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衍一直对很多事情都是清清冷冷的，还是第一次这么较真。
乔俏跟傅临深出了病房，站在医院的长廊里，乔俏还没有从那种悲恸缓过来，脸上还挂着眼泪。
傅临深出门跟叶凡要了一根烟，靠在医院雪白的墙壁上抽烟，指尖明灭不定，烟雾模糊了他全部的表情。
乔俏砰砰跳的心脏还没有缓过来，压低头缓了一会儿，才有些僵硬的动了动手指。
她抿了抿唇瓣，站在医院的白炽灯下，带着一丝落寞。
傅临深突然开了口：“俏俏，你回A市吧。”
她猛地仰头看着他，眼底带着一丝不确定：“阿深，你也赶我？”
“不是赶你，而是阿衍的情绪很不稳定，我怕他做出什么伤害你的事情。”
乔俏并没有被安慰道：“沈芯是不是那个小替身还未尝可知，阿衍要为了这个来伤害我？那我可真够不值钱的！”
傅临深：“……”
他心底突然升起了一丝疲惫，就像是他以为俏俏一直都没有变过，但他却不得不承认，她就是变了。
可就是这样已经变了很多的俏俏，还是让他狠不下心。
想把天上的星星都摘给她。
“俏俏，饿吗？我带你去吃点东西吧。”
乔俏点头，跟着傅临深走了出去，出了医院的大门，她被风吹得本能的一缩，傅临深立刻脱下军装外套搭在她的肩上，低低的问了一句：“想吃什么？”
乔俏站在医院门口，目光幽静的看着不远处，小声问：“阿深，你是不是……一直都还喜欢我？”
是。
傅临深在心里应了一声，这个字滚到薄唇边，又被他给咽下去，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浅浅淡淡的开口：“我只是把你当妹妹。”
他的爱啊，于她而言。
可能是一个难言的负担。
“可……”
傅临收回手与视线，说：“别想那么多了，走吧，去吃饭。”
“好。”
……
傅临深觉得宁衍可能要很久才能走出小替身已经离开的阴影，直到他下午去找他，才发现，人已经看不出一点点的端倪。
宁衍已经换好了衣服，一丝不苟的坐在病房中的座椅上喝茶，他的目光清淡而平和，看见他之后，甚至心情不错的冲他勾了勾唇角：“来了。”
傅临深松了一口气，道：“既然你也没有什么大碍，我们去喝一杯？”
宁衍摇头，说：“不去，我爷爷来电话让我去军区一趟，你呢，什么时候回A市？”
宁衍递过来一支烟，傅临深伸手接过，声音很浅淡：“就这几天。”
“嗯。”
“阿衍，俏俏会和我一起回A市，好赖也有二十多年的感情基础，别因为一件小事，坏了情分。“
傅临深也只是随口一提，根本就没有指望宁衍能答应，但宁衍却可有可无的点了点头。
他诧异的看了眼宁衍，似乎是不明白宁衍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改变。
“后天我有一个机密性的任务，无法接触外人，为期一个月。”
宁衍解释了一句，神色舒冷。
傅临深叹了一口气，乔俏和宁衍，还是第一次闹的这么大。
看宁衍的样子，是要冷很久了。
两人出了医院，叶凡不在，傅临深开着车把宁衍送到了他送到了军区，到了之后，宁衍直接推开车门下了车，他往前走了几步，宁衍的事情，他很少参与，他跟顾淮言的关系更好一些。
他看着男人清冷的背影，唇角紧绷。
大抵就是，他总是无条件的迁就乔俏的事情？
傅临深不再纠结，调转车头离开。
宁衍是晚上的时候打电话给他让他去纸醉金迷喝酒的，他还不忘记强调一件事：“临深，你自己过来！”
他明白宁衍口中的意思，知道他不想看见乔俏。
傅临深扬了扬眉，答应了下来，拎着外套到了纸醉金迷的时候，宁衍已经坐在吧台前了，他手中端着一支高脚杯，神色慵懒，酒杯里的酒已经被他喝下去了一半。
甚至，还给他点了他喜欢的那款酒。
傅临深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率先端着酒抿了一口，宁衍的表情非常随意，眼底甚至带着几分笑意。
傅临深虽然认为，他突然情绪变得那么快非常的不正常，但转而一想，蓝芯和他毕竟只相处了一年，感情未必能深到哪里去，这一场车祸，足够宁衍清醒过来了。
他这么一想，无缘无故的心情奇好，看见宁衍伸手去摸酒杯，劝道：“阿衍，你少喝点酒，刚从医院里出来，还有伤呢。”
宁衍冷哼，道：“这点伤算什么。”
尽管他这么说，却也松开了手中的酒。
来之前，傅临深以为，宁衍叫他过来喝酒，是为了借酒烧愁，但现在看来，是他想多了，宁衍是一个能拿得起，放得下的男人。
发现宁衍没有他表现的那么洒脱的时候，是两人喝完酒，宁衍醉的一塌糊涂，但应该还没有达到断片的程度，一路上，宁衍出奇的安静。
叶凡不在，傅临深叫了代驾，把宁衍扶到酒店里的时候，他伸手拽住傅临深，揉着发痛的额头，说：“临深，我明天就回军区住。”
傅临深明白宁衍的意思，是让他打声招呼，让人先把他住的地方收拾好。
他应了一下，折身回了车上，代驾还在，看见他之后递过来一只手机：“先生，你的手机响了好久了，你接一下吧。”
像是在印证代驾的话一样，手机突然尖锐的响了起来。
傅临深的目光散漫的落在手机上，他认了出来，这是宁衍的手机。
他抿了抿唇，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一串备注为“t”的手机号码，他划了接听，电话那端的声音温淡：“宁先生，美国这边没有什么消息，你说的那个人像是不存在一样，我在华盛顿混了这么久，要真是有这么一个人，一定能给你把人找出来，她可能真的不在这里……”
时间这么久了，宁衍没有一点找人的迹象，他还以为，他早就放弃了。
可，原来不是。
傅临深没有说话，直接切断了电话，手机屏幕落进了傅临深的眼睛里。
那是一张用女人照片做成的的壁纸，女孩儿的眼睛很漂亮，带着几分迷惘，身后是一片汪洋的大海，她并没有看镜头，看角度似乎是偷拍。
他原本不知道这个人是蓝薇，还是那个小替身，但这一刻，他出奇的觉得，宁衍用她做壁纸，就绝对不会是蓝薇。
傅临深捏紧了宁衍的手机，折身往楼上走，他身上放着一张宁衍的备用房卡，刷卡进去的时候，宁衍不在床上，浴室里传来水流声，他站在原地等了好久，一直没有等到宁衍出来，才想起来，宁衍已经醉了。
他转身去了浴室，宁衍穿着衣服坐在浴缸里，靠在边沿上，旁边的花洒开着，水落了进来，就这么一会儿，水顺着浴缸和花洒在浴室里布了满满的一层。
这哪里是拿得起，放的下的样子？
就算是当初，宁衍知道自己和乔俏不能结婚的时候，也没有说这么的难过过。
像是粉碎了他一身铁骨，心里的自己早已轰然倒塌。
宁衍似乎是听见了脚步声，仰头看了一眼，眼底一闪而过一丝失落，若非是傅临深一直盯着他，也不会发现他的这个微小的情绪。
“你怎么又回来了？”
他的声音很浅很平静，傅临深出人意料的没有被他给骗到，已然洞悉了他全部的伤痕。
“你的手机。”
宁衍嗯了一声，说：“给我放在外面的桌子上吧。”
傅临深还没来的及有动作，宁衍口齿清晰的说完了接下来赶人的话：“时间不早了，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好。”
他应了一声，浴室很凉，从他进来就知道，宁衍开花洒和浴缸上的开关时，开的是冷水的开关。
但这一刻，傅临深却不敢去关心宁衍，他高高在上惯了，是不希望自己脆弱的一面暴露在人前的。
他狠了狠心，大步出了浴室，把手机放在桌子上，给宁衍关上房间门走出了酒店。
宁衍从浴缸里爬出来，撞到的头泛着刺痛，他眨了眨眼睛，一个月了。
除了前几天出现的沈芯，他没有找到一个跟她有联系的人，甚至所有人都确切的告诉他，沈芯不是她。
宁衍的脸色有些泛白，心脏传来那种绵绵密密的细痛，不得不清晰的承认。
他啊，失去了她。
从浴室里走出来，宁衍取过放在桌子上的手机，点击屏幕解锁，女孩儿的面容猝不及防的出现在他的眼前。
他叹了一口气，要是她一直都没有出现过，他的日子，会过成什么样子？
以往二十多年，宁衍从不曾感觉到孤寂，甚至，刚刚碰见蓝芯的时候，是她代替蓝薇嫁过来的时候，他恨她毁掉了他跟乔俏之间的一切，对她很多委屈视而不见。
他心底升起一抹难言的苦涩。
在这个夜里，格外的想念她。
想念她的声音，想念她的吻，想念她哭着的样子，想念她在他身边这一年里，伪装出来的，虚假的没有一丝丝真情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