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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二章 韩信要斩霸王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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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公,便是那张先生再神乎其神,他一人能抵千军万马吗?如今我们几十万大军围攻项羽几万人,都拿不下他,你竟指望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韩信很是不解,只觉得刘邦是病急乱投医了。

“你不懂,张先生智谋远虑,虽不比千军万马,可定然能够扭转局势。”刘邦此刻是火烧眉毛,也顾不上面子了,若是此番这样大的阵仗过来,却让项羽逃脱,灰溜溜的回去,那才是真正的颜面无存了。

“快请张先生。”刘邦顾不得韩信反对,赶紧对那小卒道。

那小卒领命下去,将张良请了进来,他仍然是一身白衣,清瘦身躯,脊背挺直,犹如一根青竹,分外脱俗。

尤其是那面容,清秀俊美,竟看不出年纪来,犹如一个女子一般,韩信更是觉得刘邦此举荒唐了。

“见过主公,韩将军。”张良淡淡地开声,对着两人行了个礼。

“张先生不需这些虚礼,快请坐,快请坐。”刘邦客客气气地将他请了上来,又亲自斟水,推到了张良的跟前,“张先生来得及时,我正有难呢。”

张良与陈平等文人,连同随军的戚媚都留守在荥阳等稳固的地方,如今前来,正是要献策的。

“请主公备下笔墨,张良此番赶来,正是要献策的。”张良徐徐开口道。

刘邦见他胸有成竹的模样,顿时喜上眉梢,赶紧遣人准备笔墨,道:“快快,准备笔墨,张先生当真是神机妙算,当日应带上先生来垓下的。”

张良此时以手握拳,抵在了唇边轻轻咳嗽了一声,神色淡静道:“主公言重了,不过是些雕虫小技,能给主公分忧便可。”

“雕虫小技就勿要献丑了,你一个舞文弄墨的书生,能对付可抵千军万马的西楚霸王吗?”韩信听他这么一说,更是不满,本来就一筹莫展,出来个这样的人搅局,更是心塞。

张良并无意与他多少,此人劳苦功高,这性子却不甚讨喜,想必刘邦日后也会卸磨杀驴的,他何必跟一个将死之人多费口舌呢?

他淡淡地铺开粗糙地纸张,用简陋的笔杆沾了墨,在上面写下了一首诗。

“韩将军将这个拿回去,让士兵连夜传唱,连唱三日,那楚军,便会不战而溃。”张良动作从容地将手上的黄纸递给了韩信,淡淡地说道,眉目间一派淡然,并无倨傲。

刘邦也好生好奇,与韩信一起凑到纸上看了,只见那纸上写了一首诗——

人心都向楚,天下已属刘,韩信屯垓下,要斩霸王头。

“无知小儿,这样一首打油诗,便能打败项羽攻无不克的楚军吗?当真是可笑至极!”韩信愤然,一张脸涨的通红。

张良却并不看他,只是目光淡淡地掠了刘邦一眼,缓声道:“项羽军队攻无不克,是军心坚定的缘故,哀兵必胜,当日项羽破釜沉舟,大战秦人四十万,就是靠着这必胜的军心,若是将军深夜让人高唱楚歌,令深垒中的楚人思念家乡,厌倦战事,怠慢作战,那依照将军的优势,项羽几万人,何足畏惧呢?”

他此话说完,也不多再解释,淡淡地对刘邦道:“主公若是觉得可行,便依照子房所说,我先退下了。”

留下帐中的两人面面相觑,都觉得悬乎,项羽那神出鬼没的军队,当真会被一首楚歌打败吗?

但如今这情况,两人都骑虎难下,且张良的计策,在刘邦这里,就没有试过不灵的,刘邦心里早已信了八分。

这也不是什么劳心劳力的事,不需劳民伤财,不过是唱一首歌而已——

“依照张先生说得办。”刘邦对韩信道。

韩信只能应了,让军队中会楚话的人出来,将这首楚歌唱熟了,并传给众人。

此时,已然到了月末,正是一年中最冷的时候。

寒风呼啸肆虐,冰雪渐冻,楚军缺衣少粮,正是艰难的时候,况且他们根本不知道外面的汉军到底有多少人,总之这汉军像是打不尽一般,打了一批,又来一批,打了这批,还有下一批——

但是他们信念坚定,霸王是他们眼中不败的战神,只要项羽在,他们的军心就一直很稳,哪怕拼尽最后一点力气,也要打败汉军。

呼呼的寒风肆虐,黑压压的天空,飘起了纷纷扬扬的大雪来,不过一会儿,这黑压压的世界,便白了头。

万籁俱寂的时刻,楚营外面,忽然传来了一阵苍凉雄浑的歌声。

“人心都向楚,天下已属刘,韩信屯垓下,要斩霸王头。”

“人心都向楚,天下已属刘,韩信屯垓下,要斩霸王头。”

“人心都向楚,天下已属刘,韩信屯垓下,要斩霸王头。”

“人心都向楚,天下已属刘,韩信屯垓下,要斩霸王头。”

东边先唱了起来,紧接着,西边也唱了起来,南边也唱了起来,北边也唱了起来,楚营的四面,都唱起了这悲怆的楚歌。

唱的是楚歌,是他们西楚民歌的调子,难道整个西楚的百姓,都已经背主投降,认贼为王了吗?

本来还强撑着的楚军,在听到这样凄凉哀婉的歌声时,都不可控制地热了眼眶。

他们拼死战斗,不过是为了保全西楚,可是西楚的百姓却都已然背主,向着了刘邦,他们这样打下去,还有什么意思呢?

西楚要亡了,西楚要亡了啊——

大雪仍然在下,越下越大,本就战战兢兢绷紧神经的楚军,被这雄浑低沉的哀婉歌声吵醒,纷纷从帐中起来,往黑暗的远方望去。

天地间除了黑色,便是白雪,更生凄凉,所有的楚军,都生出了一种穷途末路的悲哀来。

“人心都向楚,天下已属刘,韩信屯垓下,要斩霸王头。”

“人心都向楚,天下已属刘,韩信屯垓下,要斩霸王头。”

“人心都向楚,天下已属刘,韩信屯垓下,要斩霸王头。”

“人心都向楚,天下已属刘,韩信屯垓下,要斩霸王头。”

四面哀声不绝,叫人心神俱灭,这些地方,这些唱歌的地方,是他们曾经打下来的荥阳,阳夏,九江等地,——如今,都落入了汉人的手中。

这些都是他们西楚的子民,如今却对着他们唱起了亡国之歌——

军心涣散,不过一瞬,这个寂静寒冷的深夜,项羽孤身立在帐中,听着外面的歌声,还有他帐下兄弟的低声抽泣,心里突生了一种天要亡我的无力来。

“我项羽十几岁就上了疆场,如今十几年过去,本以为收复了故国,光宗耀祖,却不想竟要亡在刘邦手里了!”他想到尚在彭城的虞妙和未出生的孩子,向来血溅眼前面不改色的铁血霸王,也忍不住落下了泪水。

他死死护住的西楚子民,为何要在这样的关头投向了刘邦,投向了汉军,还对着他们唱这亡国之歌?

为何?为何?他一心护着他们,有他项羽在,无人敢动西楚,他们却为何要对着他唱着亡国之歌?

项羽将自己手中的长枪,狠狠地戳在了地上,发出一声悲鸣,仰天长叹:“我项羽一生征战,从未有过败绩,如今尚未败死,却叫自己人捅了心口一刀。”

他落下眼泪,正要召集将士,与刘邦决一死战,却猛地有个小卒冲了进来,道:“霸王,王妃来了!”

妙儿?她来这里作甚?

项羽慌忙擦了擦眼泪,急匆匆地随着那小卒前去,果然见一道熟悉的身影朝着他奔了过来,正是虞妙。

她如今肚子已然快有六个月,显怀了,但是四肢依然纤瘦,披着厚厚的斗篷,斗篷上都是雪。

“你怎么来了?”项羽的神色在昏暗中看不确切,动作轻柔地替他拭掉了斗篷上的雪。

虞妙一见他,顿时就流出了眼泪,哑着声音道:“我担心你,就来了。”

项羽将她轻轻拥进怀里,摸上了她的头发,哑声道:“我不会有事的,你放心。”

虞妙紧紧攥了攥自己手中的绢布,偎在她的怀中,泪如雨下。

她来,是因为收到了张先生的传信,先生信上说,让她务必在十二月前,带项羽离开,不然项羽必死。

可是,今夜,已然是十二月的最后一日了。

“霸王,随我从小道离开吧。”虞妙紧紧抱住了项羽的腰身,哀求道。

“我不走,我的兄弟都在这里,我如何能弃他们而走?便是战到最后,只余我一人,也只有战死,没有逃兵。”项羽语气温柔,却是无比坚定的。

“霸王,那我呢?我的孩子才六个月,你难道要我的孩子还没有出生,就没有爹吗?”虞妙早知道他性子如此,无措地哭出声来。

“妙儿,这个孩子,你定然要给我留住,她是我项籍唯一的孩子。”项羽摸上了虞妙微凸的肚子,语气温和,“不要哭,我命人将你送走,隐姓埋名,好好活着,将她养大。”

“不,不要,我不要——”虞妙不断流泪,握着项羽的手,他的大手粗糙厚砺,满是伤口和茧子,“霸王,当日成亲,我就发过誓,要与你生死相随的。你在哪儿,我就在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