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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战火纷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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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爷是想倒在两军阵前,再被人抬了回来吗?”

轻轻一句话落,帅帐里方刚尚纷纷相劝的声音瞬间齐齐而止,整个帐中霎那里静无半点声息,在帐外那如雷一般的战鼓声与震天喊杀声的映衬下,越发突显出了一股弥漫整个帅帐的古怪气息。

“如果不想再加重伤势,平添无谓的麻烦,”缓缓地牵唇笑了笑,我直视着面前微顿住身形怔然望着我的人,轻声平平吐出余下的话,“还请璃王殿下遵医嘱,不要起身轻动的好。”

本是压低的声音在这静默一片的帅帐里倒显得格外清晰了。越发古怪的气氛里,还是璃王低低的一声轻应简单打破了这满帐的凝滞。

“咳……便依几位医师之言。”

璃王复躺下了已半支坐而起的身子,面上原本几分微诧的神色此时已复如常,而望着我的双眼中却更是少有地浮起了一丝淡淡的笑意,“我这伤患之身就不再多给他人添麻烦了。”

随着他的一句话,好似四周的空气都为之颤了颤。却不知有几人听出了他这话语里难得一丝玩笑之意。

微垂下眼掩住眼里亦随之而起的几许笑意,顿了顿,我偏头看向一旁举着药碗的老太医,“王署令,麻烦将药递给我。”

“啊?啊……”王老太医似还没回过神来,下意识地将药碗递了过来,待缩回手时方似恍过了神,微沉下脸对着我一通怪责,“林先生说的太过了,王爷怎会添什么麻烦,王爷只是……只是需尽快养好伤势,方好率军杀退北荑么。”话落,还不忘再怒瞪了我一眼。一旁的几位大夫、亲卫也都连连附和着点头。

“是,是在下说错话。”我点头漫不经心地告了声罪,心下却是不禁好笑。这些人,此刻倒很是默契地一致责怪起我来,若是他们之前那一番乱哄哄的劝说有用,我又何苦多嘴说些什么。

璃王昏迷了多日终是醒了自是好事,可糟的是偏是让他醒在了这个时候。

北荑大军果如所想的转道攻到了这里。呵,或许在那些北荑人的眼中,这里的一位负伤元帅比那边镇一方城池还来的重要吧!

偏偏有人却不知自己的命有多珍贵,站都站不起了还执意要披甲顶盔亲赴阵前。我说得实是已留了情面了,若让他这个样子去,怕根本就走不到两军阵前便得倒下了。

微低了头,我执起羹匙轻轻沿碗缘搅了搅,浅浅勾动了下唇角。这碗药里已被我悄自添了助眠之物,想来,若要让床上之人全然静下心来,只这一法最是有效了。

举起药碗,我抬头看了一眼正目光温然望着我的人,手里的动作却是不由得微顿了顿。

到这一刻我方意识到一个被自己忽略了的问题。这璃王既已醒了,我总不能再像平日那般将他托在自己腿上喂药吧……

环目于帐中望了一眼,所有人都是木头一般伫在那里,也不知是不是都已将由我喂药之事看作理所当然了。

而虎子那小子偏又不在这里。这小子,一知北荑大军来袭整个人兴奋地跃跃欲试的,早早便被我打发去到了前面。左右两军隔着大火想打肉搏也难,他在那里倒好为我留意战况,待火势稍熄,也便即刻赶至帐中只会于我。

只是眼下,呃……无论如何,我是无法再如平日一般……

想了想,我正待唤过一名近卫上前。转头间,却见本独自默立于一角的冷玄突然走上了前来。

他躬身对璃王行了一礼,便单膝及地跪立于床头,伸臂托扶着璃王让其侧身靠于他肩上。随即方微偏过头来淡淡扫了我一眼。

嗬,倒是看不出这根冷木头还有着这份眼力。

对他微点了点头,我端着手中的药碗侧身坐在了床沿。

璃王倒是蛮配合的,知晓自己无法强撑起身,便也由得冷玄托扶着,只是待我将羹匙递至他唇边时,他却好似怔了一怔,微微偏头避了过去。

他看着我不易察觉地微皱了皱双眉,唇角竟似牵起一抹苦笑,“沐秋不必如此,这等小事,我自己动手总还是无碍的。”

也好。

我微微垂下眼复又转目看了眼围立帐中的众人,在这些士卒面前确是要为大元帅顾及几分森威的形象的……虽然我是觉得这些人怕早都习以为然了。

点头轻应了一声,我将药碗小心递到了他微抬的手里。

璃王直接举碗就至唇边,仰头喝尽,复又递还于我。接过碗时,我却是摸到碗壁上几许濡濡的湿意。

看了一眼眼前满面苍白却一脸平静如常的人,我不禁暗自摇头轻叹一声。到底是刚刚醒来,身子尚虚弱的很,便是这样简单的动作已是足够吃力了,却还想……这个人,还真是习惯了勉强自己。

方想扶着他从新躺下,他却摆了摆手,转目看向一旁的亲卫问道:“可知北荑多少兵马来袭,领军何人?现在的战况又是如何?”

“王爷,”我抢在众人答话前肃声插言道:“请不要忘记你刚刚说的话。你现在最需要的是休息,其余的事还是等伤愈之后再劳心吧。”

“沐秋……”

“王爷总应信任自己的王弟与部将吧。”我瞥眼看向一旁的冷玄,他倒是很知机地与我一同从又扶了璃王躺下。

“不若我与王爷作个约定……”我笑了笑道:“王爷便先静下心,阖目歇息半柱香的时辰,到时若北荑尚未退走,我也不敢再阻王爷了。”

“……好吧,”对视了片刻,璃王终是面带无奈地应了。

与冷玄一同扶他躺下,看着他轻阖了双目,眉宇间那一缕紧拢的蹙纹微舒,我方是轻轻地舒出口气淡淡一笑。

半柱香的功夫当然是不可能击退北荑大军,但这片刻时间,本身身体的虚弱加上药力的催作却足已令床上之人沉沉安然入睡了。

我是不在意说这样的小谎,更不担心璃王醒来后会有什么怪罪。最重要的是,我相信这一仗我们定能安然而过……湛zu,他定会率援军及时赶回。

营外擂鼓声声,整个帅账里却是悄静一片。对营帐内的众人而言,最重要的不过是璃王的安全,没有人会在意我那什么约定的虚词。而我,也只是默然坐在一旁,双眼望着紧闭的帐帘,静静等着前面传来的消息。是湛zu率军而回,亦或是虎子先一步而至。

这般静然地过了足有半刻,伴着一阵急促脚步声,帅账的帐帘终是由外被人蓦地掀了开来。

“林先生,前面的大火就……”

“出去再说。”我轻声打断了刚跨步帐中尚未喘匀了气的虎子,示意了他一眼,起身急步走出帐外。

其实不需虎子再多说,在看到他身影的一刻,便已可知现在的情势了。

“林先生,前面那火已经开始熄了。”站在帐外一角,虎子顾不上喘气地急声说道:“俺便依先生吩咐的回来只会您。”说着,也不待我答话,自顾急着续道:“那俺这会能不能再回去前面哩,这等下便可痛痛快快地打上一仗了。”

“就这么想上场?”我拍了一下他的头,转身迈步道:“那还等什么,还不快走。”

“嗳?林先生您也要过去?”

“不是赶着去打仗吗,还这么拢俊泵挥欣砘峄19拥牟镆欤壹膊较蜃庞白呷ァ

可,不过跨出两步,斜刺里却兀地伸过一只手臂横在了我身前。抬头看去,只见冷玄正面无表情地站在我侧前一步之处。

这人,是什么时候跟出来的?

没有多想,我抬脚向另一侧稍移了一步想绕了过去,可身前之人却也随之侧移了一步,这一番下来,却是整个人都正正阻在了我面前。

“冷侍卫这是何意?”我顿下步子,微皱了皱眉抬头看着他。

“小人只是奉王爷之命保护璃王与林公子,”冷玄淡淡看了我一眼,一脸漠然地回道:“请林公子不要离开帅账一丈之内。”

“保护璃王和……我?”湛zu这个家伙……

微垂下眼,压下心中的一丝怔然,我复抬头望向冷玄道:“冷侍卫只要护得璃王安全便是,我自会小心保护好自己。”

几句话我说得很是认真,可惜,眼前之人根本全无半分理会我的意思。

看着冷玄便那般抱剑立在我身前,微垂了头连目光都不再吝啬投注我一份。我甚至觉得,他完全就没有在听我说些什么。

“呵……”我不由轻笑一声,稍稍迈上一步贴近到他身前,轻声笑道:“如果我一定要过去,冷侍卫又将欲如何呢?”

凝目对上他微微抬起的双眼,我缓缓敛下了笑意,肃容沉声道:“我要去阵前自是有我的原由,刚刚我与璃王的话想来冷侍卫也听到了。若是此番被北荑攻进,王爷怪罪下来,冷侍卫又能否替我担当的起呢?”

没有时间过多细说,一句话落我迈步由他身侧绕过,冷玄终是没有在执意拦阻。好在这根冷木头总算不是死脑筋,不然,我还真怕会被他直接敲晕拖回帐中去了。

浓烟蔽日,尘灰漫天,视野里只余一片映着火光的灰色,耳边却是铺天盖地般巨大的声浪。战鼓角锣声,铁甲弓鸣声,喊杀嘶叫声,还有那火烧枯木的劈啪声,滚石落地的轰鸣声……种种刺耳巨响汇集着冲击而来,一时间,我只觉脑中嗡嗡响作一片。

只有真正上了战场,才会明白什么叫战争。果是如此!此刻站在石垒上,站在这两军阵前,我方体会到这战争二字所谓为何。

强烈的震撼,让我于一瞬间整个人都僵立住了,直到感觉到身后一股暖气贴沿脊背而入,脑中霎时一片清明,方得回转过神。回头看去,却见冷玄默然站在那里,微抬的手臂方复收回。

这个人,一直便跟在我身后吗?方刚一路急行,我竟未注意到他亦随着我一道上了这石垒。只是这个时候,他不守在璃王帐中,跟在我身侧做什么?

“璃王身在帅账,安全无虞。”冷玄简短地解释了一句,淡淡地瞥了我一眼便自闭言不语。

嗯,你是想说,此时会有危险的是我这个不听告诫自临险境的人吧?好吧,在这个人心中想来也只有湛zu的命令,既然其执意随身相护,我自是没有理由拒绝。

未再多言,我点了点头,谢过他方前的相助,转回头凝目看向远处那火光冲天的战场。

确如虎子所说,此刻那隔在两军之间横燃整座山道的火线已趋熄灭。漫卷的烟尘后,隐隐约约已可见北荑阵中那高扬飘飞的大旗。赤红的旗帜上金丝绣制的贺娄二字依稀映目,笔势遒劲、张扬狂狷……

我不禁微皱了皱眉,这贺娄乃北荑王姓,而能以金丝缀字的,更是只得北荑单王一人而已。呵,倒是想不到,这样一座小山头竟引得一国之君亲自率兵而来。看来,这璃王之于两国的重要,我却仍是轻估了。

北荑的士卒骨子里都有着一股凶蛮之气,他们好战成性,悍不畏死,在战场上甚至有种嗜血的疯狂。阵前的火势不过稍减,未待熄灭,便已有众多北荑士卒呼啸着挺身冲了上来。

强行穿过丈许长的火线,这些北荑兵身上大都带起了火团,可便是如此,他们的步势竟丝毫不减,一个个挥舞着手中的兵刃,嗷嗷狂叫着争先向前猛冲过来。如若不是居高临下占据着地利,又附□□木石齐发,怕真的很难阻住这样疯狂的攻势。

只是,这种优势不过只维持得一时,待火势再弱几分,北荑大军完全冲破了火线,几十架的抛石车与不过千只的箭弩根本就无法将这汹涌大军完全拦截。

而一旦被其攻进了射程内,北荑兵在箭矢的掩护下便更易攀上石垒,到时只怕也唯有厮杀肉搏一途了。

我站在垒上一处角落,看着身前的大队士卒布列间依是井然有序,动作间不见丝毫的慌乱,看来并没有被北荑这番阵仗吓到半点,不愧是璃王亲治之军,果然是精锐的百战之兵。

那些士卒纷纷忙于抛石射箭,并未顾及到我们。而帅旗下赵将军正有条不紊地指挥着士卒布防,也未曾留意到我们这里。

略想了想,我深吸了口气,提步向那正前方的帅旗下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