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南乔就不经意地看到了那个辅导员特意去感谢叶重阑的画面。
见叶重阑还是一副懒散的样子，似乎一点也不在意别人对他的看法，无论是觉得他太过冷血无情的，还是觉得他冷静理智的。
他都只是唇畔带着一抹懒散的笑意，神情是全然的不在意。
结合着之前历萧萧说的话……想到他到底帮过自己，还让自己在他家里看病吃药，他甚至还炖了汤给她喝。于是南乔稍微有点良心发现了，这天早上，她做了一顿相对于以前来说非常非常正常的早餐。
烤了几个小小的粗粮面包，榨了新鲜果汁，甚至还准备了牛奶。
对于这顿正常的早餐，叶重阑表示无比震惊。
他盯着那几块面包看了好一会儿，抬头用探究的眼神看了南乔一会儿，试探地问道：“这是面包？”正常的小面包？他出现幻觉了？
南乔点头，“面包无误。”
一向不挑食、什么都不怕的叶重阑迟疑了一会儿，“……这是果汁和牛奶？”正常的果汁、正常的牛奶？
他的确不挑食，什么都能吃得下去。但是……对于自己即将吃下去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做成的，这个他还是要有一定了解的吧？否则里面如果是虫卵或者蚕蛹或者蛆的话……恶！
南乔再一次肯定地点头。
这里面真的没有小石子或者什么可以的高蛋白肉类？叶重阑拿起面包盯着看啊看。
见他明显是害怕了，南乔突然心情很好，于是非常善良地解释了一句：“这个真是蛋糕店里买的那种小面包无误，没有添加任何‘不该存在’的东西。你可以放心。”
“……”叶重阑又盯着看了一会儿，决定相信南乔——不知道是不是南家三兄弟的功劳，南乔一向是有一说一有二说二，即使真话再难听，她也不会说谎。
视死忽如归！他拿起面包，神情壮烈地微微闭上双眼，吃了一口。
可能南乔今天心情确实不错，见一向神情自若气定神闲的某人这副与以往大不相同的样子，她又别过头，轻轻咳了两声，无声地弯起唇角，黑白分明沉静无比的杏眼里也露出几分笑意来。
“南乔，你不一起吃吗？”发现真是正常的早餐——将近一个月来的第一次啊！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这样任由南乔折腾着他的胃，怎么也不肯开口说不需要她带早餐。叶重阑感动地差点留下两行热泪来。他一边喝牛奶一边询问南乔。
当然第一时间发现了她的笑意，他的心情蓦然也变得好起来。忽然想到，她今天为什么这么开心？竟然愿意恩赐他一顿正常的早餐了？
南乔带着笑容去坐在沙发那边，将自己的早餐放在木质茶几上，“嗯。”她开始吃自己的早餐。
叶重阑拿着自己的早饭与平板过去，见南乔心情灿烂的简直有点不像她了，她是不是忘了这是在他的办公室？他忽然眯了眯那双波光潋滟的凤眸，脑海中倏然闪过周一的清晨，无意间看到的那一幕。
南乔和南赋走在一起，言笑晏晏，两人之间气场和谐而温馨。她那天多准备的一个饭盒是为南赋准备的早餐？他们两个……相谈甚欢？
因此她的好心情维持到了今天？甚至大发慈悲给他也准备了一顿正常的早餐么？
叶重阑原本不错的心情迅速笼罩上一层阴影，脸上也似乎有了乌云。他在南乔旁边坐下，点开自己的平板。
只是最早的几条他放的电影是在教室里播放的，后来他和南乔看的那些科幻、悬疑、推理、异形、丧尸等等片子，纯粹是个人爱好重口味而已。一如他这一整个办公室的人体器官啥的。
反正无论他早餐时间播放什么，南乔都从来没有害怕过一丝一毫，总是淡定地看着吃她的早饭，无任何不良反应。
叶重阑就将她当做自己人生的知己了。一部片子要放好几个早上，他也很有耐心。
今天的早餐电影时间他换了个风格。
是一部灵异神怪的鬼片。
似乎是日本拍摄的。
剧情开始没多久长发飘飘五官冒血的惨白面容就突然出现在屏幕上，周围是阴云密布，气氛诡谲而阴沉压抑，背景音乐也极为恐怖。
让人的精神不由自主地开始紧张起来，心跳开始加快再加快，扑通、扑通、扑通扑通扑通。
她流着血泪的双眼正对着镜头，长长舌头伸出的嘴角带着可怖的笑意，背对着她正笑得甜蜜蜜的女主角还在自言自语。她的手慢慢地伸出来，干枯的十指，惨白的颜色，乌青的长指甲——
南乔忽然急促地喘了一口气，猛然撇过头去，大大地喝了一口豆浆。
叶重阑按了暂停，不紧不慢地将口中的食物咽下去，这才转过头去看她，“南乔同学？”
南乔不说话。
于是叶重阑挑了挑眉，点播放键，继续。
“喂……”南乔的声音有一丝不稳。
“怎么？”
“你你……没事。”
“那吃快一点吧，好像快要上课了，刚好看完这一段，明天早上继续。”
“哦。”南乔僵直着身体，在叶重阑的催促声里，侧过头看了画面一眼，猛地又转过头去。
“你怎么了？”他的声音里有点怀疑。
南乔强自镇定地回答：“没事。”
“真没事？”不等南乔回答，叶重阑突然将平板拿起来送到她面前，“有女鬼——”
“喂！”南乔猛然站起来，“你玩够了没有？”她就不该觉得这家伙有救，还特意去买了坚果什么的给他做粗粮面包。好心没好报啊。
“哈，你难道没发现没声音了么？我早关掉了。”见南乔悄悄地松了一口气的模样，他发现小秘密一样得意起来，声音里也稍微带了一点笑意，“原来你怕鬼？”不怕那些恶心的丧尸、血腥残忍的欧美片，怕中国和日本片子里各种各样的鬼怪？
南乔站直身体，“是怕鬼又怎么样？”她莫名其妙的穿越不也同样无法用科学来解释？
听出她声音里的紧绷情绪，他扔了平板，探头去看她：“真的害怕？”他以为她什么都不怕的。
南乔继续偏头。
“南乔？”他继续追着。
南乔扭身。
“南乔南乔，你不会是吓哭了吧？”叶重阑索性绕过茶几，追着去看南乔的神情。
“……喂你无聊不无聊？！”南乔转圈圈，打死不给他看。
“你真的——”终于被他看清楚了她倔强的神情和泛红的眼眶，他顿时哑然。她居然真的害怕那看上去就很假的女鬼、番茄酱？这么害怕？
既然已经被他看到了，南乔也就不躲了，“怕又怎么样？”
外婆早逝，父母不在，她从小到大只跟着外公，从来没跟他一起睡过。最多是很小的时候怕她掉床什么的，跟外公在同一个房间里。外公睡在大床上，她睡在一张小小的竹制床榻上。
没多久她就被外公命令着搬进了自己的房间，还没上幼儿园之前她就一个人睡了。
一个人在黑暗中，没有任何声音的感觉……小时候只是害怕和紧张，大了慢慢就开始感觉到寂寞而安静的可怕。更何况，她那时候太小还不怎么懂事，有时候耍赖不愿意背书跟着外公学那些艰涩的东西的时候，他就会拿鬼怪来吓她。
外公没事就会给小小的凌枢讲一些古老的传说和神话故事，当然也有各种各样的鬼怪的故事。她小时候一直觉得世界上是有鬼怪和神仙的。也许直到现在，潜意识都还以为它们存在。
所以才会什么都不怕，格外怕那些女鬼。即使理智上明知道是假的，但感情上还是会觉得害怕，无法控制。这让南乔很懊恼。
察觉到了南乔身体的紧绷状态，凝视着她泛红的眼眶。叶重阑心中一动，那种异样的感觉越来越明显，心中似乎有什么就要在下一瞬破土而出——他忽然想起前些天母上大人召唤他回家之后跟他的一场谈话。
他尽量柔和了眉目，对着南乔柔声道：“你真的害怕这个？我……”他的话声断了，又试着继续下去，“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会害怕这个。”他垂下了长长的睫毛，眼神被浓密的睫毛略微掩盖住。
天知道这是他长这么大，第一次跟人说“对不起”这三个字。而一旦开了口，似乎后面也就不那么难了。
见南乔听到他的话之后，傲娇地别过头，轻轻地哼了一声。
叶重阑想到她刚刚眼睛红红的像只被欺负惨了的小兔子一样可怜兮兮的模样，他心中更是一片柔软，“南乔，之前你都没有反应的，我真以为你不怕这种片子。我错了，我道歉，你原谅我好不好？”
南乔转过脸，双手抱胸，不说话。
“那……我送一件礼物给你？你想要什么都告诉我，我一定想办法做到，哄你开心，好不好？”
南乔还是不说话。
“还是不行吗？那我跟你保证把你上次在我家里烧傻了之后打我手心的事情忘光光，以后再也不提了？”
“……”
“要不然你打我一顿出气？或者你想要我怎么样都可以？”叶重阑又小心翼翼地询问，等了好一会儿没有反应，他低着头万千感慨似的咕哝了一句，“唉，怎么就这么难哄……”
“谁要你哄了？”南乔一抬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