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好衣服下来，父女俩早在车内等着她。
许枝站在不远处看着钻出车窗，冲她挥着小手的九九，就像是隔着遥远遥远的时空，那么不真实。
许霆深就在驾驶室的座位上，半侧着脸，隔着车窗看她。
温默的样子，在那里，好像理所当然。
“妈妈！”
九九清脆的童音响彻起来。
许枝眨了眨眼睛，点了下头，赶紧过去。
外边冷，车内暖气开得气。
许霆深看了一眼要往后座去的许枝，长指在方向盘上漫不经心的敲了敲：“坐前面。”
许枝扶着车门的手停了停，似乎是有些茫然。
许霆深看身旁的小家伙。
许九九很懂，她一骨碌从座位上下来，小手要去开车门。
“妈妈坐这里！”
她用力摁着车门把手，想要把门打开，力气有限，一张小脸都皱了起来，还是没能把车门推开。
许枝赶紧绕过来，从外边开了门。
九九就从车里扑过来，往她怀里一钻：“九九要和妈妈坐在一起！”
许枝看了一眼许霆深。
男人双目直视前方，薄唇轻吐：“快点。”
似有些不耐烦。
许枝不敢惹着他，尤其是在女儿面前。
便只要上来，在副驾驶的位置做好，然后把女儿抱在怀里。
她才刚坐稳，男人已将车开了起来。
许枝身体微微往后仰了一下，抱着女儿的双手便不由的收拢了一点儿。
她紧张的从后视镜里往许霆深脸上看了一眼。
“这会儿胆子小起来了？”
男人轻嗤。
许枝知他是在讽刺她先前当着乔清清等人的面，直斥他“恶心”的事。
她不愿在女儿面前跟他有任何争吵的迹象，便低头，握着九九的小手玩，只当没有听到他说什么。
许霆深抽空垂了下眼皮，将她那心虚的小动作收拢眼底，撇了下嘴角。
九九小手肉肉的，软嘟嘟。
被许枝握在掌心里绕来绕去，她咯咯的笑：“妈妈，我要叠姜姜。”
许枝低着头，细长的颈微垂，白皙的脸颊贴着小女儿圆嘟嘟的小脸，声嗓又温又软。
“好啊。”
“叠姜姜了！”
她握着女儿的一只小手，将九九的小手指叠在无名指上，无名指叠在中指上，中指叠在食指上。
然后抬起九九的另外一只小手，比着那叠起来的小手，嘴里念念着：“切姜姜啦！”
九九咯咯咯的笑。
很无聊的游戏，却好像去了最棒的游乐园，玩了最心仪的游乐项目。
许霆深看着后视镜的眼神不由的温和，恍若无波的眸中，丝丝缕缕，渗出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暖意。
将许枝送到医院去做了个检查，然后三人又去了许枝之前买仙豆糕的店。
店家已快要关门，坚决表示想买的话，明天请早。
九九明明很想要，却什么都没说，只是抓着许枝的手，眼巴巴的看着那将要关上的店门。
母女俩上了车，许霆深忽然说要去买包烟。
然后，一行三人回了家。
九九晚上睡着前，还在念念着，明天要和爸爸妈妈一起去买糕糕。
许枝知道，她想要的，根本就不是那一块小小的糕点，她想要的，是爸爸妈妈带着她一块儿出行时的满足感。
别的孩子，和父母一块儿出门，是再寻常不过的事，在九九这里，却成了奢望。
她对不起女儿，将她带到了这个世上，除了孤单冷清，除了恶名，什么都给不了她。
许枝回房间时，许霆深并不在，他回来之后就去了书房。
许枝乐得他在书房待上一整夜，好过两人同床的不堪、尴尬，与仇恨。
双眼盯着顶上的天花板，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她睡得并不踏实，像是做了什么梦。
梦里，风冷，雨寒，撕裂的痛。
痛得她拼命的喊，喉咙里却发不出声音来。
许霆深回房间，看到的就是床上的女人，挣扎痛苦的蜷缩着，额头上都是汗，头发湿漉漉的沾在额头上。
他魁伟的身形挡住了她对面寒冷的月光，微抬手。
指尖在半空中，被冷寒的月色拢着。
想到刚才在书房看到的那份血检报告，血液酒精含量高达百分之八十。
男人的目光变得幽深而晦暗。
终于还是将手收了回去。
他转身，往洗浴间的方向走。
身后，女人发出痛苦的呻吟。
“别，别伤害我，求你们，别打我的肚子.....”
她在颤抖。
双腿屈着，拼命的抱着肚子，保护着。
“放过我......”
她痛苦的哭出声来，眼泪湮没在枕巾之间。
许霆深眼睫微垂，掩下眼中层层翻涌的浪。
长腿忽的抬起，他走过去，将女人卷在身上的被子一把扯开，而后将人抱着，搂在了怀里。
他身上的睡衣被一双手紧紧的抓住，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
大手握着女人的肩，生硬的，拍了一下，又拍了一下。
她颤抖挣扎的身子终于渐渐的安静下来，呼吸也变得平稳。
许霆深未发觉，他低垂的目光，有多柔和。
脑中回顾的，还是那份体检报告，还有报告最末的结论。
超高浓度的酒精含量，还有麦角酸二乙酰胺。
存在于致幻剂中的麦角酸二乙酰胺。
为什么许枝的血液检查中会出现这种东西？
握着女人肩的大手停了下来，目光讳莫。许霆深抬手，拨了拨粘在她额前的碎发。
这份血检报告，四年前被遗失在开庭的路上，而医院出具的另外一份，却是截然不同的内容、结论。
如果不是这次他让人重新去调查，根本就不会发现，两份报告是截然不同的。
他胸口闷得厉害。
有什么将要浮现出来，可结果......
等着女人安静下来，他起身，放开了她。
许枝恍惚昨晚上许霆深回来睡了，可早上起来，房间里根本就没有他回来睡觉的痕迹。
而最重要的是，她昨晚上，似乎是做了奇怪的噩梦，有人还抱着她，安慰了他。
许霆深是绝对不可能做这种事的。
所以，她应该只是梦中做梦，梦到他回来了。
夜里乱蒙颠倒，她头疼得厉害。
客厅的电视开着，正在播报早间新闻。
女主播的声音急促，带着紧张感：“今天凌晨，有名华国籍女性在凌波路被发现浑身是血，倒在垃圾箱旁，现人已送往医院抢救，警方已前往，进行调查。”
许枝端着水杯回头，正好看到受伤女性的照片。
手里的水杯一下掉到地上。
“林警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