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乔以枫捕捉到了乔礼探寻的目光, 她下意识的看了一眼乔璟燃，有些支吾地说, “跟……我有关系吗？”
“……”
乔礼望着乔以枫略带质疑的眼神，闭着嘴巴没有说话。
有些话让他来说好像不那么合适, 可是……现在这个情况, 这些事情好像又只有他才能够说。
“爸, 怎么了啊？”
乔璟燃不理解，她老爸怎么突然间就不讲话了, 刚才不是还一阵说教振振有辞的么, 现在说话说到一半又沉默起来，简直吊足了她的胃口。
“是跟我有关的事情吧。”乔以枫看得出来，乔礼是顾虑着她的心情, 所以正在犹豫着，“没关系的爸爸，你说吧, 我能够承受得住。”
她都到这个年纪了, 连向方渝卿跟乔礼承认自己跟乔璟燃正在谈恋爱这种事情都敢做了，还有什么事情承受不来的呢。
有时候越是对于身边亲近的人, 有些话就越是难以开口言说，乔以枫连最难的那一关都做到了，至于别的……她想, 她是能够做好心理准备的。
“小枫……对于自己妈妈的事情，还记得吗。”乔礼缓了缓语气，斟酌着自己的言辞, 希望他不会勾起乔以枫什么不好的记忆，也希望能够尽量避免到伤害到她，“我是说……你的生母。”
“……嗯……”
听见乔礼提及她的生母，她是先愣了好一会儿，才点了点头。
自她来了乔家以后，乔礼和方渝卿其实都很少跟她提起关于她的亲人的事情，甚至是连在她面前都是能够避而不谈就绝不谈论的那种，在乔以枫的记忆中，方渝卿跟她提起她原生家庭的事情的次数几乎屈指可数，上一次跟她提起，都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
“跟她有关系吗？”
“有。”
乔礼点头，承认了这样的事实。
“……”乔以枫神色微愣，不自觉地望向身旁的乔璟燃。
乔璟燃察觉到她内心的不安定，便伸手绕过她的后背，手掌贴在她的腰上，轻轻地搂住她，让她能够安然的靠在自己的怀里。
乔以枫感知到了乔璟燃的动作，将自己的掌心贴在乔璟燃搂住她手的手背上，身体稍稍倾斜，将一部□□体的重量依靠在乔璟燃的身上。
乔璟燃莫名有一种被乔以枫信任的感觉，因为乔以枫的亲近，心底里生出一股无法形容的信心出来，她坐直身体，后背挺得直直的，似乎是想用这种方式告诉乔以枫，让她不要怕，有自己在，她可以安心的依靠着自己。
其实对于乔以枫过去的事情，不管是前世还是这一世，乔璟燃都一无所知。
因为不论是哪一世，方渝卿跟乔礼几乎都从不在家里，也不会在她跟乔以枫的面前提起乔以枫原生家庭的事情。
自打乔璟燃记事以来，乔以枫就已经是这个家里的一份子了。
而且，事实上，乔礼和方渝卿一开始甚至都并不打算让自己知道她跟乔以枫其实没有血缘关系。
因为乔以枫跟自己并不是亲生姐妹这件事情，还是乔以枫本人自己告诉她的，是她听说之后年纪还太小，一时之间无法理解，所以一个人思考了几天还是没明白意思，才特意去问过老师。
老师知道以后，首先是跟她解释了一番，然后还特意打电话告知了乔礼跟方渝卿这件事情。
也是基于这个事情作为起因，乔礼和方渝卿才发觉有必要把她跟乔以枫之间的关系给解释清楚，所以经过父母的考虑之后，他们后来才一起郑重地开了一次家庭会议，当着她们两姐妹的面，亲自解释了一下她们之间的关系。
可即便是解释，乔璟燃现在以大人的角度回忆起来，感觉乔礼跟方渝卿其实也没有把话说得有多清楚，甚至解释得有些模糊，不过对于小孩子而言，那些解释倒是足够了。
只是至少，关于乔以枫原生家庭的事情，他们就从没有展开细说过，甚至提都没提，只是告诉自己，记住乔以枫是她的姐姐，也同样是他们的女儿，永远都是这个家的一份子之类的话，便不再多言了。
乔礼眼角的余光，瞥见了乔璟燃跟乔以枫之间的“小动作”，他抿了抿嘴巴，倒也没有多说什么。
他大概也能够猜到乔璟燃是想要安慰一下乔以枫的心理，想着这个“小动作”也不算太过分，所以干脆就当没看到了，便轻咳几声，“咳，小枫你还记得，你是几岁开始跟我还有渝卿一起相处的吗。”
“嗯……大概5岁左右？”时间太久了，乔以枫记得不是很清楚了，只是大概的年纪还稍微有点印象。
“差不多是这个年纪。”乔礼微微一笑，说起来乔以枫成为她的女儿至今，都已经有二十多年了。
一晃，就已经过了这么久。
“其实呢，从你成为我跟渝卿的女儿开始，我们之间虽然从没明说过，但我们彼此心里都跟对方有个不成文的约定似的，都不打算跟你提起你生母的事情。”这是他跟方渝卿之间的默契，“一开始是想你成年了再告诉你，可又觉得十八岁太小，后来想着打算等你结婚再……”
说到这里，乔礼眼睛下意识飘向乔璟燃和乔以枫相扣的十指上，感觉在这种氛围下，他好像说错了话似的，脸色变了变，“嗯……也有考虑过等过些日子再告诉你，渝卿也是这个想法，可拖到了现在，我想渝卿是很难自己开口再告诉你了。”
“你的生母呢，在有你之前，甚至是结婚之前，发生过一件很大的事情。”乔礼说到这里不禁低下了头，总觉得告诉乔以枫好像有些残忍，“她喜欢了一个女孩子，并且为了这个女孩子，跟家里面坦白了实情，可是……结果可想而知，于是……因为这件事情，她跟家里决裂了。”
“……”
“……”
“你的生母是一个很好的女孩子。”
乔礼现在回想起来，都会觉得可惜，言语之间透露着惋惜。
他是因为跟方渝卿交往，到确认彼此成为跟对方共度一生的人以后，在方渝卿的介绍下，认识了乔以枫的生母。
见过几面，光看样子和谈吐，就知道她是一个非常有魅力和活泼的女孩子。
方渝卿跟乔以枫的生母，小的时候两家是邻居，所以小时候起关系就很好，后来方渝卿家因为工作原因从b市搬来了a市，但即便如此，也没有切断她们之间的联系。
“爸……你……”乔璟燃长大了嘴巴，她从乔礼的眼中看到了惋惜，而乔礼的语气也……
“……”乔礼皱着眉看向乔璟燃，话锋一转，“你是想让我也－chou－你－耳光是吗？”
乔璟燃虽然没把话说下去，可那话里的意思，乔礼可真是再明白不过了，他真想知道他这个女儿脑子里面都装了些什么啊。
“……呜。”乔璟燃听闻，对上乔礼那面目狰狞的模样，忍不住瑟缩了一下，她……她也不是故意的啊，谁让乔礼的语气听起来那么……那么的暧昧啊。
“你就不能学学小枫，成熟一点么。”乔礼真是拿这个小女儿没有办法。
“……”乔璟燃鼓了鼓嘴巴没说话。
“小枫的生母，知道我跟渝卿要结婚的时候，很替我们开心，说了很多很多祝福我们的话，也一直嘱托着我好好对待渝卿，我能看得出来，她跟渝卿之间的感情非常非常好，也一直把她当做很好的朋友。”乔礼叹了一口气，“也是那个时候，渝卿注意到，其实她并没有很开心，因为那个时候她跟家里早已经决裂了。”
“渝卿一开始只知道她有一个喜欢的人，还特别替她高兴，可后来却发现她的情绪越来越差。”
“是因为跟家里面……关系不太好吗……”乔璟燃追问道，同时也搂紧了乔以枫，她能够感觉到乔以枫情绪上的变化。
“我跟渝卿都以为是这样，可后来她脸色越来越差，渝卿逼她说实话，她才告诉我们，那个女孩子承受不了压力，跟她分手后，一扭头马上就结婚了。”
“……”乔璟燃忍不住咋舌，却一句话也没说，毕竟事□□关乔以枫的生母，她也……不好多做评论。
“那……我母亲呢。”乔以枫开口了，语气里却是藏不住的颤抖。
“她情绪不太好，渝卿就一直陪着她。可大家也始终有各自的工作，后来她看渝卿比较忙却还执拗的要陪她，便体贴渝卿说自己去散散心就好了。”
“可结果，等我跟渝卿空出时间来，再见到她的时候，她的肚子里已经怀上你了。”乔礼说到这里，总觉得有些不忍，“她自己的说法是，跟你的父亲在一起意外怀上的，也是因为这样，没有大摆宴席，没有婚礼，只是两个家庭的人简单的吃了顿饭。所以……我跟渝卿都不知道这件事情，发现的时候，她已经怀孕几个月了。”
“……”
在乔礼的叙述之下，乔以枫感觉……记忆中那些关于过去模糊的地方，似乎渐渐开始变得清晰。
她记得……她的母亲对她其实很好，只是……话很少，偶尔会对她笑，但即便是笑着，乔以枫也能够感觉得出来，其实……她并不快乐。
她的笑容里，总是充斥勉强和苍白。
“我生母离世的原因……”乔以枫如果没有记错的话，乔礼跟方渝卿告诉她的是，父母离世都是因为意外，“不是意外？”
“不算是。”
“生下你以后，她的情绪就越来越差。身体也是，每况愈下。”乔礼的回忆也开始有些收不住，想想当初明明是那么外向活泼的女孩子，后来却变得那样沉默寡言，怎么能不惋惜呢。
“那我爸爸……”乔以枫变得急躁起来，一时嘴快，没有注意称呼，发现之后便立马改口，“我是说……我的生父……”
乔礼给了她一个宽慰的笑容，他知道乔以枫不是故意的，便笑着告诉她，没关系的，“你母亲的状况其实一直不太好，生下你之后，变得更差，你父亲……我所知道的话，他大概是因为觉得跟你母亲生活在一起不快乐，所以就……”
乔礼尽量的将事情描述的比较委婉，虽然这些都已经是过去好多年前的事情了，可他还是不希望因为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影响到现在的乔以枫。
不论乔以枫记不记得，记得多少，又或者她到底还在不在意，乔礼都不希望她受到伤害。
“……”
后面的话，即便乔礼不说，乔以枫大致上也能够猜到了。
无非就是那几种……用膝盖都能够猜想到的的原因。
其实……她本来就几乎没什么关于父亲的记忆，对于“她的生父”她好像都没有什么印象，虽说是原生家庭，可原来的家庭里，也只有她跟她母亲两个人而已。
所以，她倒不是觉得有多难过，反倒有一种“不过如此”的感觉。
“再后来，你母亲的身体越来越差，就……病倒了。”
“……”
乔璟燃心疼地搂紧了乔以枫，虽然她也是第一次听说这些事情，可乔以枫作为当事人，即便没多少关于原来家庭的印象，心里面也肯定会不怎么好受。
她的手抚上乔以枫的手臂，来回轻抚着，似乎是想凭借着这番举动个，让乔以枫知道，那些都过去了，都是过去的事情了，现在……自己就在她的身边，就在她触手可及的地方。
“我没事。”乔以枫侧过脸颊，对乔璟燃轻声说道，她知道乔璟燃是担心她。
“这些事情……本来是打算找一个合适的时机再告诉你的。其实呢……前些日子，你妈妈……就是渝卿，她是打算去a市拜祭一下你母亲的，往年这个时候，我都会陪她去的，可偏偏前些日子我得去外地出差，她就说她自己一个人去。”
“我也有跟她在电话里面提过，说要不要让你陪她一块儿去，她还是觉得……不是时候，想以后再找机会告诉你。”
“那……妈妈反对我跟小枫的事情是因为……”
“是因为小枫生母的事情，给她造成了很大的影响。”乔礼提起这些往事，情绪也变得不太好，“她是觉得女孩子跟女孩子在一起，不会有什么好结果，以及……她很后悔，在你生母的事情上，没有早点去关心她，否则的话……她觉得她应该是可以组织你生母喜欢上那个女孩子的。”
“……”
“可能你们无法理解，但也别怪你们的妈妈。”乔礼说得嘴巴干巴巴的，忍不住－tian－了－tian－唇，“况且，就算没有这些事情在先，她也未必会同意你们两个人之间的事情。”
“……”
乔璟燃没说话，她想起来那天方渝卿打她耳光的时候，脸上愤怒的表情了。
那个时候，她虽然低着头，可偶尔还是能够瞥见方渝卿脸上的表情的，现在想来，除了愤怒……她的脸上还有着悲伤。
乔璟燃也突然明白了，为什么方渝卿打她耳光的时候，下手那么狠……因为，她当时自己猛地往枪口上撞。
“那……爸爸你呢。”乔璟燃突然开口问道。
她没有期待过乔礼会理解，可是就目前的情况来看，跟方渝卿比起来……乔礼好像……是站在她跟乔以枫这边的？
“我？”乔礼摇了摇头，“你是不是觉得，爸爸没有向你们妈妈那样极力的反对，就是等于同意了啊？”
“……那……难道不是吗。”
“老实说，爸爸并不赞成。”他没有不同意，可这不并不代表他赞成乔以枫和乔璟燃在一起这件事情。
“为什么啊。”乔璟燃不明白，不赞成的意思，难道不是等于在变相告诉她，他不会反对吗？
“别说两个女孩子了，就算是一男一女在一起，都要经历那么多的波折和困境，才有可能走到最后。”乔礼和方渝卿算是走得平坦，可这并不代表容易，婚姻不是那么简单的，“更何况，你们俩都是女孩子，要面对的压力更大，要经历的事情更苦。再说了……你们的关系，还不仅仅只是两个女孩子的问题。”
作为父亲，他不希望两个女儿在被人指指点点的环境之下生活，那样太苦了。
有哪个做父母的希望子女经历苦难而不希望她们少受波折的呢？
“爸爸你觉得……”乔璟燃长长地吁出了一口气，她是明白了说到底还是－xing－格－偏见，“如果我跟小枫分开，各自跟别的男孩子交往，就能够少经历写磨难么，是这个意思么？”
“男孩子跟女孩子在一起，始终是大流……”如果可以的话，乔礼也想把两个女儿永远的捧在手心里面，他也不想把这么残酷的事实真相摆在乔璟燃的面前。
“可是，和谁在一起，都没有捷径可以走啊。”乔璟燃很坦然的说出了这一番，说出来的那一刻，第一次觉得心里面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感情如果能够有捷径可以走的话，谁都不会想要去刻意绕远路走难走的那一条吧？”
“正是因为不知道，所以才有值得尝试的价值啊。”
“……”
乔礼无奈地撇了撇嘴，他是没辙了。
先是乔以枫，现在又是乔璟燃，一个个的在嘴上跟他讲大道理，说得当然是很好听啊，可事实又是另一回事儿啊。
“难道不是吗？”乔璟燃挑了挑眉毛，她是真的在很认真的询问乔礼的意见。
“是啊。”乔以枫突然朝着她笑了笑，然后将头轻轻地依靠在她的肩头，乔璟燃能够这么想，她很高兴。
“你能够把这话这么说给我听，爸爸是没办法回答你。”乔礼翻了个白眼，将头瞥向一边，他还是不习惯在知道了俩女儿有着超乎姐妹之情以后，在他面前有这么亲密的动作，怎么看他觉得怎么别扭，总是就是一旦入眼就浑身难受，“如果你能让渝卿理解的话，她没问题，我就没问题。”
“爸爸你这话说了就等于没说嘛。”
乔璟燃知道乔礼一向是个老婆奴，这个回答也可以说是老婆奴式的标准答案了。
“话我就说到这里了，总之呢……渝卿是有不对的地方，你们别往心里去。她心里也不好受的。”
“我没有怪妈妈。”乔以枫笑了笑，眼里满是真诚，“我知道……妈妈是因为疼爱我们。”
“你能够这么想，当然是再好不过了。”乔礼欣慰的点了点头，“好了，你们早点休息吧。”
“爸爸晚安。”
“爸爸晚安。”
“晚安。”
乔礼离开之后。
乔以枫转过身，紧紧地抱住乔璟燃的腰。
“怎么了。”
“今晚陪我一起睡。”乔以枫的声音，从乔璟燃的怀里闷闷地传了出来，“好不好。”
“好。”
乔璟燃微微低头，吻在了她的头发上。
清香好闻的味道，传入鼻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