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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 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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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承提出了问题的关键, 令宁橙又想起下午的事。

那个客户凭一双鞋就可以判定她被一个有钱的男人“照顾”着, 说好听点是交往,难听点就是傍大款,现在想想也是有理的, 这年头穿着一身名牌却领着低微薪水的女孩不在少数,看在外人眼里多半是不会往好处想的, 更不要说阮齐只见过她一面,并听邵承提起过几句, 就已经断言他们之间有不可告人的关系, 甚至认为她说话的分量远远超过了筱萌。

而宁橙分明意识到了这一切,却没有办法将自己从这种尴尬的境地解脱出来。

宁橙一直沉浸在胡思乱想中,直到额前的头发被他拨开, 才正视眼前的男人。

“最近筱萌都在帮‘那小子’搞影展, 等影展一结束,我就郑重其事的去她家里一趟, 跟他父母道个歉, 告诉他们我不能照顾他们的女儿了,我有了心上人了,以后我的未来就要和我的心上人一起绑定了。你看,这样成么?”

宁橙被他口中的“那小子”逗笑了:“你是不是怕老人家们会伤心?”

“是啊,他们对我有恩。而且很多时候和一个人交往, 不单单是一对一的,还要和这个人的所有人际关系交往。我和筱萌则恰恰相反,先是有了我们两个家庭之间的关系才有了我和她的交往, 想要分手,可不能只说一句‘对不起’。”

宁橙这才感到她以往经历的人生是过分单纯了,父亲去世后,母亲带着一个陌生的男人走进家门,这样的演变摆在她今天的遭遇面前,似乎也不再是那样难以置信了。

宁橙想,邵承的话是有道理的,他所谓和恋人的所有人际关系交往的言论,其实是可以套用在任何时候的,就像她的母亲改嫁,她也要和那个陌生男人以及他以前的人际关系交往一样,只不过她选择了远离。

“你能和我说说你的家庭么?”宁橙说。

可能是因为母亲改嫁的事又浮上心头,让她想找个精神上同病相怜的人,可能是因为她早已从筱萌口中得知邵承父母离世的消息,却更想亲口听他说,也可能因为他们正在“交往”。

邵承闭上眼,好似回忆又好似在伤感,他面上的表情难以用语言形容,却足以诱惑任何一个看客,那是一种无关“性”的吸引。

“我们家的结构很简单,三口之家,不过现在只剩下我一个人了。我的父母和筱萌的父母是十几年的朋友,他们还在世的时候就和筱家订了亲,当时我和筱萌还在上大学,我大她两届,她刚上大一就被评为新一届的校花,性格开朗,人缘不错,我们又是青梅竹马,所以我想就算和这个女孩共度一生也没什么不好。”他的语速很慢,仿佛被人催眠。

宁橙听得专注,脑中突然有了某种幻想,倘若她和邵承念得是同一所大学,那么现在的关系会不会被改写?

邵承继续说:“后来我父母出了车祸,去的突然,我和同学正在毕业旅行,接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是两天后。在那两天里,筱家的人真是帮了大忙,就连后来的葬礼,也是他们在帮我忙前忙后。我当时就想,好在有他们,让我不至于一个人。”

“你的父母没有兄弟姐妹么?”宁橙问,不过问完就后悔了,要是有或者来往过密,邵承父母的葬礼也不会假手于筱家的人。

邵承说,他父亲是孤儿,当年母亲坚持要嫁给父亲,和南方老家的所有人断绝了关系。在接到他们去世的消息后,南方的亲戚派了几个人过来,是素未蒙面的舅舅们,听说他的外公、外婆早在前几年就去世了,不过在去世前他们仍不愿意承认那个让祖上蒙羞的女儿,床边跪着的只有儿子。

“毕业后,我用父母留下的钱开了一家公司,但当时发生了很多问题,一些关键文件批不下来,生意被耽搁在半路,需要很多资金填补,筱萌的父母又在这时帮了我一次,他们的人脉很广,我当时的问题到了他们手里简直就不是问题,所以很快的,资金有了,文件也顺利下发了,让我顺利度过事业上的第一个难关。这都多亏了他们。”

邵承睁开眼,看向她:“上大学那会儿,我有个室友在校外找了个女朋友,他拿照片给我们看,我一眼就看到照片上的另一个女孩,也不知道为什么,很想认识她,有时候做梦也会想起。”

宁橙一动不动的看着他伸出手,抚上自己的脸缓缓描绘五官的线条,眉毛,眼睛,鼻子。

“那为什么你没有去认识她……”

邵承的手指正划过她的嘴角,打断了她的话。

“因为,她很快就出现在我眼前。那天我一回到宿舍就看到一个女孩哭着蹲在地上,我过去扶她的时候才看清是谁。她哭得真是一塌糊涂。我本想安慰她几句,不过她没有给我开口的机会,一把推开我就跑了。后来一问才知道是我那个室友甩了那个女孩最好的朋友。我想这下坏了,我和她完了。”

宁橙垂下眼,握着邵承的手腕,她这才想清楚一切,就像有句话说的“幸福就是在对的时间遇到对的人”一样,当时的他们或许是对的人,却相遇在错的时间,注定不能开始,但是她又难以分辨现在是否就是最对的时间。

“那段时间,我经常在梦里见到她,梦见她在我怀里哭的样子。”邵承笑笑,凑过去亲了她一记:“然后我就这样亲她,让她破涕为笑。”

宁橙果然笑了:“无赖。”

“嗯,她也是这样说的。”

宁橙一怔,剜了他一眼:“你的故事还没讲完。”

“父母去世后,我没有任何心情想女人的事,但是没过多久,筱萌的父母就向我提起我和筱萌的事,我说我要给父母守孝三年,他们同意了。我也以为三年后一切都会尘埃落定,只是没想到那天我又看见了她,回家以后我想了很久,我到底该不该追求她,还是在今年结束以前和筱萌结婚。结果,我选择再给自己一次机会,假如她身边已经有人了,我就退出,假如没有……”

“别说了。”宁橙说,低垂着头,眼眶红了:“这世上没有假如。”

他在耳边低语:“是啊,没有假如,只有幸好,幸好我选择成全自己。”

耳垂一疼,宁橙倒吸一口气,转眼间,身前的安全带已经被他挑开:“我饿了。”

晚饭吃的无比融洽,宁橙不再像中午那样抵抗他殷殷布菜的举动,她想她需要享受,不管是享受男人的服务,还是享受美食,或是享受恋爱的感觉,她想她为什么不能为自己活一次,在遇到一个让自己心动并且也为自己心动的男人后。

但是晚饭结束后,宁橙仍旧坚持楚河汉界,不让邵承送她上楼。

“你是怕我进去?还是怕自己忍不住让我进去?”

宁橙一恼,他就不能用词准确一些么,什么叫进去,加个“门”字有这么难?

“是我‘家’太乱了,改天吧。”

邵承笑笑,并不勉强:“总有一天你会心甘情愿让我进去的。”

宁橙也在笑,心中却羞赧着:进你妹。

宁橙一把推开他,头也不回的冲进单元门,邵承没有追上去,靠在墙边平复。

宁橙没有立刻回家,她腿软脚软的靠在电梯里,瞪着镜墙里那个眼神茫然的女孩,她觉得自己野了,人野了,心也野了,野的就像是河里的鱼,滑不留手的让人抓不着,所有来打渔的渔夫都不能摸到她的腮,直到有一双比她的顽抗还要野蛮的手将她捞了起来,她不驯服就会被那双手一点一点的蚕食,甚至剥光她的鳞片,看着她露出皮肉软绵绵的摊在砧板上,却并不急着下锅,欣赏她最后的挣扎。

宁橙有种预感,那个男人很快就会进来,或者是自己很快就会忍不住让他进来,不管是身体还是家门,还是心。

一切都太快了。

宁橙走出电梯,从楼道的窗户里看着邵承渐行渐远的背影,脑子里还在计算他们到底认识了几天,结论是,真的是太快了。

“你们果然开始了。”

是这句话唤醒了宁橙的意识,响在黑暗里,激醒了声控灯,以及宁橙脖颈后的汗毛。

她下意识瞪大眼回头看去,曲烨的身体一半藏在阴影里,一半晒在灯光下,让人难以形容他此时的神情,大抵只能归类为高深莫测那种。

“我拿摄影展的照片小样给你看,还有请柬。”

曲烨带着一种尽量克制的莫名情绪走上前几步,将手中的那叠东西放在离宁橙不远的窗台上,然后说:“你看看吧,一定要来。”

宁橙没有任何表示,剧情转折的太突兀,她跟不上。

“对了。”曲烨转身走开几步,又顿住,再次惊散宁橙好不容易凝聚的呆滞:“筱萌说,她喜欢我,这是第二次,我没有回答她,她说她还会提第三次,就当做给她自己一个机会,但是事不过三,三次之后她将只当我是陌生人。”

宁橙发现自己给不出任何回应,因为这件事她没有立场发言,也不知道如何在别人的十字路口上当指路明灯。

曲烨却不想放过她的意见:“我记得我也跟你说过‘事不过三’,要是我现在问你第三次,你需不需要我帮你呢?只要我接受筱萌,你和那小子就能顺顺利利,不用再偷偷摸摸的。”

宁橙绷紧了下巴,难以忍受“偷偷摸摸”这四个字,尤其是出自曲烨的口里。

“你要是真的喜欢筱萌,你们能在一起,我绝对为你高兴,可若是你不是真心的,你只是想玩玩,就像对你以前那些女朋友一样,或者是为了什么‘事不过三’的约定而帮我清除障碍,我劝你不要意气用事,你会毁了她的,她经不起的。”宁橙酸涩的说。

这一刻她竟然替筱萌感到伤感,脑海里突然浮现筱萌红肿着眼睛对她说“我喜欢他”时的样子,那样绝望,那样生动,好似活着,又好似快要死了。

她想,在感情上,唯有女人才能懂得女人的痛苦,但偏偏为难女人并与女人为敌的永远也只会是女人,男人是女人的战场,男人是女人开展的理由,男人却未必愿意乖乖的当个战利品。

曲烨的笑声透了过来:“你的意思是,要是我不喜欢她就要拒绝她?就算你和那小子不能在一起?”

“我们会在一起的。”宁橙说,语气坚定:“他们没有感情,否则她不会喜欢你,他也不会……”

“他也不会忘不了你。”曲烨接话。

宁橙哑然,惊讶的不知道作何感想。

“你忘了吗?今天中午我打过电话给你,我说我稍后再打给你……你的手机占线,我只好打另外一支,不过关机了。后来你回了过来,却没说话。”

宁橙这才想起今晚吃饭前的情景,当时她正在和邵承通电话,他说他就在她的公司楼下,她匆匆下楼,正想起曲烨中午才说还会再打电话给她,于是顺手开机,正看到几通未接来电,又顺手回了过去,而那时,她已经看到了守在公司大门外的邵承,只好将立刻手机塞回包里,顾不得电话是不是仍在拨打中,心想依照曲烨的急性子,等不到回应就会很快挂断的。

“我没有挂断,你没想到吧?”

曲烨的声音就像是恐怖片里的终极boss,阴森,透着玄,他回过身来,一脸讥诮:“我一直在旁听你是怎么偷情的,还有他又是怎么对你一往情深的,为了你不惜得罪多年的朋友。”

宁橙难以自控的愤怒着,从牙缝里逼出几个字:“你怎么这么下作!”

曲烨却好似没听见,轻松自在的自说自话:“你是他的梦中情人,他是你寻找多年的英雄,不过后来你的手机没电了,我只听到他说他经常梦见你在他怀里哭的样子……然后呢,然后你就……情不自禁了?”曲烨的食指和中指在半空中交错的比划了几下,想到前几天筱萌无意间提起她和宁橙认识的经过,以及邵承如何英雄救美。

至于那个然后,是宁橙说的:“无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