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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第四十四章 无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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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薛蟠之事定,贾儒心情很是愉快,吃完饭出来闲逛,一时走到了自家卖文房的铺子。先暗暗查看了一番没有什么疏漏,掌柜伙计态度诚恳热情,对顾客也都一视同仁,贾儒非常满意。刚走出门没几步,就被身后跟着的招雨撞在了后腰上。

他一个趔趄站住,迅速转身。只闻到身后一片酒气扑鼻,还未看清什么,只见一个灰色如狗熊般的巨型身体晃晃悠悠地差点扑在他身上,嘴里还模模糊糊地喊着“臊你娘的!瞎了你的狗眼,往我身上撞来”。

他还没来得及躲,好在四个跟着他出门的小厮里一直有两个是学过武的,所以这巨汉体型虽然壮硕,而且喝醉了酒力气甚大,依然被两人拖到了路边上去。凤岩、招雨都是十六七的半大孩子,也没学过武,早被撞得东倒西歪了,嘴里还喊着“太爷,您没事吧”,哼哼着蹦起来,一个过来抄了根布摊上的木尺站在他身前,另一个早一溜烟跑去报官了。

这一片四周围的无论是商户还是居民大都是普通人,见这边闹事却没像往常一样过来看热闹,而是纷纷关门闭户装作没看见的样子。贾儒心中一沉——今日遇到的这个恐怕也是当地一霸,“秀才遇到兵”,自家小子们恐怕要吃些亏了……

只见那醉汉猛地挣脱,嘴里不干不净不知道说的是些什么,挥动着醋钵大的拳头冲着贾儒就要砸过来,却又被那两个长随抓住,三人在那边纠缠起来。一时你来我往,竟砸坏了附近七八个摊子,却只闻抽气声,并没有人出来理论。

贾儒看旁边有一户卖包子的店门只虚掩着,还留着一条缝。贾儒便过去想借个家伙,店里的人却没等他说话就“砰”的一声把门板阖了起来……

因醉汉挥拳力大声重,每打中一次总会让自己这边的人受一定程度的伤,以至贾儒一方战斗力越来越弱。不过醉汉本就喝多了酒,准头差得很,□□拳才中一拳;又被两个长随东一拳西一拳也颇打到了几处要害,所以尚能支持。正在这时,只听远远传来一声大喊——

“太爷?”

贾儒一愣,向后边一看,只见是一个生得甚是斯文清秀的小厮腋下夹着一个木头盒匆匆跑过来,容长脸儿,看着倒有几分熟悉。

那人来不及跟贾儒说话,就冲着那边砸成一团的三人冲过去,满面惶急之色地大声嚷嚷道:“倪二哥,倪二哥快住手!打错了,打错了!”

那醉汉被两个长随拿着旁边支摊子的竹竿打到了头,心内有些迷糊着,正面目狰狞地要报仇,手上动作却慢了一些,听到了小厮的叫唤,觉得这声音很有些熟悉。回头一看——

咦!这不是自家街坊贾芸吗?于是愣愣道:“芸二爷,您说什么?”

贾芸急得一头汗——

今天倪二刚帮了他一个大忙,他刚决定跟这人搞好关系,结果他就打起自己本家辈分最长学问最高最德高望重的老太爷来!

他凑近了倪二,见他仍然懵懵懂懂,连忙扔了手里的木盒子抓着他的一只胳膊猛地晃起来。见他酒醒了几分,这才压低声音道:“快起来!倪二哥,你到底是为什么打我们家老太爷啊!他肯定已经派人报官去了,一会要是惊动了他儿子侍郎大人,就是我也绝对保你不住啦……”

贾儒眯眼想了想,“唔”的一声。总算想起他是谁了——贾芸嘛!

这人不但是贾家的子弟,而且还在原著中颇占了一段笔墨。他虽然不记得原著中贾芸是否有这一段戏,不过知道这人精明有礼、随分从时,而且心地也不坏,算是贾儒当年看原著时在贾家男丁里少有的一个不讨厌的。记得贾芸是倪二的街坊,两人有些交情,贾儒松了口气——今天这场无妄之灾总算是过去了,便静静地站在一边看他如何处理。

两个长随见这个跟醉汉相熟的人竟然是自己本家,虽然住了手,却也没放松警惕。他们露出来的皮肤都是青一块紫一块的,脸上难掩疲惫之色,却依然在贾儒和倪二之间凝神戒备着。贾儒心中暗暗点头,觉得这两个人以后倒是可以好好提拔提拔。

倪二这才酒醒了七八分,听了贾芸的话,心中惊惧起来。他虽然是方圆几条街的一霸,不但拳头好使,家境也是不错的,否则也不会做得高利贷的生意。

这附近的人都没什么背景,平时就算被他揍了,或是惹出别的什么事,只要拿几个钱疏通一下也就解决了。但是这次……

他越想越怕,酒也完全醒来,一把抓住贾芸道:“侍郎大人的老爹?哎呀,坏了坏了,求芸二爷救我这一次啊!”

“唉,看你这事闹的……”贾芸也很无奈。他虽然是荣府一系的子弟,却自幼死了爹,和荣宁两府还有贾儒一家这样出息的族人交情很浅,哪里说得上什么话呢?只怕人家跟着连他一起嫌弃一起抓了……

只是,倪二是认识的人中唯一给他雪中送炭过的,他说什么也不能撂手不管……

“太爷!”贾芸过来恭恭敬敬地深深一揖,见贾儒依旧面无表情地看着,心中登时一凛。刚想退缩,却听见远处依稀可辨的捕快开道的声音,渐渐焦急起来。他扑通一声跪下,掷地有声道:“……太爷,重孙知道倪二哥今日得罪了您,但是倪二哥对我有恩,重孙不能放着他不管……求二爷看在与重孙的同族之分上,就饶了倪二哥这一回吧!”说着“咚咚”磕起头来。

倪二此刻热血澎湃。他平声最敬重的就是讲义气的汉子,贾芸这样身弱无力的是最不得入他眼的。今日一早帮他,不过是因为贾芸身份清贵又跟他们住得近,他为了抬高自己的身份才结交这样一个朋友的,心中却并没怎么在意。没想到落难时人家竟这样帮自己。

他心中一热,面色也凛然起来,拍着胸脯道:“贾太爷,您老大人有大量,我倪二灌了黄汤得罪了您,不过我一人做事一人当,芸二弟虽然是我兄弟,此事却跟他无关,您可不要迁怒于他!”

贾儒却没说话,只笑了笑,看得这两个人一愣。

捕快们已经来到,一个捕头很有眼色地冲着贾儒过来躬身行礼,讨好地说话,三四个带刀捕快将倪二两人围起来。

贾儒冲那捕头示意,在他耳边细不可闻地说了几句。那人躬身连连点头,却在收下凤岩奉上的一个银锭子之后笑着带着手下又走了。走前还特意绕道倪二身边,狠狠地踹了他一脚道:“又是你!瞎了你的狗眼……下次招子放亮点!”见倪二诺诺发誓“再也不敢了”这才大摇大摆地走开。

贾芸虽然奇怪,却也知道太爷这次是不追究了,慢慢站起。凤岩招雨各自走到被打坏的摊子前,每个摊子前放了一串钱——他们虽然见死不救,贾家却是不能打坏了东西不赔的。

贾儒也不理倪二。这人徒有义气,虽然武力不错,但是这种“不论是谁只要惹到他抬手就打”的霸道让他非常不喜。难道如果是个没背景的小孩子撞到他就这样白白被打了?就他那个拳头,那个狠劲,打死人都有可能。他是绝不会去与之结交的,不拦着贾芸不要理他就不错了。当然,倪二本人也并没奢望着能跟贾儒攀上关系。

贾儒淡淡地问了贾芸几句“今年多大了”“读了什么书啊”之类的话。贾芸半躬着身一一答了,口齿清晰,条理分明,很是一个可造之材。贾儒心中一叹——罢了!

“你这是……出来买药?”贾儒指指地上的木盒子,贾芸“啊”的一声快走过去捡起,拍拍上面的灰道:“不瞒太爷:芸儿不是为了自家买药——就真是我们生了病,麝香、冰片这样名贵的药材也不是我们家能用得起的……芸儿只是想拿这个孝敬琏二婶子,好让他分派给我一些事做罢了……”

原来贾芸也想起听别人说过,这位太爷是极爱用功有天赋和为人孝顺的学子的。若是被他看中,或许真能转运也未可知。贾儒点点头,并未对他用邪法钻营表示不屑,贾芸心中升起了一丝希冀——

“……芸儿虽然一直在族学里念着书,一天两顿饭和笔墨纸钱都免费,但是家里没个产业,实在供不起我了。我娘虽然勉力支持着,靠做针线活挣些家用,但我已十八岁,又怎能一直吃白饭看着母亲劳累呢?”

“……你说你一直念着书呢?继续念吧,啊……我有个朋友开了一家书店,他店里的二掌柜刚刚辞了,你愿意过去帮忙吗?”贾儒语气依旧平淡,仿佛贾芸爱怎样怎样,他都无所谓一般。只是这再平淡不过的话听在贾芸耳朵里却如天籁一般……

毕竟他就算贿赂了凤姐,差事能不能到手或者何时到手还不确定着呢,哪里比得上这个眼前的机会?况且太爷明着说让他继续念书,又让他到书店去帮忙——书店的大掌柜说实话都是肚子里有点墨水的,若是他勤快懂事着些,就是平时看书有些不懂的地方也可以有人问了;就算大掌柜是不通的,书店来往之人也多半认字读书,也能提点于他;最最不济将来一辈子考不出去,至少他有了营生,又能认识这许多读书之人,也算赚回来了……

“愿意愿意!”贾芸千恩万谢,不知道说什么好,简直就要喜极而泣了。这店到底是不是贾儒朋友开的还两说,但他不是那种迂腐的人,非要弄清楚了;他也并不会觉得当掌柜的做生意有什么不好——家里都揭不开锅了,还管什么士农工商的——何况等他将来考上功名,前事有些许瑕疵也可揭过了。

却听贾儒面色郑重道:“虽然我荐了你去,但是若你干得不好被人辞了,或是一辈子考不中真成了掌柜的,那太爷我就不管了,你到时候也别再来找我。”

贾芸含泪道:“哪敢再劳烦太爷?能有这个机会我已经很满足了,多谢今日不计较重孙,多谢太爷再造之恩!”说着又要跪下磕头。

贾儒连忙止了。再看倪二时,只见他铜盘大的肥脸上表情茫然,完全没搞清楚现在的情况。贾儒微微摇头一笑——只盼贾芸能一直这样,他也就不枉帮他一回了……

贾芸干脆地转头回他刚出来的那家店去了——他要把麝香、冰片退了,把钱还给倪二……

贾儒回到家心情还不错。见凤岩等四个人身上狼狈,他也是十分感动——若是没有他们,今日他就要挨两辈子的第一场揍了。

想到这里,他连忙叫大夫给他们看了伤,又给了每人十日假、五两银子和两身衣裳。

倒是贾敖、贾瑞等以及女眷们听说太爷今日狼狈回来,一个个担心得红着眼圈过来看望,见到贾儒没事才放了心。听贾儒说到四个小厮忠心,各个主子又各有赏赐,弄得他们被打了一顿倒比过年还高兴。

贾儒想到今日的事,忽觉族中子弟有一个贾芸,或许也有其他还可造就的,若一直不管倒都耽误了。自己虽然不看重宗族影响,但是宗族之力在这个年代看来确实重要得很的。便问贾敖道:“贾家的子弟中有多少有功名的?有多少闲置家中连个产业进项都没有的?”

贾敖虽然疑惑,但是见父亲问,还是老老实实地把自己知道的东西都答出来:“咱们家儿子这一辈的只有西府两位哥哥和我三人有职了,其余的不是像贾敕、贾效他们那样在荣养,就是敬大哥那样想成仙的;玉字辈后来也没有再中进士的,也是珍、琏两个侄儿有职,再就是咱们家瑞儿了……举人只有太爷教导时的那三个,后来没有再中过;再算上草字辈和往下的,拢共还有十几个秀才,倒有一小半是捐的。至于产业……多是当年太爷这辈分家的时候从西府分出来的,东府那边当年几位太爷去的早,倒是都依附着珍哥儿过活。他们两府都不像咱们家人口少,主子里又有担当的少、坐吃山空的多,几代分下去大部分都不剩什么了。”

贾儒越听越心寒——这就是贾家的现状吗?也难怪那些人挤破头想要这个荫生资格,想要跟族里出息的人家攀上话。

贾儒虽然不愿意管荣宁两府的闲事,但是其余的贾家族人跟他也算有血缘关系的,若能帮一把总是好的。贾芸是原著中人,他就给人一个机会,别人就不管,他自己心里都过不去的。

贾儒心里有了想法,就想要先考校他们一番。毕竟他已经好久不教课了,也不知道他们学问品行如何,帮谁不帮谁是要看准了的。

想起五月一日清虚观打醮,虽然廖氏有事不能去,他是没妨碍的。况且他去了,还有一个好处,那就是——贾家爷们没有一个敢在他面前吵吵嚷嚷吃喝玩笑的!他很高兴自己有规束他们的作用,但是这对于他们这些早就预备好了要乐呵几天的贾家男丁来说,恐怕就不那么痛快了。

虽然他对于自己“正直高大”的形象所产生的效果也有时会无奈,但是这种只要板一板脸就能发挥巨大作用的本领他还是很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