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只一眼，他便立即又将头低下。让坐在对面的司秋将他通红的耳朵和脖颈收入了眼底，脸上的笑意更是忍不住了。笑了好一会才勉强忍住了脸上的笑意，伸手将桌面上那盖着绣布的东西推到了男子面前。在男子抬头看向她这边之后，才将上面蓝底绣着一株淡黄色兰花的绣布拿走。
绣布下面，是一把雕工精致，散发着古朴气息的箜篌。在不过巴掌大的地方竟是仔细的雕刻上了一片山谷，上古之上雾气缭绕。意境颇为高深，光是一眼便知不是凡物。就连原本被司秋影响了心绪的那男子都是一脸呆滞的看着眼前的箜篌，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有种生怕眨下眼便消失不见得感觉。
“这......这是空谷吗？”男子愣了很久才回过神来，等大双眼看向司秋。眼里满是震惊，完全没有了之前拘束的感觉。
“对，这是我的箜篌。你便用它弹奏吧，我的那首曲还是最适合用空谷来演奏。但是前提说好了，你要是达不到我的标准我也不会用你。”司秋脸上神情严肃起来，说起舞乐她总是一丝不苟的态度。
“你...你在说真的吗，真的舍得让我弹奏空谷？”听到司秋让他用空谷演奏时他更加震惊了，满脸不可置信的看看司秋，又看看箜篌的。
“你看我是在开玩笑吗，我时间很宝贵的。你要弹就赶紧，别耽误我找下一个乐师。”司秋佯装严厉，两句话说出来让男子回过神来。
“请问到何处净手？”
男子紧接着提出的要求让司秋对她立即便是又高看了几分，在弹奏之前净手是对一件乐器最起码的尊重。也能看出一个人于乐理之道上有多少的涵养，而这个人有多大的能耐便能从这些细节中体现出来。
此时司秋竟是对接下来的试弹有了一些期待，可是当她亲眼看着男子将手仔仔细细的洗了三遍，若是林云清不阻止他还想再洗的时候。司秋嘴角还是忍不住带了笑，她今天的笑容可比往常多了不知道多少。
男子在坐下之前，伸手仔细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衫。一脸严肃的跪坐到蒲团上，缓缓伸手落到弦上。下一刻，清脆的乐声一下接着一下的传出来。犹如密集的鼓点，却不是那种沉闷的鼓声。而是随着男子十指飞速的挑动，接连不断的音节之间仿佛出现了战场上金铁交戈的声音。
司秋缓缓闭上眼，脑海里随着乐声慢慢浮现出一幕交战正酣的战场。战场上是手握兵器的士兵，正在为了他们的国家在不断的厮杀着。乐曲声中充满了杀戮和忠义的感觉，一时间听者皆为之热血沸腾，心里顿时冒出了为了家国付出最大努力的感觉。
慢慢的，乐声慢慢平稳下来。脑海中的景象渐渐走到了战争结束后，打扫战场时。看着满地战友的尸身，庆幸着自己活了下来。为那些死在这场战役中的他们默哀，为自己终于保护好了家国而自豪。
乐曲结束时，司秋脸颊上已经布满了泪水。就连站在一旁的林云清也是满脸悲哀，她缓缓蹲下身。紧紧抱着自己，将眼眶里溢出的泪水全都擦到衣裙上。一会后，站起身来看了司秋一眼。这一眼里包含的情绪太多了，可司秋却明白她所有的意思。
因为这一曲在很久以前就开始写着了，是为了这个将自己养大一直护着自己，却也一直将自己当做工具利用着的女子。
“从今天起你就是华世坊的乐师了，平常你不用做奏乐师父的活。只需要在我上台的时候给我伴奏就可以，一会你下去跟林姨领一份我的乐谱，记得熟记。”多的也不用说，一首歌司秋便是将男子的能力了解的一清二楚。只看他能将自己乐曲里所有的情感表达出来，他便是最好的选择。
男子点头答应，脸上出现了淡淡的微笑。起身将他之前带来的箜篌抱在怀里朝门外走去，在跨出门之前又转回头来。朝着司秋的方向深鞠一躬，嘴唇微启清冷的声音传了出来：“在下，韶乐。”
虽然是在说自己的名字，但是司秋看到他的视线一直紧紧盯在自己面前的空谷上。司秋嘴角的弧度更加扩大了几分：“我的乐曲大多数都是以箜篌做为主音，所以往后你帮我伴奏的时候都能弹奏空谷。你可以叫我司秋。”
听到这话，韶乐脸上的笑容瞬间炸开。可他即使发现，硬生生给憋回去了。这样一来，让他脸色有些扭曲，看着完全不符合她之前成熟稳重的样子。
三天后，穿着一新的韶乐和打扮的异常美丽的司秋坐上了将军府派来的马车。达到将军府偏门下车，由仆人引着朝院里走去。一路走着竟是慢慢走到了将军府的校场之中，两人是真没想到这高将军的宴席竟然是设在校场里。
远远的便是看到了校场里人头攒动的情景，一阵阵嘈杂声不断的传来。司秋和韶乐相视一眼，便是心照不宣的正了正脸色，镇定的一步一步朝着那边慢慢走去。走到门口的时候，有一人看到了了两人，朝着两人慢慢走来。那人长相清秀，身材在一群武人之中并不算高。更是矮的有些显眼，可是那一身温文尔雅的气质却在那一群浑身戾气的武人里特别显眼。
要是在其他地方，书生的气场永远会被练武之人完全碾压。可是在此时，那人却是在这个环境里犹如鱼入大海，怡然自得。可是当他朝着两人走来的时候，才发现他竟是身患残疾，一只脚是跛的。
虽然行走不便，可是那人却脸色丝毫不变。脸带笑意的面对着两人，那是真诚的笑。不是司秋以往见过的那种带着色彩的惊艳，或者复杂异常的神情。这让司秋舒服很多，脸上的笑容也是变得没那么僵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