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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第二卷·绯然倾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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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玄十年。

又是一个寒冷的冬天,在这南苑一呆就是三个年头,我抬起手,握拳又放开,修长的手指细得好像能看出分明的指骨,晶莹剔透,漂亮非凡,阳光透进指间,落进我的眼里,有些刺目,不自在得眨了几下眼睛,该起来了……

我推开一直压在自己身上的胖子,看了眼床上的狼藉,那是昨晚留下的痕迹,坐起身来打了个哈欠,理了理被压乱的长发,赤身正欲从他身上跨过,就听见他幽幽得说了句:“绯然,怎么这么早就起身了,不多陪陪我么?”

继续自己的动作,我赤着身取过窗前屏风上的亵衣,懒散得披在自己身上,然后回头淡淡笑道:“知府大人,如果绯然没有猜错,大人怕是已经没有精力再与绯然来一次了吧?”

他朝我尴尬一笑,说道:“绯然的身子真是销 魂,我胡方为若是再年轻些,定是要跟你做上三天三夜!”

他脸上的肉堆积在一起,一笑,便皱了起来,十足是像一头肥猪,我朝他微一颔首,便走出了门去。

刚出门口,便有小厮将一件狐皮大氅披在我的肩上,我拉了拉领子,问道:“淫妈呢?”

小厮回道:“银花妈妈正在听雪阁品茶,公子要去么?”

我“恩”了一声,他便开始带路,看着他那小小的模样,脑海中突然出现了一个遥远的身影——童九,也不知他这会怎么样了?还记得我刚来的时候,跟他探讨太监的问题,那个时候,他真的很可爱……

没错,我现在的名字叫做“绯然”,月殇城南苑头牌,其实,说白了,也不过就是一个高级男公关,所谓高级男公关,就是具有有挑人资格的男妓,而不像别的小倌一般,只能被人挑。不过,就算是再厉害的男公关也会碰到不得不伺候的人,就比如刚才那头肥猪,月殇城的知府胡方为,即便我一千个一万个不情愿伺候他,也必须得在他的身下婉转呻吟。

来到听雪阁的延廊,正巧碰上落雪,我伸手接过,沁凉的雪花在掌心慢慢融化,手心留下雪花毁灭的痕迹,我握紧拳,摇头笑笑,继续往前走着,繁复的雕花窗门,古朴的亭台楼阁,我站在门口望着一旁青竹上渐渐覆盖上来的白雪,突然觉得很是美丽。

杨雪翠竹,覆雪弯然。

小厮帮我打开门,一眼就看到淫妈正在吞云吐雾,污染空气,品茶?我看她只会吸大烟,说得这么文雅做什么。

淫妈见我来了,圆乎乎的脸上便挤出了淫笑,眼角边的黑痣愈发明显:“哟,倾城公子,这么早就来陪老娘喝茶么?”

我抖抖衣袖,满不在乎得走了进去,见到桌上的茶壶,便自己倒了一杯,也不喝,只是摆在桌上看着热气袅袅升起,然后侧过头,以手支额,对着淫妈笑道:“那肥猪已经摆平了,别忘了收银子。”

她嘿嘿笑道:“就知道没有你绯然公子摆不平的客人,连那种失去能力的老头都能搞定,绯然啊,我果然没有看错你。”

我拿过茶杯轻抿一口,笑道:“淫妈你的确是够独具慧眼的。”

她说:“臭小子,你别以为你每次喊我‘淫妈’我会不知道你在指什么,老娘是银子的银,不是淫荡的淫!”

我笑道:“这么多年了,你还计较?”

她谄笑道:“若是绯然愿意陪我一晚我自然不计较了。”

我点点头,说道:“当然没问题,只要你拿得出一千两,今晚我就是你的人了。”

她气急:“我怎么说也都是你老板娘,你就不能算便宜点么?”

我说:“好吧,那两千两一晚。”

她瞪眼:“你这叫便宜?”

我说:“没错,淫妈你想啊,要对着你有感觉我除了吃药还能有别的办法么?可问题是那些药我早就已经当糖吃了,怕是你喂我再多,我也提不起性趣服侍你不是?这可多委屈,所以说,两千两已经是亲情价了。”还记得当初她一刻不停得喂我吃药,到现在,我已经对那些药免疫了,完全不起作用……

淫妈狠狠吸了一口烟,不爽道:“三年前还是只嫩得不得了的羊,三年后居然就骑到老娘头上来了,绯然还真是学得快啊!”

我依然歪歪斜斜着身子,笑道:“那还真是淫妈你教导有方。”

淫妈被我气得就差把烟杆咬断了。

我看看屋外的雪,起身道:“我回去休息了,你让人把客人的名单拿来我房里吧,挑完我会告诉你。”

淫妈在后面吐了口烟道:“倾城公子,一夜千金。这名头如今可真是响当当的,绯然,你的名声怕是很快就会传到京里了。”

我脚步一顿,随即低笑道:“随便吧。”

走了几步又说道:“别老吸那个,对身体不好。”

然后就头也不回得走出门去,屋外的冷风袭来,吹得人发丝不断飞舞,白色的大氅微微扬起,明明刚刚还是有太阳的天气,现在却下起了雪,果真是世事无常啊!

我回到自己的房间,看见桌上排的整整齐齐的一大叠名帖,突然有些无奈。

让小厮帮我暖了一壶茶,生了个炉子,再拿了些点心,我便一个人坐下来慢慢看着那些想要见我一面,呵,或者说是想要跟我春风一度的人。

泸州刺史郭淮安……

平城首富金西仁……

茂陵才子唐齐采……

詹士府府丞安闵……

我皱皱眉,詹士府是负责辅助太子的机构,三年前才建立起来,这么说,这个安闵应该是京官,淫妈说的没错,我的事果然已经传到京城了!真是人怕出名猪怕壮。

再不看那名帖一眼,直接投入炉火之中,看着精致的金印名帖在火中渐渐弯曲变黑,心里无来由得一阵烦闷。

不想再跟那里有任何接触……一点也不想……

我走出门,对着一旁的小厮说道:“以后京城来的名帖都不用送进这屋,明白了么?”见小厮应了声“是”,我又合上门进了屋。

人渐渐有些困乏,想去床上躺一会,只是刚站起身,就听到了一声让我难以置信的声音——

“小然……”

不敢转过头,我知道,会这样叫我的人,只有一个,而那个人已经死了,没错,就在我被赶出芜繁宫的第二天,他就已经被处了斩立决,如今三年过去了,怎么可能再听到他的声音?一定是错觉,是的,是错觉……

我摇摇头,刚想要继续走,身体却被人一把抱住。

我看着环在自己身上的那双漂亮的手,有些不敢相信得问了一句:“……阑枢?”

背后的声音有些哽咽:“小然,我终于找到你了,你知道么?这些年来,我一直在找你!”

我不可思议得转过头,伸出手抚摸着来人的脸颊,依旧是清俊儒雅,只是比起原来的翩翩风采却似乎显瘦了些,颧骨微微凸出,只是,还是那个宣大美人,我曾经万般维护的宣大美人,我一眨不眨得看着他,声音有些颤抖得说道:“阑枢,你不是已经……怎么会这样,怎么会?”

他看着我笑,眼里竟然有些湿润,他说:“皇甫景瑞并没有杀我,而是找了个死囚替我去死,他放了我,只是让我永远不得再入京。”

怎么会……他怎么会这么做?为什么?他不是一向赶尽杀绝的么?

他说:“我知道你为了救我被贬为庶民,这些年来,我一直奔波各地找你,却一直苦寻不着,没有想到,没有想到你居然会在这里……”

我放开他的手,淡淡笑道:“是没有想到我会变成一个供人玩乐的下等人吧?”

他摇摇头,苦涩得笑道:“不,小然,你知道我并不是这个意思,我知道你一定有你的苦衷。”

我说:“没有苦衷,这样的日子也没什么不好。”

他看了我半晌,才笑道:“小然,你变了好多。”

我不置可否,朝他微微一笑道:“是啊,我如今的名字,叫做‘绯然’。”

绯然……非然,不再是过去那个皇甫然了……

他又呆呆看了我半天,然后才说道:“小然,以前的你率真直接,什么事都写在脸上,可现在,已经学会隐藏了么?”他伸出手摸摸我的脸,眼神有些陶醉,“你刚才的笑意,好勾人……”

他的脸凑了过来,只见他渐渐闭上了眼,有些冰凉的唇就这样贴了上来,我本能得撬开他的唇,挑逗着他的舌尖,只是几秒钟的时间,他的呼吸便开始有些急促,另一只手扶住了我的腰,我闭上眼,熟稔得挑逗着他口内的每一根神经,三年来的各种训练,已经让我能很自然得挑起每个人的欲望……

可是,这个人是阑枢……

他是不一样的……

我猛得一下推开他,然后定定神清清冷冷得看着他。他的目光还有些涣散,只是在我的动作以后,渐渐恢复过来,双颊绯红,最后有些后悔得说道:“对不起,小然,我刚才……”

我摇摇头,说道:“不是你的错,阑枢,不要自责。”

他说:“你在这里呆了多久了?怎么会来到这里的?”

我朝窗口看了看,只见窗户一直大开着,想来,他就是从这里进来的吧。于是走过去关窗,边走边说道:“来了有三年了吧。”还记得那第一晚,大年三十,屋外的新年祝贺声跟我被蹂躏得无法发出任何声音的场景,似乎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现在想起来,就像一场梦一样……一场,罪恶的梦……

他说:“跟我走,我们去北蒙,然后一起生活,好不好?”

我关完窗,侧过头看着他,缓缓说道:“把所有的事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