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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9、琴心剑魄今何在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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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想到会在侠义榜上看见百里屠苏的名字, 陆明琛不禁怔了一下。

不过他想到自家师兄是私自下山, 身边应该也没带着多少盘缠,依照对方的性子和本领来看,会接侠义榜赚钱怕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只是光凭侠义榜上的名字, 他一时也难以弄清百里屠苏的下落何在。

更何况,对方这次是私自下山, 为了躲避天墉城的追查,怕是会隐匿自己的行踪。

陆明琛眉头微蹙, 盯着那侠义榜上再熟悉不过的字眼看了一会儿, 思忖着对方可能行走的路线。

“明琛?”陆明琛想得有些入神,听见了身后之人的声音,这才回过了神来。

“在想你那位下山的师兄?”太子长琴走到了他的身边, 见他盯着侠义榜一处眉宇紧蹙, 稍稍一想,就知晓了他此时心中所思。

陆明琛点了点头, 从侠义榜上的排行上收回了视线, 低声道:“我这位师兄蒙受不白之冤,一时气愤下了山。他身上有股凶煞之气,唯有昆仑山上才能压制一二。我担心他就此下山,会加助身上的煞气。”

话至此处,陆明琛唇角轻抿, 心中担忧更甚,“听闻师尊所言,每至朔月, 师兄身上的凶煞便会变本加厉,难以克制。假若不早点找到他,我担心会出事情。”

“你师兄先你下山已有两月之久,如今在这侠义榜上名声不小,说明已有了应对的办法,暂且无碍。”忧他之忧,太子长琴见他忧心忡忡,也替他思量着关于百里屠苏的事情。

这话说的不错,不过陆明琛的眉头依旧未曾松开,沉吟片刻,问身边的伴侣:“长琴,你身边可还有能用的人?”他心道,当初担任皇帝的时候也未曾觉得这职位有什么天大的好处,不过现在一想,起码人手充足。比起自己这种漫无目的,毫无头绪的寻找要好了许多。

太子长琴颔了下首,同他温声道:“你放心,我知道你的担心,先前就叫人注意你师兄的下落了。幸而我们知晓他的样貌生得如何,不像是当初我找你时那样大海捞针一般。再过一段时间,就应当有消息传来了。”

陆明琛应了一声,暂且先将关于百里屠苏的事情从心中压了下去。

“先进去罢。”陆明琛抬起头看了看天空,一轮烈日正悬挂天机,发出了令人焦灼而刺目的光芒。

两人身上的银钱还足够,而且侠义榜的位置就固定在客栈旁边也不会跑,还是等太阳稍缓和一些再出来好了。

陆明琛摇了摇头,这出了天墉城,就一下从冬天转成了炎热的夏天。

他将手搭在太子长琴的肩上,两人一同进了客栈。

客栈的大堂里,客人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或是聊天,又或是自顾自的喝茶解渴。

空气中隐隐约约飘散着一股醇香的酒味,店伙计怀中捧着一壶泥封的老酒,小心翼翼地穿梭着来往的客人当中。

“伙计,这边再上一坛酒!”坐在中间的大汉喊了一声,而后悠悠然地往嘴里塞了几颗盐花生。

店伙计扯着嗓子应和着客人的要求,“客官稍等,这边马上就来——”

“上去歇息罢。”陆明琛对身边的人说道,一边挡住了往这边挤来的人流。

南屏小镇不大,能供住宿的客栈也不多。

这月份南屏独有的桂花鱼繁衍正盛,因此吸引了许多外来的商人,原先还算得上安静的客栈登时就热闹了起来

前面那家已经满客,陆明琛和太子长琴就选择了这一家。

不过这环境当真是过分热闹了一些。

好在陆明琛和太子长琴都不上什么娇贵挑剔的人,这种嘈杂的环境,忍忍也就过去了。

大堂太挤,太子长琴先上了楼,陆明琛则去掌柜那里取房门的号码。

掌柜那张发白掉漆的长桌前,正排着几个人。陆明琛抱剑在怀,在人家身后静静等候着。

“客官,这是你要的酒。”店伙计把酒坛放到了大汉的面前,擦了擦额头上冒出的汗水,客气地说道。

“有劳伙计了。”大汉哈哈一笑,拍开了酒坛上方泥封,翻正了面前倒扣的两个碗,向其中注入了散发着清香的酒液。

“东哥,今日又是喝酒又是笑的,什么事情这么开心?”坐在大汉对面的青年结果了大汉递过来的酒碗,忍不住问道。

“嘿,先前老子家里闹鬼,搅得老子不得安生,这回总算是没有动静了。”大汉说着,一抬手,往嘴里送进了将近大半碗的酒水。

“东哥,你家里闹鬼?这事兄弟我怎么不知道。”一听这事,青年登时兴奋了起来,一双眼睛贼亮的盯着大汉。而后又抬起手来,拿起了桌上的酒坛为大汉满上了碗里的酒水。

“你小子要是知道老子家里的事情,怕是早就吓了个屁滚尿流。”大汉浓眉上扬,不屑地嗤笑了一声。

青年相貌生得不怎么样,不过一张面皮却是白净得很。一听大汉有些不屑的语气,脸立即就有些红了起来。不是不好意思,而是有些被看轻的气愤。

“东哥你这话可就说得不对了。”青年大口的喝进一口酒,面色顿时又红了几分,他梗着脖子,粗声粗气的说道:“一个月前我去了无子村。”

听闻无子村这几个字眼,大汉的面色变了几变,看了看四周,压低了自己的声音:“小声些,你又不是不知道镇子里的人忌讳这地方。”

大汉的出言警告,让青年的脸色同样变了一下,他抬眼扫了一圈周围。

陆明琛微微垂首,及时地避开了青年朝这边投注而来的目光。

他没有特意去注意两人,只是听觉太过敏锐不说,他的位置距离那二位也算不上远,因此两人的谈话还是一字不漏的入了陆明琛的耳中,而大汉和青年后面的对话叫他不得不引起了注意。

“你当真去了无子村?”大汉低声问道,目光中透着几分狐疑,他并不相信以对方的胆量敢进入那个地方。

“我真的去了。”青年迟疑着,最终还是说了实话,“不过只走到了那村子的门口,就没有再靠近了。”他是有些好奇不错,却还不想因为自己的好奇心丢了性命。

大汉轻啧一声,摇了摇头,“老子就说,你那兔子一样的胆子怎么敢去送死。”

“哎哎哎,这是什么话。”青年有些不服气,不过想到一件事情,他还是歇下了继续和大汉争论的心思。他喝了一口酒,凑近了几分,脸上露出有些诡异的神色,神神秘秘地对大汉说道:“我虽然没有进去村子,但我看见了另一个人走进去。”

大汉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有些不解地问道:“你是不是看错了?那鬼地方还有人愿意去。”

“前几日不是有个黑衣小哥,教训了一顿孙晓那群狗娘养的东西吗?”青年原先的语调还是特意压了一些,但是说到这里,声音却忍不住提升了几分。

“小声一些。”大汉沉着嗓子提醒着他,又出声问道:“教训了孙晓的黑衣小哥?是不是百里少侠?”

“百里少侠?”青年摇头,“我不知道他叫什么,不过他眉心有着一颗朱砂痣。”

“坏了!”大汉闻言皱起了浓密的眉毛,一掌拍向桌子,酒碗中被斟得满满地酒液因为他过重的力道,顿时就飞出了碗中,往四处飞溅。

大汉却顾不及胸前被酒水浸湿的衣襟,目光直直地对准了对面的青年,语气带着几分担忧和不安,“你可有提醒百里少侠几句?”

青年叹着气说道:“我那是一不小心走到了无子村附近,怕得魂飞魄散,哪里还有心思去理会别的事情,立即就跑回了家。”他停顿了一下,声音不由自主的小声了许多,眼中的神色有些胆怯也有些不解,“东哥,不会是出了什么事情吧?那黑衣小哥和你是什么关系?”

大汉三下两下拍开了衣襟上的酒水,一张粗犷的面孔上流露出几分沮丧,低声道:“这黑衣小哥可是我的救命恩人,先前我家中闹鬼,就是他出手帮忙的。”心情低沉之下,大汉也不再老子长老子短的自称自己。

他愁眉不展,抬手将酒碗中的酒水一饮而尽,而后重重地将空碗搁在木桌上,张了张唇,“这……这可怎么办才好?我知道了这件事情,总不好叫救命恩人白白送死吧。”

正当他纠结不已的时候,听闻了事情前后的陆明琛走到了两人的面前。

“两位兄台,我是你们口中那位百里少侠的师弟。”眉间生有朱砂痣,又姓是百里,这世上应当没有那么多的巧合,陆明琛确信这两人方才话中所提到的人正是自己的师兄百里屠苏不错。

“……百里少侠的师弟?”大汉听了这话,打量的视线落在在陆明琛的身上,心中有些怀疑,立即便向他问道:“你刚才听到了我们两人对话?”

看见对方的神情警惕,陆明琛颔首,朝两人抱拳道:“修道之人耳目敏锐,并非故意冒犯。在下天墉城门下弟子陵琛,兄台方才所说的人正是我的同门师兄百里屠苏。”

“百里屠苏出自天墉城,也的确是这名不错。”大汉听他介绍,又见他一身正气凌厉,心中的防备渐渐松了下来。

“两位兄台,可否寻个安静的地方谈论与我师兄的有关的事情?”陆明琛客气的说道,在得到大汉和青年两人的同意之后,他将两人请到了楼上。

太子长琴见到陆明琛身后跟在两个素不相识的人也并不诧异,眉头轻挑,跟着陆明琛一同进了方才掌柜所开出的客房当中。

“他是我的同伴。”陆明琛向二人简单的介绍了一下太子长琴的身份,看见大汉和青年两人面色尴尬,显得有些拘谨,便开口说道:“二位不必客气,先请坐罢,这次是我二人劳烦你们了。”

他客气的言语叫大汉有些不好意思,他挠了挠头,不伦不类的回了一句,“是两位少侠客气了。”

陆明琛微微一笑,问清了二人的称呼后,开始询问起了百里屠苏的事情。

“少侠之前已经听到了我们两人的交谈。其余也没有什么好说的,百里少侠是我的救命恩

人,三日之前我还曾经见过他,之后也不曾在意。原本以为他是离开了南屏镇,不过若是按照李庆说的那样……那怕是情况有些危险了。”大汉叹了一口气说道,而他口中的李庆,指得正是坐在了陆明琛身前的青年。

“我是在两日前见到的黑衣小哥。”李庆道,“他当时应该没看见我,管自己往村子里头进去了。”

依照两人的说法,师兄进了那村子,就应当再也没有出现过此处了。

陆明琛长眉一紧,出声问道:“你们两人对那村子忌讳莫深,为何?”

李庆和那汉子面面相觑,面上同时浮现出几分的恐慌来,两人静默片刻,汉子喉结一滚,咽了口口水,最终还是他先开了口。

“那村子,名为无子村。”

李庆接着道:“其实十一年前,这村子并非叫做无子村。每至夏季,村子里的木槿花便开得极盛,也因此得名木槿村。”

汉子道:“只是不知为何,过了那年的年关,木槿村的孩童开始频频失踪,不知所向,村子里的孩童莫名其妙便没了大半数。在那之后,诸多怪事更是接连不断的发生。

村里的人带着剩余的孩子搬离那地方,不过……无甚用处。搬出来的大人没什么事情,孩子却莫名暴毙,死状凄惨。”

李庆长叹了一口气,“村子里头的孩子都没了,木槿村因此被人们叫做了无子村,那地方成了周边之人的禁忌,不愿意再提及,生怕沾染上了里面的凶煞。”

“可有人请过修道之人前去看过?”太子长琴问道。

“应当是有的。”汉子回想了一下,才继续说道:“不过那村子实在他邪门了,也无人奈何得了。”

太子长琴又问了一些关于木槿村的事情,待问清之后送了李庆两人出去。

“两位道长,若是将百里少侠带回,还请告知我一声,我常来这家客栈喝酒吃菜。”汉子

有些不放心的说道,见太子长笑着应下,才跟李庆一同下了楼。

太子长琴合上门,转身便看见了陆明琛眉头紧蹙,一脸深思的模样。

他缓缓地坐在了他的身前,拿起桌上的茶壶,为他倒了一杯水。

“你先服药。”太子长琴握住他的手腕,将茶杯塞到了他手中,“然后我们立马出发。”

陆明琛眉头舒展了开来,朝他勾了勾唇角,只是那抹弧度又很快隐没不见。

“那无子村,不出意外,只怕又是妖魔作祟。”陆明琛照常吞下了自己应该服用的药丸,将茶杯搁在桌上,手指却在轻轻摩挲着杯壁,他缓缓地说道:“那些孩子若是那东西掳走,作以邪术所用,这妖魔的力量应该不太容易应付。”

太子长琴微微颔首,他同意陆明琛的想法,因此百里屠苏如今的处境也正如那大汉方才所说的那样很是危险。

陆明琛忧心师兄安危,不敢在耽搁时间。他与太子长琴合计了一下想法,又理清路线,便去往了叫南屏镇上的民众避之不及的村落。

……

离开了南屏镇,周围树木花草立即丰茂了许多,郁郁葱葱,陆明琛两人身前这条沿着山坡的起伏也开始变得狭隘了一些。

陆明琛原是和太子长琴两人肩并肩前行,不过因为路被灌木树丛所挡住,他们只能一前一后行走。

陆明琛手中握着无名,剑气流转于鞘中,于悄然无声之间就已经斩去了阻挡在两人面前的杂草和树枝。

因前头两人仔细研究过去往无子村的路线,又有两侧的木槿花作为标志一路指引,因此无甚波折,顺顺当当地到达了李庆和那汉子口中的地方。

于两人几米远处立着一块巨大的灰黑石头,周身爬满了黛青色的苔藓,而石头斑驳的身上隐约可以看见上头所刻下的“木槿”二字。

“好重的阴气。”无名剑性情虽桀骛不驯,但却是一柄正气之剑。如今嗅到周围弥漫的森森阴气,握在陆明琛手中的它剑身颤抖,凌冽的剑意渐渐地蔓延开来。

陆明琛注入一道灵力于无名剑剑身当中,示意它镇静下来。无名剑虽未曾生出剑灵,却是灵气十足,知晓主人的意思,当即便停止了动作,克制住了自身升腾而起的剑意。

“你身上的伤还未痊愈,行动小心一些。”太子长琴低声嘱咐道,上前一步,看似与陆明琛齐步而行,却是不着痕迹的护住了他的周身。

陆明琛不曾拒绝,这是两人的默契,谁叫他现在的确是弱了一些。

木槿遍生的前方,可以窥见整齐排列开来的房屋。

“咳咳咳……”

陆明琛和太子长琴走进村子还未曾多久,便隐隐听见了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伴随着有些沉闷的咳嗽。

陆明琛脚步一顿,“……是师兄。”

拐角处,身穿黑袍的青年扶着低矮的墙壁,抬手擦拭着唇边渗出来的鲜血。感觉到前方来人,他立即挺直了腰身,长臂一挥,剑尖直指陆明琛和太子长琴的方向。

“咳……”他又咳嗽一声,方才抬起了头。看到来人,他不禁一愣,张了张唇,“小师弟……你怎会到此处?”

陆明琛见他步伐踉跄,身上伤痕遍布,当即上了前去,伸手扶住了他。

“我得知了师兄的下落,前来寻你。”陆明琛的眉宇间笼着一层忧色。

确认身边之前气息正常,并非什么妖物化身,百里屠苏眼里的锋锐渐渐缓和下来。

“……无事,只是与那妖物缠斗了一番。”百里屠苏放下剑,声音低哑,语气却是平平,很是轻描淡写。

他话音未落,整个身体便晃了一晃,陆明琛见状扶住了百里屠苏。

太子长琴原本也要伸手去扶他,却看到了百里屠苏手中的剑。

他松了手,脸色骤变,瞳孔微微放大。一双温润清透如同琉璃般的眼眸在一点一点的变淡,那眼中渐渐渗出的冷意像是能叫人寒意透骨。

纵是只剩下了半截剑身,但那把剑,他也绝不会错认。

焚寂,那是焚寂不错。

那把封印了他命魂,让他犹如惶然如同丧家之犬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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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里屠苏站在高台上,他的身前是看似平静的水潭。

水面开始震动,逐渐地泛起了一圈圈涟漪。

他来了,百里屠苏想道。

“悭臾。”他唤道。

“你来了,吾友。”悭臾巨大的龙身从深潭中缓缓升起,犹如一道黑色的幕布,低声念出了来人的名字。

“……我并非太子长琴,我是百里屠苏。”百里屠苏潜意识便不想认同对方的称呼。

“百里屠苏?”悭臾摇头,有些好笑的说道,“你既有他半数魂魄,为何不能是太子长琴?”

他睁着一双金黄色的眼瞳,注视着百里屠苏。神情像是悲伤,像是怀念,又更像是怜悯。

“太子长琴……我……不是他。”百里屠苏退后了几步,否认着悭臾的话。

他忘记了他的身后同样是一片水域,他往后退着,先是脚,然后是上半身。冰冷的潭水像是嗅到了猎物的味道,争先恐后的朝他涌了过来。

它们覆盖住他的嘴唇,他的鼻子,他的眼睛,嘴唇不留一丝缝隙。

“啊!”百里屠苏坐了起来,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他的身体颤抖着,额间的鬓发已经全部湿透,像是一条刚从水面浮起的鱼。

“……你醒了。”

百里屠苏尚未从那种窒息的感觉当中回过神,他捂着自己的胸膛,眯着眼睛,望着站在窗前,背着光的人。

眼前的视线还未变得清晰,百里屠苏脑中也依旧有些混沌,他下意识的向对方问明身份,“你是谁?”

“明行云。”

太子长琴转过身,如同局外人一般,望着面上浮现些许茫然神色的黑衣青年,神情有些冷淡,

他想起了黑衣青年刚才那句梦境中的低声呢喃。

我不是太子长琴。

事情好像立即就有意思了起来,太子长琴静静地注视着对方,神色晦涩莫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