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轻羽还伏跪在地上，心里合计是应该起身回话，还是就这么趴着说。她还未想明白，李允烨却先开了口。
“父王，”李允烨眼睛一直看着江轻羽：“她不是宫女，是儿臣的侧妃，沈青玉。”
沈青玉虽嫁给李允烨，但终究只是侧妃，当初成婚只是报呈了皇帝，并无大婚之礼，李允烨也并未带她进宫拜见，所以皇帝和后宫只是听说，未曾见过。
“朕记得你确实有一个侧妃，”皇帝捋着胡子，又将目光转向江轻羽，连皇后和太后也多看了几眼：“听说前些日子还唱了一首曲子，内宫里都在传唱，朕无意间听到一两句，果然不同凡响。”
一听说此人就是惠王侧妃，大殿里起了一阵细小的骚动。
没来由地，李允烨就想起那晚江轻羽说的“我命由我不由天”那句大逆不道的话，心中一紧，生怕她再胡说些什么。
“快抬起头来，让太后和皇后看看。”
江轻羽直起身，抬头冲皇帝眯眼一笑，心说，您老人家看到了吗，我可还跪着呢！
如此本是大不敬的，但皇帝此刻心情好，一眼见是这么个鬼灵精似的丫头，又是自家的儿媳，就没与她计较。
皇帝转头去看太后和皇后，两人揣摩着皇帝的脸色，知道他心里欢喜，也跟着露出笑容。
皇后左右打量一番，称赞道：“果然是个小美人，好福气的相貌。还这般的心思聪慧，真真是个可人儿呢！”
江轻羽笑得虚怀若谷，心说，膝盖疼。
皇帝连连点头，笑着抬了抬手：“快平身吧，坐到惠王身边去。”
除了江轻羽，旁人都愣了愣，“坐到惠王身边”这可是王妃的礼制，皇帝兴许一高兴，忘了后宫规矩，许她这份殊荣，但太后皇后不会忘，不过没人会因为这点事逆皇帝的意思，因此，谁也没说话。
江轻羽乐颠颠地坐到李允烨身边。
年宴继续，其他王府的贡菜陆续开出，不过在惠王府石破天惊的贡菜之后，再新奇也不过尔尔。
最终皇帝嘉奖了十一皇子的赞他最有孝心。
李允烨长出一口气，终于是有惊无险的度过了。他悄悄问江轻羽到底是怎么回事，江轻羽低声将来龙去脉讲述了一遍。
“我找宫女借了一套衣裳，悄悄溜进后厨，往贡菜盘子里放了姜块和面团。”江轻羽用手肘碰了下李允烨，得意道：“怎么样，我这算不算力挽狂澜？”
李允烨笑容宠溺，压低声音道：“自然，若没有你，今日后果不堪设想。多亏玉儿冰雪聪明，当机立断！”
江轻羽笑容羞涩。
此时，火树银花表演开始，艺人们将燃烧的炉缸推进大殿，几株银树立在缸中。
艺人将岩浆般的铁水浇在银树上，通红炙热的铁水蜿蜒流下，瞬间火花四溅，犹如盛放万千花朵。
璀璨火光之中，江轻羽和李允烨相视一笑。
不远处，李允泽脸色阴郁，他靠在椅子里，冷冷地盯着江轻羽。
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
宫里年宴结束后，众人各自回府和家人守岁。
李允泽特地走到内宫女眷席与母妃道别。
素衣妃子以手敛袖，目光微垂，淡淡道：“今日除夕，只你一人守岁，未免冷清。”
李允泽：“习惯了，母妃不必牵挂。”
“吃了饺子，早些安歇，不必为我守岁。生老病死，人之常情，为娘不信那些。”素衣妃子说完，不等李允泽答话，便带着丫鬟走了。
李允泽躬身长揖，直到素衣妃子走远，才起身离开大殿。
惠王府，阖府上下都等着王爷回来，年宴开宴。
从宫里回来，江轻羽感到十分疲惫，便准备回去歇息。
李允烨叫住她：“初二，我陪你回去。年礼我着人准备，你若有什么想带回去的，列个清单给我。”
江轻羽愕然地望着他：“……回去？回哪儿去？”
李允烨：“初二，归宁，回沈府。”
江轻羽：“……”怎么还有这种天打雷劈的事情？
初二，天气晴和，阳光正好。可江轻羽就是觉得一声声闷雷在她头顶盘旋不去，随时可能砸下来，把她劈得外焦里嫩。
马车徐徐停在丞相府门前，沈家上下早已在门口等候。自从惠王府派人告知惠王和侧王妃要归宁省亲，沈嫣柔就寝食难安，苦苦筹谋。她一定要借此机会重回王府，否则很难再有这样的机会接近李允烨。
李允烨当先下了马车，见沈家人都在门前眼巴巴地看着，垂眸一笑，转身挥退侍从，亲自伸手挑起车帘。
江轻羽也伸手挑帘，看见李允烨微微一愣。李允烨露出笑容，将手递给她。她垂眸迟疑了一瞬，伸手握住他的手，扶着下了马车。
等他她落地站稳，抬起头看见丞相府门前一群人，一下就明白了李允烨用心良苦，朝他感激一笑。
沈家上下大多是打心眼里瞧不上沈青玉这个庶女的，她们觉得自己都瞧不上的人，惠王也肯定瞧不上，在此迎候不过是冲着惠王的面子。
因此，这一幕夫妻恩爱秀得她们的心机堵在心肌里差点梗塞。
尤其以沈嫣柔母女，脸色最是难看。
李允烨牵着江轻羽来到丞相府门口，人群以两人为首，一位是沈夫人，另一位是个已过不惑之年的男子，面容虽有些岁月痕迹，但依然看得出年轻时的风华无双。比起李允烨，他身上的岁月沉淀更显得气质如玉，君子端方。
与沈夫人比肩而立的自然是沈丞相，来时路上，李允烨曾说起过沈丞相年轻时是个惊才绝艳的人物，江轻羽以为那只是一句客套话，如今见了本人才知所言不虚。
能有这样一位父亲，江轻羽心中莫名欢喜，尤其是还看着意外的慈祥和蔼。她来到近前敛身下拜：“拜见沈夫人，拜见爹爹，爹爹安好！”
她话一出口，就觉得气氛有些不对，众人看她的目光十分古怪。沈夫人和沈嫣柔神情更是复杂得难以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