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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第五十九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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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凤姐吃了那药后,身子渐好,连胃口也好了不少。一月之间,气色红润不说,身子也丰腴不少,肚子也渐渐开始显怀了,倒让众人很是欢喜。只是这府中上上下下几百口子,平日都是凤姐主事,这事多繁杂,便是一时半刻也离不了她。况她自来就是个争强好胜的心性,也是撂不开手的,每日依旧忙上忙下,自不必说。

凤姐这几日身上轻快,心里也欢喜。她嫁来这么些年,还只有巧姐儿一个,府中众人虽惧着她的威势不敢明说什么,但背地里风言风语却是少不了的。

凤姐儿心中明白,但她既要霸着贾琏不让纳妾,便该忍得住这些闲言碎语。她素性刚强,为这,却也暗地没少流眼泪。如今好容易怀上了,据太医把脉后的说法,这一胎十有八九是个男胎,她自是欣喜若狂。便是贾琏也是十分欢喜,夫妻两个因纷争产生的嫌隙也淡了不少。倒有些从前新婚时的甜蜜,倒是意外之喜。

故这几日凤姐儿的心情是十分的好,府中的下人便是有了大不是,该撵出去的,不过打一顿板子了事。该打板子的,也不过跪一阵过去了。如此宽厚,倒让府中众人都诧异非常,暗道这凤辣子是不是转性了?

这日午后凤姐睡醒起来,便问一旁伺候的小红道:“琏二爷还没回来?”

小红一边叫小丫头打了水,一便伺候凤姐起身道:“那边府里珍大爷来请二爷过去听戏吃酒。二爷本不耐烦去的,只是那边大爷三番四次来请,二爷拗不过,只好去了。那会子奶奶正睡觉呢,二爷说别吵醒奶奶。等奶奶醒了再告诉奶奶。还说让奶奶不必等他吃饭。他在那边吃了晚饭略坐坐就回来。”

凤姐儿啐道:“略坐坐就回来,谁信呢?尽哄人呢!”话虽如此说,倒是满面带笑。

小红不语,只笑着递上水来。凤姐略洗漱一回,便罢了。

一时小丫头拿了装安胎丸的小瓷瓶子来,凤姐倒了一丸出来吃了,又看看瓷瓶,竟是没几颗了的,便道:“去叫你平姐姐来。”

小丫头答应着,忙去了。

平儿在外面回了一些来回话的人,听说凤姐儿叫她,便忙回来,进了门,早有小丫头打起帘子来。平儿进去,见凤姐正歪在炕上,脸上有些懒洋洋的,笑道:“奶奶醒了觉,也该起来动动,抖抖精神,不然总这么歪着,对哥儿可不好。”

凤姐笑道:“呸,就你多事。”但到底起身,平儿忙上去拿了一件大红绣折枝牡丹花卉的银鼠对襟褙子与凤姐穿上,又替她理了理头发,随意挽了个髻儿拿跟赤金点翠的簪子别住。

凤姐便站起身,因今儿外面风有些大,便只在屋里走两步便罢了。

一时凤姐说道:“险些忘了,那丸药快吃完了,你也叫他们备两瓶去。”

平儿一边扶着凤姐走,一边干答应着。想了想,又使个眼色与小红,道:“去瞧瞧我给奶奶炖的燕窝怎么样了。”

小红自是明白她们主仆有话要说,便答应着往外去。又将门掩上,自去外面守着。

凤姐笑道:“这是怎么了,鬼鬼祟祟的。”

平儿道:“这事儿我瞒了这几日,倒将工力劳揽在自个儿身上了,实在愧的很。”

凤姐奇道:“这话糊涂,好好地说起什么工力劳来了?”

平儿便道:“奶奶可知那瓶子奶奶吃了身子大好的药是哪里来的?”

凤姐道:“你不是说是王太医开的药么?”

平儿叹道:“这话奶奶竟也信?那些太医医道虽好,只是从来都是和稀泥的主儿。不求有工力,但求无过。平日里一个伤风也要白吃个十来日的苦药。何况奶奶的病?我看这病啊,多半是他们给耽误了。现看林姑娘就是证——从前总吃药,可吃多少药也不见好。如今倒是少吃药了,只拿饮食调理,身子倒是好了不少。况且,若王太医真有那般厉害,那起初奶奶吃的苦药何苦还要吃?倒白受那些日子的苦了。”

凤姐此时方想起来,不由疑惑起来,道:“你今儿倒是明白的很,只是既不是王太医开的,那这药是哪里来的?药效又这般好,不比从前那些光苦口没药效的苦渣子好多了。”

平儿笑道:“说到这个药的来处,奶奶再想不到呢!”

凤姐笑骂道:“什么了不得的,竟是天王老子给的不成?”

平儿道:“这药是珍珠拿来给奶奶的。”

凤姐“咦”了一声,拿眼疑惑地看着平儿道:“你说的是宝玉的大丫头珍珠?——这话越说越不像了。你便说这药是宝玉或是林妹妹拿来的,我还信几分呢!这珍珠一个丫头,哪里来的这药?况她素来是个老实的,从来不知道在我跟前奉承,如今怎么会起这样的事儿?这药既这般好,想来是价格不菲的,她一个丫头,又哪里来的闲钱买这个?你还不说实话!”

平儿笑道:“我说的实话,偏奶奶不信,我有什么法子?”

凤姐儿越发奇怪,道:“难道真是她?”

平儿道:“真是她。”

凤姐道:“这可说不通了。”

想了想,看平儿满面笑意,又思及珍珠素来和平儿鸳鸯等人最好,即便平日里看来珍珠也只一个“老实稳重”的优点,但平儿鸳鸯紫鹃等人皆是一等一的人物,若是珍珠没个让人心服的好处,也落不进她们的眼里去。凤姐心里便有些明白,笑啐道:“我说呢,定是你和她一起弄鬼呢!还不从实招来。”

平儿便将凤姐儿扶了坐下,道:“珍珠丫头的事儿啊,可编就一部书了……”说着将珍珠的事儿一一说了。

凤姐儿一面听,一面感叹,道:“我平日里就说,咱们家不说姑娘们比别家的强些,便是丫头们也比得过人家的小姐呢!可不就是么!就说你们这几个,便是例。鸳鸯紫鹃那几个倒罢了,平日里倒是常夸的。这珍珠素日不常冒头,倒真没大注意。她也确实是个好的,不枉了你这般待她。但凡有些攀高枝儿的心思,又是老太太派到宝玉身边的,只怕心眼早大了。倒难为她还这般心思,从未有过一点不是。到底是老太太眼光好,挑的丫头个个都是好的。我那时还疑惑来着,怎么老太太竟挑这么个木头似的给宝玉,原来竟真是颗‘珍珠’呢!”

又道:“这事儿老太太确是透过意思,不过宝玉还小呢,还未说明。她比宝玉大两岁,把她放宝玉身边也有管束宝玉的意思。只是宝玉的脾气那样儿,她这性子,只怕是不被宝玉喜欢的,倒是不怕。”

平儿想了想,笑道:“到底是奶奶想得明白。”

凤姐儿又道:“我看太太那里对她也不是很欢喜的样子。”

平儿道:“可不是么,上回奶奶生日的时候,因宝二爷出去的事儿,当着那么些人的面,就给她没脸呢!把她委屈得什么似的。大奶奶和姑娘们也不敢劝。”

凤姐儿想到那日的不快,皱皱眉道:“太太年岁上来了,性子就越发执拗了。珍珠如今虽是宝玉的丫头,但到底是老太太给的,她这样子却是当着大家的面打老太太的脸呢!”倏地又想到近日在王夫人处受到的若有似无的刁难,冷笑道,“看来是我这个晚辈做一回生日,就碍了人家的眼了。”

平儿看她眉间似有薄怒,不敢言语。好半晌,方听凤姐说道:“你放心,只管和珍珠说去,这事儿我管定了。只是老太太那里不好直说,需寻个好时机才好。”

平儿喜道:“有奶奶这句话,就好了。”

凤姐又道:“这安胎丸既是珍珠哥哥的师傅的方子,想来定是位医道极高明的大夫。”

平儿道:“我也是这么想的,便只是几颗丸药就治好了奶奶的病,若真把了脉,定能让奶奶平平安安地生下哥儿呢!”

凤姐心中一动,眼前一亮,却又黯然道:“你也糊涂了,咱们府里的规矩如何,你还不知道么?便是丫头们病了也是请了太医来瞧,哪里有请外面的大夫的理?”

平儿道:“可奶奶的身子要紧,总不能为个死规矩,把活人给耽误了不成?从前小蓉大奶奶在世时,不也请过外面的大夫么?”

凤姐道:“那是珍大哥哥请的,自然不同。况蓉哥儿媳妇的来历不寻常。哪里是我们可比的?”

平儿心中想一回,也有些明白,便默然不语,又道:“不如奶奶和二爷商量着看看?”

凤姐看她这般,知道是担心自己的,心中有些感动,又想到前些时日自己的不是,平白让平儿受了不少委屈,便笑道:“你放心,我自明白的。你一会儿和珍珠细细问一问,那药铺是什么名字,她哥哥的师傅叫什么。你问了告诉我,咱们先打听打听,也有个底。可别找个庸医来才好。”

平儿知道她有些意动了,便含笑答应着。还有另外一事,看看凤姐微微隆起的小腹,只得暂时按下不提。

又说那边珍珠送药之后,正是忐忑不安。又暗想药效如何,凤姐吃了是否真能有效。若是凤姐有个好歹,反倒追究到那药的缘故,岂不是得不偿失么?如此便又觉后悔自己莽撞了。但药既送出,便再着急也是无用的,只好每日里暗暗求神保佑,连觉也睡不好。好在不久之后,便传来说凤姐身体渐好的话。她方才放了些心,连念了几声佛。

晴雯看见,便问道:“你这些时日是做什么,总这么鬼鬼祟祟的。”

珍珠得知好消息,心情正好,哪里会计较她言辞不当,笑道:“哪里做什么,我在这里每日和你们在一处,能做什么?”

晴雯道:“就是这样才奇怪的很。你也不想想你这两日,总神不守舍的,吃饭睡觉都没精神。那日好好的还差点跌进荇叶渚的池子里去,好险小丫头拦着你,不然就要王八龟儿来驼你上来了。”

珍珠扑哧一笑,道:“我那日不过是想事儿呢,一时不注意,被地上的树根绊了一下。况那水浅的很,哪里就溺死了?”

晴雯撇撇嘴,道:“难说呢!”

珍珠也不和她争辩,只拿闲话说些。晴雯知她心中有事,只是也知道她脾气执拗,但凡不想和人说的话,便是拿刀子割也逼不出一个字来的,便也罢了。况又是知道她的脾气的,从来只有与人为善的,便也略放下心来。

一时珍珠问道:“这时候了,怎么二爷还没回来?”

一旁麝月听见,笑道:“姐姐怎么忘了,今儿二爷和姑娘们在四姑娘那里呢!昨儿二奶奶让人把东西都送了来,林姑娘和宝姑娘都添了些,今儿听说四姑娘要正是开笔了。”

珍珠想想,先笑了,道:“我竟忘了,四姑娘这么个年纪,就画的一手好画。只是这园子和天上仙界也差不多了,就不知道四姑娘日后的画会画得如何了。”

众人都笑道:“那定是比天上还好些,人看了呀,只怕都想要到里面去住呢!”

说笑一阵,便见宝玉兴冲冲地回来了,见了众人,说了几句话,又换了衣裳便要出去。

珍珠劝道:“二爷也慢着些,什么事儿这么火急火燎的。”

宝玉道:“四妹妹明儿就要‘闭关’作画了,我们今儿起最后一社,姐妹们都在那里,我也该去了。”

珍珠道:“那午饭呢?老太太那里传饭了怎么办?”

宝玉挥挥手道:“我已回了老祖宗了,我们一起在四妹妹那里吃去。”说罢,又急匆匆地走了。

麝月叹道:“还是这么着,若上京赶考也这样儿,就好了。”

晴雯都笑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你想这个,还不如想着天上掉金子呢!”

众人都笑了,道:“就数你最贫嘴。”

珍珠趁无事,便往园子里逛逛去。

到了沁芳桥上,却见秋色逼人,正看得出神。却见远处走来一个人,正是平儿。珍珠忙笑道:“今儿吹的什么风,平姐姐怎么也有空到园子里来?二奶奶也离得了你这左右手的?”近日凤姐因着身子不便,便将许多事体都交与平儿处置。平儿比之凤姐处事和顺,又不乏公正,倒让府中少了许多怨声。

平儿笑骂道:“你也贫嘴吧!”说罢,看了看四周,见无人,才道:“那安胎药吃完了,奶奶让我再买去。我就将你的事儿回了。”

珍珠听了,心头狂跳,一把抓住平儿的手道:“琏二奶奶怎么说?”

平儿见她脸色都变了,手都抖得厉害,忙道:“你放心,我们奶奶说了,这事儿她管了!”

珍珠哎哟了一声,险些摔倒,慌得平儿忙忙扶住。

珍珠哪里顾得了这个,只觉得心都要跳开了花了,满面都是笑,又听平儿慌道:“哎哟,你哭什么?”

珍珠一摸,方觉脸上都是泪水,竟是喜极而泣了。

平儿忙拿了帕子与她拭泪,谁知越擦越多,道:“我们奶奶只说管这事儿,可还没成呢,哪里就这样了?”

珍珠喜道:“既有你们奶奶的话,这事儿就成了一半了,我自己这里还有两分把握,可不是成了大半了?”平儿不由笑道:“你呀!”便由着珍珠又哭又笑,好半晌才收了泪。

平儿便又将要请那孟大夫的话说了。珍珠便细细告诉那仁和堂的地方和孟大夫的名字。平儿一一记了,方回去了。独留了珍珠在沁芳桥上痴痴坐了一回,直到天色渐变,方才起来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