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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丧礼(捉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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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收到消息的王子腾夫妇气急败坏地赶了过来,他们只道贾家要赖,却没想到坐下一说这事,竟然是乌龙一场,脸上是青一阵白一阵。可自己女儿也说是没亲到,他们再纠缠下去也不过是白白丢脸,只能咬咬牙离开了贾府。

虽然双方脸上都堆笑,一边说:“原来是场误会,哈哈,这样就好,这样就好。”一边说:“都怪琏儿这小子,以后让他多练练力气。”看起来一团和气,心里未免还是有了裂痕。

这事谈不成,最高兴的自然是贾代善、大太太和贾琏,贾赦也高兴,但他并不是很在意内宅的这些争斗,反正是儿媳妇,又不可能管到他头上去。二太太可能比王家还要郁闷,贾家与王家关系不和睦,她夹在中间里外不是人不说,原本想好的利益定然是要打水漂的。

贾代善却没注意这些,他只要想到摆脱了放高利贷的那个导火索,心里就直乐,当然,他也只能偷偷乐,不然也不好解释不是?

放下了心事,贾代善一连睡了几个好觉。这一晚,他正睡的香甜的时候,突然听得云板响了四下,把他从美梦中惊醒。

依云进来回道:“老太爷,东府珍太太没了。”

贾珍媳妇出身大家,性子温柔贤惠,最是尊老抚幼,东西两府上上下下都喜欢她,就是贾珍,平日里再荒唐,她的话也能听进几分。贾代善当时就叹了口气,东府里日也就这个女主人拘着些,她要没了,东府就更没救了。

去的是晚辈,贾代善和老太太这两个是堂祖父辈,年纪又大,暂时不用过去,只因为那边人丁不旺,贾赦夫妇与贾政夫妇作为再堂叔婶已经算是比较亲的长辈了,平日来往的也频繁,便在天亮后过去帮忙。一时贾代儒、代修、贾敕等等一干旁支近亲也都来了,只见贾珍哭的眼睛红肿,竟全不见往日风流之态。

见了贾赦便哭道:“平日只道她喜欢唠叨,又每每对我宴客不高兴,心里只嫌她烦。不想她这一去,这心里竟像剜去了一块一般,好歹是结发十几年的夫妻啊……以后再没人那样管我了。”

贾赦不自禁地回头看了自己太太一眼,劝道:“节哀顺便,还得料理丧事呢。”

贾珍茫然地道:“如何料理,不过尽了我的心罢了。”

只是东府人手太少,贾敬在观里不肯回来,贾珍的兄弟多人就剩他一个,贾蓉贾蔷还小,合府上下竟找不到一个可以支撑起丧事的人。思来想去,便往西府去借人手,向老太太涎着脸道:“老太太慈悲,好歹派个人去帮帮孙儿罢。”

老太太奇道:“你好歹也过了而立之年的人了,又是一家之主,连个丧事也不会办么?”

贾珍苦笑:“外面的事孙儿已经料理清楚了,只是想请位婶娘去帮我陪陪各位诰命并处理这一个多月内宅的事务。”

老太太恍然,想了想道:“这边这一家子的事也离不开你大婶娘,既然如此,便让你二婶娘去帮帮你罢,只是我也不知道她愿是不愿,你自与她说去。”

二太太就坐在旁边,贾珍忙向她陪笑道:“家里实在不成个体统,婶娘好歹疼我些,去帮帮侄儿罢?”

二太太有些心动,这丧事一办就是四十九天,虽然辛苦,油水却是很足的,又能在各位诰命们面前大大地露脸。只是脸上却带出为难道:“我平日里不过念念佛,实在是不曾管事的,这样一件大事,万一有个疏忽,只怕会惹人耻笑呢。”

贾珍见她意动,忙道:“婶娘太谦虚了,谁不知道婶娘能干呢,不过是英雌无用武之地罢了,这桩事托给婶娘那是再适合不过了。就算婶娘不疼侄儿,也看在你侄媳妇的面上罢。”

二太太假作犹豫了一会儿,这才道:“我便勉强一试,若有什么不能的,你多少提醒着点就好。”

贾珍大喜,问道:“那婶娘是在那边住呢还是天天过去?不如我给婶娘收拾出一个院子来,免得您每天辛苦。”

“这倒不用了,离的也不远,每天过去一趟也不是什么为难的事。”要一个多月呢,若是在那边住,这边那几个狐狸精可就看不住了。

贾珍只得罢了,又陪着老太太说了几句闲话,这才出去忙去了。

二太太眼睛眉稍带出得意,得老太太行礼道:“媳妇这段时间就不能过来立规矩了,请老太太见谅。”

“你忙吧,”老太太心下不悦,淡淡地道:“这么多丫头在,很不用你来伺候。”

二太太心一惊,得意全没了,头低敛眉地告退离开。回屋见贾政不在,一问是又上那边屋子里去了,只气得伸手便把手中的热水钟子摔了出去。不想这刚出了点气,贾政便进来道:“你只管摔罢,看东府有多少杯子给你摔的,只别丢了我的脸就是。”当下便气了个倒仰,半个晚上都没睡着,第二日卯时被丫头叫起时太阳穴还突突直跳,只是一心想露个脸,硬撑着罢了。

好在贾珍为这场丧礼是“倾尽所有”,二太太把自己几家陪嫁的家人都派到油水最足的地方,大大的捞了一笔,心情这才好了些。只是东府的下人多是那些家生子儿,一个个比祖宗还难伺候,更别说使唤了,只为了让他们令行禁止便花了不少精力,每日从卯正一直忙到戌末,只累的头昏脑涨,眼圈发黑。

转眼便是贾琏的生日,因为有丧事,便没有怎样大办,只一家子围在一块儿吃了桌酒便是了。二太太因为在东府忙着料理丧事,并没有赶回来吃饭,只在早上的时候让人送了一套衣服,一双鞋袜,一百寿桃,一百束上用银丝挂面过来。

吃酒吃到一半,看看实在吃的没什么劲,兼那贾珍媳妇与贾琏已是三服外的亲属关系了,也没什么守制的问题,便干脆提议行个酒令。

贾代善怕又是做诗什么的,忙道:“不如来击鼓传花罢,鼓停的时候花在谁手上谁就罚酒一杯,然后说一个笑话……”话没说完瞥到二儿子,一顿,接道,“能做诗的做首诗也成。”

便有小丫头在一旁竖起一面屏,丫头伴月击鼓,又拿了一个红绸扎成的团花上来。于是从贾代善起,鼓起一响便往下传,只转了一圈半,鼓声停时,花正在贾赦手中,只得吃了杯里的酒,又夹了片笋,笑道:“便说一个这笋的笑话罢。有一个人,从北地去南方参加宴席,见席上有一个菜极为香脆鲜美,便问邻座这是何物。那邻座的人是个爱开玩笑的,便道:‘这是小时候的竹子。’”众人都笑了起来,贾赦也笑,把笋放进嘴里嚼烂吞了,接着道,“这人一听就极为惊讶,他从来不知道竹子煮出来这么好吃。回到家便与妻子吹嘘了一番,妻子自然不信竹子能吃,那人便把凉席一顿砍碎,扔锅里煮了半个时辰,盛上来一尝,大怒道:‘这竹子也欺我,小的时候既然能吃,老了为何吃不得?’”

众人笑的前俯后仰,贾琏拿了双竹筷直往贾琳手里塞,道:“妹妹最近在学厨艺罢?还不快把这筷子煮了给我们尝尝?”

贾琳笑的唉哟直叫,滚到老太太怀里半天才喘着气道:“我不过站在旁边看看呢,太太不让我动手,你先留着,过几年我学会了再煮给你吃。”

贾珠笑的腮邦子发酸,揉着脸道:“妹妹煮出来你可能吃?能吃我再去买一百双回来。”

众人又笑。贾赦忙给老太爷和老太太斟了酒,众人齐干了一杯,又命伴月击鼓,便从贾赦传起。传了几轮,贾珠、贾琏和老太太都讲了个笑话后,花终于停在了贾代善手里。

贾代善喝了口酒,笑道:“我的笑话也是说一个商人,他太太给他生了个女儿,刚一岁便有人来做媒,说男方只比他的小千金大了一岁。商人与妻子私下商量说:‘我们女儿才满一岁,对方就两岁了,比女儿大了一倍,等到女儿十五岁可以出嫁的时候,对方该有三十岁了,我怎么忍心把女儿嫁给一个老男人呢?’他妻子笑了笑说:‘你可真笨,现在我们的女儿一岁,明年就两岁了,不就与那男孩同岁了吗?’”

话音刚落,贾珠一口茶便全喷在自己袖子上,贾琏笑的把手里的瓜子撒了一地,老太太捂着肚子喘不过气来,贾琏早下地让奶娘揉肚子去了,大太太则把一块吃了一半的鸭头掉在了贾赦袍子上。

“得了,时辰也不早了,都回去睡罢,”贾代善站起来道,“你们也要更衣的,也省得再走回来了。”

众人便都散去,远远的还能听见几个孩子笑的喘不过气来。

七七四十九日道场终于做完,好容易送殡完毕,二太太刚从铁槛寺回来就病倒了,脸儿腊黄地躺在榻上不想动弹。屋里的丫头都慌了,忙着请了许郎中来,把了脉,道:“太太这是劳累过度,又郁结于心,再加上受了点风寒。我写个方子,先吃两天再看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