较为平坦的碎石小路,幺歌一路左右张望,发现了不少之前从没见过的花草树木,偶见路边稀稀落落地生着几棵结满果实的高树,树上的果实形状似梨,可颜色却是红色的,有些果实上还依稀残留着一朵黄色的小花。

幺歌指着其中的一棵问道:“这是什么?”

钦原道:“这是沙棠树”

“能吃吗?”

“能”

幺歌听后还未等钦原反映过来,便一个箭步冲了上去,两手攀着几根枝条窜上了树,在高枝上站稳后,举起双手摘了的四颗成熟在头顶树枝上的沙棠果,倒也不多贪,将果子塞进胸前的口袋后便又灵活地顺着树干爬了下来。

她轻身纵下,站稳脚跟后,将两颗沙棠果从口袋掏了出来并在自己身上擦了两下,将其中一个递给了钦原,另一颗放到嘴边轻咬了一口,果子的酸涩顿时充满口腔,她刚想吐出来,却忽然有尝出了些许甜味,她端着手中那被咬出一个小豁口的果子看了好一会,接着又大咬了一口下去,惊然发现这一口吃到的果肉变得更加甘甜了。

钦原并没有对接到手中的果实下口,而是将它握在手中在一旁道:“这东西的果皮极酸,是不能吃的”

幺歌边用牙齿啃咬着果皮将其去除,一边埋怨似地瞥了他一眼,大概是在怪他不早说,害自己刚才被酸的那一下,到现在脸颊两侧的腮腺都还在隐隐发胀。

将剥净的果肉迅速食尽,她随意地用外衣抹蹭掉沾在手上的汁水,继续朝前走去,钦原几步跟上,好奇道:“剩下的那两个你不吃吗?”

幺歌道:“这两个是留给竹染和菜菜的,我吃一个过过瘾就行了”

钦原有些费解的看了看她,过后又忽然问:“你怕水吗?”

“啊?”幺歌停下来看他,不知所谓。

“你会游泳吗?”

“不会啊,我自小就在山里长大,从来没有下过水,你突然问这个做什么?”

钦原了解情况后点了点头,然后解释道:“这个沙棠果吃了可以御水,今后你若是不小心掉进水里,就不会被溺死了。”

幺歌惊呼道:“这么神奇!?早知道这样我就该多摘一些带回雪灵山去。”

钦原又道:“这个一旦被摘下,就只能保留一天,第二天便会烂掉”

幺歌有些失望地摆摆手,扬长而去,而后又忽然反应过来,撇过头去小声嘟囔道:“就算我再怎么粗枝大叶,也不会让自己掉到水里去吧,这个钦原还真是跟他的主人一样,一点都不会聊天。”

又一个时辰后,幺歌这才发现,自己竟然已经从昆仑山的西南面绕到了东南面。

二人一路山下,忽然遇见了一只九尾狐狸。与雪灵狐族不同的是,这狐狸的身上居然是与开明兽一般无二的金色虎纹。正当幺歌对其投去目光之时,他也同样发现了幺歌与钦原,只见他忽然起身,眼前闪过一阵熟悉的金光,那狐狸竟恍然间变成了一个与开明兽有着相同外貌的男童,身材与体型也并无差别。

幺歌见状一惊,条件反射般地闪到钦原的身后,偷偷盯着站在她眼前的这个“开明”,样子十分警惕。

那人忽然开口,可他的声音却与开明兽不同,听上去像是个年轻的男子,他客气道:“二位来我这,有何贵干啊?”

钦原对他行礼后道:“仙上让我陪这位姑娘在山中游览一番,无意走到了这里,望神君不要怪罪。”

那神君呵呵笑道:“原来是竹染的朋友啊,无妨无妨,随便走随便看哈”

幺歌见其态度不错,并不像昨日的那只开明兽一般粗鲁凶恶,她慢慢地站回到钦原身侧,小心翼翼地对神君道:“敢问这位神君,你也是只九尾狐妖吗?”

那人又大笑一番,答道:“姑且算是吧”

“啊?”幺歌心道:这算什么回答呀,什么叫姑且算是,是不是狐妖难道他自己都不清楚吗?

钦原见她一脸迷惘,好意在一旁小声解释道:“这位是负责看守山入口的陆吾,他与开明是亲兄弟,两人一同看守着山下的九个大门,没有仙上的允许,无论是谁都不可能从他二人的眼皮子底下溜进来的。”

幺歌听后更是震惊了,先不说他二人的性格脾气简直是天差地别,他们两个的真身一个是九头一个是九尾,怎么会是亲兄弟呢?若不是因为他们化形后变成了一个模样,这让谁听了也都不会相信吧。

幺歌不禁赞叹道:“厉害,厉害啊”

幺歌实在不敢在此处多留片刻,匆匆道别后,便与钦原朝着竹屋的方向折反而去。

回去的路上,幺歌不禁好奇,她侧头对钦原道:“钦原,你的真身是什么样子的啊?”

钦原没想到她会突然问这个,但也并不介意,他如实道:“我原是一只蜂鸟,天生自带毒体,仙上见我有用,便将我留在了身边,负责看管这山中的各种花草走兽,若是他们做出什么出格违规的事情,便会许我去出手制止。我记得上一次在山中作乱的,是一只四角土蝼。百年前,他无视仙上订下的规定,肆意食其他低阶灵兽,几番劝告下来仍不悔改,我便将他就地正法了。后来大家都知道了我的能力,所以心生忌惮,也就很少又那种不要命的家伙了。”

幺歌静静听完他这一番轻描淡写的英勇事迹,不由心说:这昆仑山中,还真是卧虎藏龙,各个都不能小看了呀。

回到住处,午饭过后,幺歌又爬上了门前的那棵巨树,悠闲地躺在上面听见头顶的树叶在凉风中沙沙作响,忽觉得有些困意,便在上面小憩了一会。

再醒来时,天竟已暗了下来。

她翻身跳下,刚想回屋,却忽然听见竹染在背后唤她,回身看去,见竹染正站在院子中央,身边还有一个两手提着食盒的女孩,此人正是菜菜。

幺歌心说:不知他哪来的兴趣,今晚居然舍得来陪自己吃饭了。

转而她甚是热情地请他二人进去,就好像她才是这里的主人一样。

二人进屋后在餐桌前就坐,菜菜也跟着进了屋,她将食盒里的几道菜一个个拿出来放到桌子上摆好以后,一声不吭地又两手提着空食盒示礼后欲要离开。

幺歌连忙叫住了她,从口袋里拿出了一颗早晨刚摘下来的沙棠果,递给了菜菜,菜菜对着她又施一礼,连声“谢谢”都没肯留下,就匆匆离开了。

幺歌望着她离去的背影,转头对竹染道:“她平日也都是这样吗?”

竹染点点头,幺歌低声嘟囔道:“我还以为她对我有什么成见呢,每次都是这样一声不吭地放下菜,转身就走,连一句话都不肯多留”

竹染无奈地笑道:“她对人一向如此,可能是怕生吧”

幺歌点点头,然后又将口袋里剩下的那最后一个果子放到了竹染眼前的桌案上,道:“这个是留给你的”

竹染看了一看那颗果子,又抬头看了看幺歌,轻声道谢后,便将它收进了袖中口袋。

幺歌一语不发地继续吃着饭,半晌后,忽然又想起了白天的经历,这才抬头道:“我今天遇见陆吾了”

竹染拨了拨手中碗里的几根青菜,道:“怎么样?有没有被吓到”

幺歌大呼道:“当然有,我一开始还以为他跟我一样是只狐妖,本来还想去跟他套个近乎呢,谁知道他竟然跟那个开明兽是亲兄弟!”

竹染笑道:“那怎么了?”

幺歌道:“哪有亲兄弟一个九头一个九尾的?而且他俩人的性格实在差太多了,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里。”

竹染笑了笑后又好奇道:“那你说,他二人哪个是在天上,哪个是在地里啊?”

幺歌哼道:“当然是陆吾在天上了,你看人家说起话来,好声好气的,不像那个开明,一口一个“老子”的,粗俗得很”

竹染却冷笑道:“当年死在陆吾手中的人,可不比开明少”

幺歌继续追问,可竹染却不肯再跟她讲更多的细节,只说了句:“小孩子听太多这些,会做噩梦的。”

幺歌赏了他一个大白眼,往嘴里扒了几口饭后又道:“这个陆吾还有开明,他们两个都是妖族的人吗?”

竹染道:“并不算是,他们二人自混沌而生,虽为同族却又并非同类,几百年来他二人一直在山中修炼守卫,从未入世,世人也很少见过他二人的真容。而妖族不同,就像你们雪灵狐族,不知源起却自始至终群居而生,世世代代繁衍不息,与世间恩怨交织不休。虽也修炼却很少有能修成正果,活过百岁的,除了会些法术,实际倒与凡人并无差别”

接着他又道:“你这两天在山中遇到的那些精怪,他们其实也都不是妖族。他们的修炼方式与你们妖族不同,妖族修炼靠的是继承和天赋,个别天赋异禀的妖倒也是可以修成入仙界的。而这些精怪靠的却只有机缘,有些精怪也许从出生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仙缘不凡,就像菜菜那样。但也有的精怪也许一辈子都只能待在角落里做一棵无名的野草,永远也无法开口讲话,无法化形,甚至在还未获得灵识的时候,就被其他的灵兽给吃掉了。”

说罢,他用筷子指了指幺歌碗中一块烧肉道:“比如像它”

幺歌正要夹肉的筷子猛地一停,她缓缓地放下手中碗筷,满是不悦地对竹染道:“你是故意的对不对!”

竹染笑着道:“是啊,但我说的也都是实话啊”

幺歌看了一眼桌上的那几盘还未尝过味道的新菜,再想想竹染刚才的那一番言论,犹豫半天后,终于心中一横,又抄起了筷子道:“事已至此,不吃岂不是对不起他们的在天之灵!”说罢便又吃了起来。

竹染实在没有想到,眼前这位居然对食物已经热爱到如此丧心病狂的程度,刚才说的那些话,就连他自己听完以后都有所动容,对着眼前的这几盘菜也有些难以下手了,可她竟然还能吃的这么心安理得,不由地敬佩道:“你还真是......食大于天啊,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上辈子是饿死的呢”

幺歌边嚼着口中的烧肉,边忙道:“你怎么知道我不是呢?”

竹染一怔,后道:“我听说,饿死的人下辈子都去当猪了”

他顿了一下,又一脸坏笑道:“你确定,你的真身不是......”

幺歌迟钝片刻后才反应过来,瞬间火冒三丈,差点失手将手里的筷子戳进他的眼里,她跳起来叫嚣道:“我可是货真价实九尾狐狸!”

说罢她身形一晃,在身后亮出了自己的九条毛茸茸的红色狐尾,摇摇晃晃地在他眼前胡乱摆动,似是在炫耀。

竹染一笑,伸手便抓住了离他最近的那一条,幺歌忽然汗毛竖起,“呀”地大叫一声,顿时两耳发热通红,脸颊也泛起了一片潮红。

她连忙收回狐尾,结结巴巴,一脸娇羞地指着他道:“你,你干什么!”

竹染没看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他殊不知这狐狸的尾巴,除了偶尔当武器用来打人以外,平时就像是龙的逆鳞一般,是极为敏感之处,也是绝不能轻易触碰的,更何况他还是一位异性。

竹染百思不得其解,总之先很识趣地道了声“对不起”,缓和了下屋内尴尬的氛围。许久后,幺歌才平复下心来,坐回到餐桌前,可桌子上的这些菜,却再也没吃一口。

竹染见她没再给自己好脸色,便先讪讪离开了,想着她向来都是没心没肺的,估计明天一醒来就把今晚的事都忘干净了,等她不计较这事了,再来问清楚缘由好了。

可他没想到的是,幺歌这一夜却是及不安生,在床上翻来覆去,总觉得自己的尾巴还在别人手中攥着,她紧咬着牙,心中暗骂道:“明天一定要好好报复一下竹染这个混蛋”

但转身又开始郁闷起来:“打又打不过他,而且他还有像钦原这种厉害的手下,该怎么报复他呢?”

幺歌思来想去,一整晚都在绞尽脑汁地谋划着各种阴险毒辣的小手段,直至天亮,才意识到自己竟然一夜未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