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宁寿宫里沉寂一片，只有陈氏的哭泣声在徘徊。康熙闭着眼思索了片刻，叫李德全找来几个粗壮的嬷嬷把陈氏带走，暂时关在启祥宫后殿。陈氏还想求情，还好身后的嬷嬷一把捂住她的嘴，死命拉着她把她拖走。
秦太医已经去了偏殿候着，以备不时只需。
佟贵妃思前想后，决定还是上前劝说：“皇上、太后，顺妃生产只怕还需要时间呢，不如先叫大家散了吧。”
“嗯。”太后也没心情跟宫妃们说话了，挥挥手就让她们都各回各宫，不过她还是记得端静公主的，便道：“端静难得进宫一次，先去看看你额娘。今晚也别急着出宫了，在哀家这里住一晚吧。”
“是。”众人散去，佟贵妃则留下来继续陪伴，“皇上和太后还没进膳呢，不如叫人送来晚膳吧。皇上龙体要紧，要是顺妃知道皇上为她而不饮不食，只怕她也是不安心的。”
“皇上日理万机，还是先吃点东西吧。”太后也跟着劝说。
康熙点点头。佟贵妃忙叫人张罗些清淡的菜色来，又叫人准备好参汤跟粥品送去偏殿，才走下来陪着康熙跟太后一起吃饭。其实佟贵妃琢磨着，康熙今天生日遇上这么一件事，再吃些大鱼大肉只怕更坏心情，倒不如叫人做些清粥小菜的，再叫人送些去产房，倒也显得自己懂事贤惠。
等用过膳，偏殿那边还是没有消息出来。太后忍不住叫人探了又探，都只说会是顺产。太后毕竟老了，也熬不了这么晚，最后还是康熙把她劝回寝殿休息，只说一有消息就会找人告知她。
到了亥时四刻，佟贵妃正想劝康熙回乾清宫时，秦太医并一个接生嬷嬷出来了，接生嬷嬷手中还抱着一个襁褓。
“恭喜皇上，顺妃娘娘生下一个小公主。”接生嬷嬷道喜。
“把孩子抱上来给朕看看。”康熙脸上终于浮现出微笑。
接生嬷嬷连忙上前，把手中的襁褓递了过去。刚出生的孩子皮肤又红又皱，因为是早产的所以也特别小，康熙忍不住接过来抱了抱，还好不算轻。
“顺妃跟小公主身体如何？”佟贵妃见康熙只顾着抱着小女儿，便代替他向秦太医问。
“顺妃娘娘跟小公主都身体安康。”秦太医回道，“只是小公主毕竟是早产，这段时间还是得好生养着；顺妃娘娘此番生产后有点出血，虽然已经止了，但到底消耗了元气，微臣想着，以后顺妃娘娘只怕是不能再生育了。”
“也罢，她身子本就不好。”宫里能生孩子的女人并不少，康熙也不缺文萱这一个。叫接生嬷嬷把孩子抱回文萱那里，康熙边说：“宫里的好药多着，你尽管用便是。”
“微臣遵旨。”秦太医退了出去。
“臣妾恭喜皇上得一个与自己同日出生的小公主。”佟贵妃见太医都下去了便走上前凑趣，“只是今儿天色已晚，皇上明日还要上早朝，不若先回去休息吧。顺妃这边臣妾会让嬷嬷一直照顾着，顺妃身边的人臣妾也会叫过来服侍她。”
佟贵妃不说康熙都忘了，这个小女儿跟自己还是同日生日的。康子子女众多，唯独这个孩子最有福气，跟他同日生辰，也不由得龙心大悦，见佟贵妃笑语晏晏地跟他说着话，心中欢喜，便道：“你随朕一起走吧，朕今晚就去你宫里歇着了。”
佟贵妃心喜，一半羞涩一半欢喜地随着康熙的龙辇回到承乾宫。
文萱在睡梦中昏昏沉沉了好久，她只记得在巨痛之中自己的下身有什么东西滑了出来，其余的就再也没有印象了。这段时间她可以听到高嬷嬷和碧玺霓裳说话的声音，可以咽下她们喂给她的鸡汤、药汁和清粥，却怎么也睁不开眼睛。
等到能张开眼的时候，文萱已经被抬回了启祥宫里面。
“主子终于醒了，真是佛祖保佑了。”高嬷嬷连忙上前扶起文萱，往她背后堆了软软的靠枕，又扭了一条帕子帮文萱擦了擦脸，“主子都睡了好些天了。霓裳，叫乳母把小公主抱进来！”最后一句明显点中了文萱的心思。
乳母抱着大红襁褓进来的时候，文萱已经服下了一直炖着的参汤和冰糖燕窝羹，又叫人帮她擦了擦双手跟耳后的皮肤，这才接过自己的孩子抱在怀里。女婴在这几天里逐渐长开了，原本红皱的皮肤慢慢变光滑，也不再是刚出生时那样的红黑，皮肤也逐渐变白。
“太医怎么说？”文萱觉得自己说话都有气无力的，但也不能阻碍她的询问，“秦太医跟莫太医可有按时来给公主请平安脉？”
“太医说公主身体康健，并没有什么大问题。只是，”高嬷嬷为难地道，“只是太医说，娘娘以后只怕是不能再生育了。”
文萱对这个消息完全不在意，只说：“不能生就不能生，也不是什么大问题。我身子不好，也已经有了两个阿哥跟一个公主了，再生的话只怕宫里的其他女人都要生吞了我了。”其实文萱压根也不想再生了，连番生产对她这具身子来说还真是一个不小的负担。
“主子才刚刚醒过来，不如奴婢叫人送上热水给主子擦擦身子吧。”高嬷嬷也不知道怎么接话，还是碧玺聪明，连忙道。
“嗯。”文萱叫乳母把孩子抱下去，见霓裳跟碧玺都下去了，她才扯过高嬷嬷低声道：“嬷嬷，你去小厨房备下花椒鲫鱼汤，我待会儿要喝。”
高嬷嬷也是生产过的妇人，哪里不晓得文萱这话的意思，便点点头下去了。
等文萱擦净身子换上新的寝衣，高嬷嬷又端来一碗药，服侍文萱喝了下去。
“嬷嬷，你可以知道为何我会提前生产？”喝完药，文萱突然想到这个问题，便直接问道。
“奴婢正想说呢。”高嬷嬷突然脸色一变，气愤地说，“主子身子原是不错的了，要不然太医也不会让主子出席家宴。偏生是偏殿里有个不长眼的东西，用了一盒什么脂粉，里面竟是有对怀孕女子有害的香料叫什么番红花的，主子不小心沾染到进了身子，这才遭了罪。”
文萱皱眉想了想：“可是陈答应？”
“正是。太医说那盒子里的香料具有活血的功效，所以主子才会动了胎气。”高嬷嬷愤愤不平，“自己是个没见识的人还在这里瞎显摆，现在不就被皇上锁在后里了！”
“这也不能全怪她，她毕竟也不知道。”文萱这才知晓原来她那天嗅到的那种清香的气息里，居然暗含这些东西，“皇上可有说要如何处置陈答应？”
“皇上没有下旨严惩，故而还是按着答应的份例暂且养着。”高嬷嬷最不高兴地还是这件事，明明是害得自己主子早产的元凶，皇上居然还不下旨惩罚，居然还好吃好住地供养着，真是让人费解！
“皇上朝政繁忙，哪里会为这些小事伤脑筋？”文萱却很明白，“再者她也不是故意的，皇上也能因为这样而赐罪。你叫内务府好好照看就是她就是了，别多为难，她到底年纪还小。”
“主子宽宏大量，那小蹄子若不是为了争得皇上的注意哪里会害得主子如此。”高嬷嬷还是有点不高兴。
“嬷嬷不要生气。”文萱笑了笑，“这几天胤礼跟胤i可有来过？他们有见到自己的妹妹了没？”
“十七阿哥跟十九阿哥几乎天天都有来，只是主子一直昏睡着所以不得见。”高嬷嬷提起两个阿哥也是开心，毕竟又懂事又聪慧的阿哥最是得人欢喜，“两位阿哥也去过暖房见过小公主了，阿哥们都说小公主长得可像主子了。”
“他们哪里会看？”文萱睡了这么久现在可精神了，“你叫人告诉皇上还有太后，只说我已经醒了。还有胤礼跟胤i，叫乳母多多照看着，也不需日日来看我，只叫他们好好读书便是。”
“阿哥们那都是孝顺主子呢。”高嬷嬷道，“听说皇上今年的木兰秋a要带着十七阿哥去，主子瞧瞧奴婢是不是该准备些什么？”
“骑装一应的内务府都会准备好，”更关键的是文萱不会做骑装，“你帮胤礼做几双厚一点的鞋袜吧。塞外冷得快，比不得京里。挑一些暖一点的布料跟貂皮来，我再帮他做两件中和一件貂皮褂子。”
“是。”高嬷嬷道。
文萱醒过来还不到半天，闻讯的敏嫔跟成妃就已经来了，成妃身边还带着小十九。
“我也是被十九缠得没办法，这孩子赖着要见额娘呢。”成妃在外间，文萱在内间，中间隔了一道屏风，索若身影隐隐绰绰，但说话也方便。
“多谢你帮我看着他了。”文萱睨了乖乖坐在自己床沿边的小十九，点着他额头到：“就只会麻烦你成妃母，可有向成妃母道谢？”
“儿子有的！”十九乖乖地点点头，“儿子想额娘了~”尾音拖得老长的。
“你这会没事就好，当初可把我吓的。”敏嫔也笑着说，“好在母女平安，我也看过小公主，长得可真好，尤其是眼睛，跟你特别像。”
有人赞赏自己的女儿文萱当然高兴，便道：“十三福晋也该生产了吧？”
“是啊，还有小半个月。”提起自己的媳妇，敏嫔也是高兴。
成妃就有点黯然了。她只有一个儿子，身体还是有残疾的。好不容易娶了个媳妇却没有好消息传出来，眼见着庶子庶女是一个一个地生，成妃也想早点抱上嫡孙。
敏嫔见成妃的样子，便拍了拍她的手：“别着急，许是缘分未到罢了。”
文萱也跟着劝慰了几句。
好在成妃也不像惠妃那样非得自己媳妇生个嫡子，纠结了一下也就算了。三个人说说笑笑好一段时间，跟文萱说好小公主满月后就把十九送回来，成妃和敏嫔也跟着告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