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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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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沉的眸子里染着一抹寒冷,他松开杜问初,拿起沙发上的一件黑色外套:“浴室里备了衣服,你去换上。”

换衣服?

杜问初不解。

叶沉没有过多解释:“我在车上等你。”说着就出去了。

杜问初还有点发怔,叶沉他是什么意思?

走到浴室,果然有一套黑色雪纺连衣裙。这个颜色,让她的心情更加压抑。

单手吃力地换好裙子,她出门,果然在大门口看到叶沉靠在一辆黑色雪佛兰上。他一身黑色的衬衣西装,没有打领带,从胸前透出一丝白皙的凉爽。他穿那么多,在这个大夏天的午后,却没有丝毫被热得窘迫的样子,干净清爽地仿佛不属于夏天。

“去哪里?”杜问初小声问。

叶沉给她开了后座的车门:“上车。”

杜问初本来就没打算他会回答这个问题,叹了口气就钻到了车里。车里的空调开了一段时间,坐进去一点都不觉得闷热。

叶沉上了驾驶座,干净利落地踩下油门,雪佛兰以沉稳的姿态离开何家。

望着一路错身而过的风景,杜问初的心情放松下来。几度想问叶沉去哪里,都把话哽在了喉咙口。这个人太阴沉冷漠,仿佛车里的温度不是因为空调才这么低,而是因为开车的人是他。杜问初甚至靠到窗户边上,汲取外界的热度用来驱赶这股寒意。。

“冷?”叶沉突然冒出声音问她。

杜问初愣了两秒:“……哦,还……还好。”

他们之间的对话为什么会这么正常?啊呀,叶沉不会把她拉到深山老林里卖掉吧?她看看外面的坏境,好像真的越来越荒凉了。

她虽然说还好,但叶沉还是把空调调高了。

“我们到底去哪里?”杜问初忍不住再次问。

叶沉淡淡道:“快到了。”

三个字,又把她搪塞过去了。

车子又开了大概十几分钟,当杜问初下车,突然就意识到自己到了什么地方。

是火化场。

“叶沉……”杜问初的双眼模糊,心里好像知道了什么。

叶沉牵起她的手,慢慢地往里走。脚下的步子稳健有力,一步一步地引领杜问初往告别室走去:“别把眼泪浪费在这种时候,你只剩下半个小时的时间。”

杜问初急忙擦掉就要掉下来的眼泪,狠狠点头:“谢谢。”然后拨开叶沉的手,脚步坚定地往前走。

然而走到门口,她却步了。

眼泪还是不争气地往下掉,她的身体抖得厉害,连腿都有点站不稳。

身后叶沉慢步跟着,一直守在告别室外面的拉杰走向叶沉:“……叶总……”

叶沉抬手止住拉杰:“约了几点?”

拉杰是很尽责尽职的助理,立刻把安排好的一系列事情向叶沉汇报:“火化时间是半个小时后,这已经是我们能争取的最晚时间了。墓园那边已经安排好,是您亲自挑选的墓地,杜小姐可以在墓园待到五点。不过……我们没有找到杜夫人的墓。”

“我知道了。”叶沉面无表情地走到杜问初身后,“不进去吗?”

杜问初丝毫没有注意到拉杰的存在,听到叶沉的话,她握住拳头,然后毫不犹豫地往里走。

“不要哭,好好记住你父亲的样子。”掉眼泪的话,他的样子就看不清楚了。

杜问初微微侧头,擦掉眼泪,心里比刚才平静了许多。

目送杜问初进去,叶沉转身倚到墙上。淬了冰似的目光与拉杰的视线一撞,他淡淡开口:“辛苦你了。”

拉杰紧张地手心冒汗,赶紧一本正经地立正:“这是叶总的吩咐,我的职责所在。”

那么多年接触叶沉,他从来没对他说过一句这么软的话。“辛苦你了……”呵呵,他的BOSS好像也不是很冷漠嘛!

不过对于这个才十九岁的年轻老板,拉杰还是有点敬畏,甚至发憷的心理。他二十二岁跟了叶沉,当时叶沉才十六岁,前来应聘的他差点以为他是老板的儿子。后来才知道,叶沉的母亲去世之前曾委托律师替他成立了创业基金,叶沉十六岁生日拿到这笔启动资金,半年后就成立了“十方”工作室,从事古董珠宝的鉴定与修复工作。三年时间,“十方”已在古董珠宝圈里积累起了深厚的人脉与业界口碑。就在去年,叶沉成立“十方珠宝”,这说明他已经不满足于古董珠宝圈了。

作为一个比老板还年长几岁的下属,拉杰从没见过在这个年纪拥有这么恐怖能力的人。没错,富二代开公司不是什么难事,可是能这么年轻就拥有老辣手腕,把事业做得如此出色的,却凤毛麟角。反正拉杰就见过叶沉这么一个活的。

同时这也说明,他也很优秀,才配在叶沉手底下做事。

不过有件事很重要,十方珠宝与叶沉之间的关系,对外界来说暂时还是个不能公开的秘密。一切在明面上的事宜,都是由他这个助理来出面经办。某种程度上,拉杰的名字好像比叶沉还好用。

从火化场出来之后,杜问初就一直没有说话。她抱着骨灰盒,沉默地坐在后座,麻木地任凭窗外的绿化划过她的眼眸。

拉杰开车,叶沉陪她坐在后座。看到她苍白的小脸,叶沉心里有点发堵。他拧过脸选择不看杜问初,就这样一路无话地到了墓园。

杜复明是罪犯,他的葬礼注定是凄凉的。但叶沉选择了一个极佳的墓地位置,枕山蹬海,墓前新栽了一棵槐树。

杜问初软嫩的手拂过擦了很多遍的墓碑,指尖轻轻摩挲“杜复明”三个字。从进入告别室之后,她真的一滴眼泪都没有掉。

她知道,爸爸不喜欢她哭。他说,女孩子的眼泪是金豆豆,是很贵重的东西,不能轻易流给别人看。

“现在你可以哭了。”叶沉开口,也许是因为长时间没说话,嗓子有点沙哑。

杜问初一张麻木的脸转向他,夕阳如荼,在他黑色的西装上溅起斑斓的彩霞,也落进她眼中,倒映出他的挺拔与沉稳,还有,那么一点点的柔和。

眼泪就这么因为他的一句话,无声无息地落了下来。从细雨绵绵变成撕心裂肺地嚎啕,仿佛要把胸腔里所有的委屈、惊恐、不甘、憎恨都掏出来。

那一天下午,墓园大门迟了半个小时才关,三人离去的时候,杜问初已经晕厥在叶沉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