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盛殿。
莲晨跪在殿内正中，微低着头。
殿里燃着龙涎香，里面似乎还有其他香料，闻起来不至于那样浓郁冲脑。
寂静无声的殿内响起细微的脚步声，莲晨弯腰，伏于地上。
“老九。”
莲晨闭了闭眼，轻声应：“父皇万安。”
“抬起头，让朕看看你。”
莲晨乖顺地抬起头，他的五官很漂亮，脸型微圆，眼睛又特别清澈，加上年纪尚小，是这么多皇子里看起来最没有攻击力的。
像三皇子，五皇子那般野心有余，城府尚且的人都以为这个弟弟是他们之中最天真无邪的。
可事实呢？
莲子姮笑了一下，这个孩子是所有皇子里最像他的。
“去看过你的母妃了么？”
莲晨垂眸看着地上，慢慢弯起唇，展开一个纯真的笑脸：“母妃有罪，儿臣不敢妄自探望。”
莲子姮抬起眉，沉默地打量莲晨一会，才开口：“你从小就跟着降儿，他可曾有怠慢，伤害过你？”
“不曾。”莲晨微微摇头，“七哥待儿臣甚好，儿臣这一身本事都是七哥手把手教给儿臣的。”他抬起头，眼神无辜地看向莲子姮，“所以儿臣也尊敬爱戴七哥，甚至以他为儿臣的榜样。”
“这么说，你不知道你母妃做了什么？”莲子姮接着问。
“以前不知，现在知道了。”莲晨又垂下眼睫，“所以，儿臣现在很后悔，如若儿臣早就知道母妃嫉恨前皇后，想要谋害七哥，儿臣一定会豁出命来拦着母妃。”
莲子姮抖了抖广袖，手里的佛串珠子碰撞发出轻响：“那你就说说，说说你母妃是如何谋害降儿的。”
“前皇后被定为妖后，父皇受文武百官施压，被迫将前皇后捉拿起来。这本是不应该传出去的宫闱秘事，却被我母妃有心传出，让七哥知道这个消息，抗命回京。此为一罪。”
莲子姮闭上眼，脸上浮出一丝诡异的微笑。
“七哥进城，饱受为难，甚至还挨了城门口守卫的一箭。那一箭是母妃特意为七哥准备的，箭头上淬了毒，害七哥损了一身功力，废了双眼，还生出妖相。”莲晨的笑意在慢慢扩大，“此为二罪。”
莲子姮轻轻点头，若有若无地应了一声。
“七哥上高台平天怒，母妃买通祁源天，让他在高台上最好手脚，甚至还安排了刺客要谋杀七哥，让七哥死于祭天仪式中。”莲晨抬起眼，笑盈盈地看向莲子姮，“此为最后一罪。”
莲子姮甩了甩佛串：“那你觉得应该怎么惩戒你的母妃？”
“残害皇子，罪无可赦。可父皇仁慈，念及母妃相伴多年，不会要她性命，不如……”莲晨想了想，“幽于后宫，每日掌嘴十五，以警示母妃，这世上除了父皇谁人也不可伤害父皇的皇子。”
佛串碰撞的声音戛然而止，莲子姮睁开眼，冷冷地看着莲晨。
“你的办法不错。”
“谢父皇夸奖。”莲晨行礼。
“这是你应得的。”莲子姮晃了晃手，“起来吧。”
莲晨低着头站起身。
“朕的这些个皇子里，有的愚笨，有的过于聪慧，有的……让朕都摸不到头脑。”莲子姮把佛串丢在龙案上，“只有你，哪样都不算最好，却是最合朕心意的。”
莲晨静静听着，就算听到莲子姮这样夸赞他，他的笑意也没有任何改变。
“知道朕最不喜欢降儿哪点么？”
莲晨不假思索地回：“儿臣愚笨，不知道七哥哪里做的不足。在儿臣心里，七哥是完美的。”
莲子姮哼笑了一声：“朕何尝不知道降儿的优秀，文韬武略，就是朕，也不及他。有为君之仁，也有为王者的凌厉。可朕不想要完美的儿子，朕要的，反而可能是会毁掉他完美的东西。”莲子姮说到这里顿了很久，悠悠叹了一口气，才继续说，“朕最不喜欢的就是他一直分不清他姓的到底是什么。”
莲晨默不出声，他知道莲子姮的意思，但是他不能把这个意思说出来。
“他是朕的儿子。”莲子姮挑着一边的眉，“朕不与任何人分享自己的骨肉，包括你们的母亲。”他垂眸看向莲晨，“这一点，你做的就很好。”
莲晨再次行礼谢恩。
莲子姮根本不在意莲晨对他三叩九拜，通过龙盛殿的大门往外看，他的语气出奇的慈祥柔和：“老九，你的母妃想要残害你的七哥，残害朕的孩子，那她就是朕的敌人，也就是你的敌人。朕希望斩草除根，朕要的可不是惩戒一个妇人那么简单。你可明白朕的意思？”
莲晨盯着脚下的地砖，没有应声。
莲子姮也不着急，缓缓地诱惑着：“朕知道你想要什么。但你也得清楚，你想要大沥的江山，那就只能从朕的手里拿。别人，就算是你母妃，你外祖父都不行。这一点，三年前，朕问你愿不愿意帮朕的时候，朕就说的很清楚了。朕可以在三年前选择你，也可以在三年后弃了你，用别人取代你。”
大殿里静得落针可闻。
良久，才响起声音：“祁妃意图谋害皇嗣，非一人所为！背后有祁远侯及其手下银蛇军的助力怂恿！儿臣请愿，亲手将祁远侯，其子司局将军，书劵将军缉拿归案！”
莲子姮轻轻拿起龙案上的佛串，满意地点头。
“这才是朕最看好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