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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第二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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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午节祭祀是大事,今岁又是先帝大行十年之祭,自然格外隆重。

到东陵已近巳时,因着有宫人教习过礼仪,心里就有了底,依旧像前次进宫那样按规制礼仪行事,让跪便跪,让上香便上香,献酒便献酒。

一番忙活后,只觉得身心俱疲。

果然夏沐说得不错,这一日当真不好过,至少这一身行头就能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礼毕,起驾回宫。

典仪官高亢的“起驾”声再度响起时,我本能地舒了口气,然而没能放松片刻,却是宫里快马加鞭来了消息。

此番出宫是为祭祀先帝陵寝,这是大事,若只为寻常小事,宫人哪敢贸然前来惊驾?

我心中咯噔一跳,直觉不好。

果然,那传话内监匍匐在地,捏着嗓音簌簌禀道:“回皇上,瑞芬仪午后动了胎气,太医说有崩漏之兆。太后已遣了章大人去懿祥宫保胎。杨妃娘娘亦不大好。”

夏沐乍然听闻消息下都没能反应过来,怔了怔后重重一掌击在案角,砰一声巨响。自我回宫后,还从未见过他这样震怒的样子,也吓了一跳。

“好好的怎么会动胎气!什么叫杨妃也不好?”

他一向喜怒不形于色,如今这样龙颜震怒,饶是常年侍候的近人亦色了脸变,那传话内监更是吓得噤若寒蝉。

四周大气不闻。

我情知这时并非沉默的时候,近前一步安慰他道:“皇上心中焦急臣妾明白,然而如今并不是恼火的时候。”转而看向那内监:“抬起头来回话。”

那内监应一声是,这才敢抬头。

我尽量放缓语气问:“究竟怎么回事?”

他自然晓得夏沐在气头上,全不敢迟疑,道:“瑞芬仪午后在御花园言语冲撞了蓉嫔,恰巧被经过的杨妃娘娘撞见,娘娘便罚了小主的近身宫婢去扳著,小主情急之下就跪地求饶了,不想只跪了一会儿,却惊动了胎气。”

那内监每说一字,夏沐的脸色便沉一分。

“很好。朕才离宫半日,就能生出这许多事来!当真好得很!”

他神色如常,我却冷不丁打了个寒战,忙敛衣跪下:“皇上息怒,还是先回宫查清事情缘由为好。想来杨妃也受了不小惊吓。”

我这个皇后都跪下,旁人如何还敢站着,于是纷纷跪地求饶。

片刻的静默里,心中已是千回百转。

瑞芬仪虽有着身孕,然而胎象一向稳健,想来跪上一时半刻,也不至于闹到小产的地步,而杨妃知晓她有着身孕,如何敢由着她长跪不起?还是在帝后离宫的节骨眼上?近身宫女怎么也不劝?

夏沐闭目良久,再睁目时神色已沉定许多,伸手虚扶我一把。

我忙低头嘱咐那传信内监:“你即刻回宫去,就说是本宫的意思,请太后指派陆毓庭大人前去懿祥宫给瑞芬仪保胎,无论如何都要保住皇子。”

那内监得了吩咐,如同得了救赎般,哪里不肯,叩首后一阵风似地去得没了人影。

我见夏沐脸色依旧不好,也不敢深劝,只道:“到底皇嗣要紧,且内里缘由还不甚明了,皇上先不要生气。”

夏沐皱了皱眉,忍不住抱怨:“但凡她能安分守已些,也不至于闹到这副田地。也是朕素日太宠她了!”

我知晓他在气头上,当下不便多说,只好默默思索内中关节。

回宫后夏沐直接去了懿祥宫,正是瑞芬仪如今的居所。我是皇后,妃嫔失子不是小事,自然也要随同。

懿祥宫是夏沐独独赏给瑞芬仪居住的,正殿岚欣殿虽比不得杨妃瑶光殿华贵奢侈,然而到底是一宫主殿,比之从前的纤羽阁显然气派许多。

一殿的苦涩药味,闻着都觉得苦,却还是遮不住浓重的血腥味。

瑞芬仪只着月白寝衣躺在九尺阔的沉香木滴水大床上,脸色苍白如纸。她的手犹护着小腹,然而昨日还微微凸起的地方,只一日之隔就已经恢复了从前的平坦,见了夏沐不吵也不嚷,只近乎痴怔地盯着他无声落泪。

那样伤感的神情,我亦看得揪心,撇开脸去不忍再看。

夏沐坐在床沿好生安慰,我唤了章显近前问话,章显的交待在我意料之中。

瑞芬仪有孕后一直好生养着,且素来饮食小心,胎象向来平稳,如今会落到小产地步,大抵跟午后的罚跪脱不了干系,然而我总觉得事有蹊跷,照道理杨妃不该这么草率才是。

山雨欲来风满楼!

有夏沐陪在一旁好言安慰,多半也用不着我这个皇后留下来碍眼,于是福一福告退。

脚上步子倒也平稳,心里头却一点儿也不平静。

杨妃再如何跋扈,到底在宫中浸淫多年,理当深谙藏而不露之道,如何还敢这般跋扈张扬?到底谋害皇嗣不是轻易能糊弄过去的小罪过。

夏沐一回宫就去瞧了瑞芬仪,杨妃那边竟连半句问候之语都没有,可见是真的恼了她了,然而杨妃素来得宠,眼下又有皇嗣可依,哪里用得着再节外生枝,去介意一个从四品芬仪呢?纵使瑞芬仪有宠,到底还算不得正经主子,宫中有宠之人不在少数,凭她杨妃今日的地位城府,即便想要下手,也不该选这么个于己大不利的下等手段。

如此思来想去,终是百思不得其解。

脑仁隐隐作疼,那疼如针刺般,并不十分强烈,可经久不去,甩也甩不掉,直至一双再熟悉不过的手按上两边太阳穴。不用抬头,已经知道是明慧了。

我双目微阖道出心头疑惑:“杨妃…总不该这么草率才是…”

明慧压低声音道:“奴婢先头里也百思不得其解,后来听净雯话里话外的意思,仿佛这里头有些关节在。”

“哦?怎么说?”

“余氏从前…曾做过杨氏的宫人,后来得幸于皇上,才封了从六品美人牵出了咸福宫,算是有福气的。”

余氏就是瑞芬仪了,我倒料不到杨妃跟她还有一场主仆关系在,不免惊诧。

明慧继续说:“余氏既然是杨妃的宫人,能够得幸于皇上,对杨妃而言原该利多过害的,然而事情蹊跷就在这儿。“

我本能地紧一紧神:“哪里蹊跷?”

“余氏…自牵出咸福宫之日起,待杨妃就日益疏落起来,倒是去虞宸宫十分勤快,冯氏…也赏识她。”

我从雕牡丹四喜纹长镜中看她一眼,相顾有了然神色。

食指一下下轻轻拨弄花钿上的鸽血红宝石,那样鲜艳的色泽,看得久了竟觉得与鲜血无异。

一壁说一壁整理思绪:“比之杨妃,宸妃在皇上心头的分量明显重了许多。余氏…瑞芬仪会讨好虞宸宫,也在情理之中。”

然而背叛旧主,到底算不上多忠义。

从前瞧余氏只觉得秀丽恭顺,听今看来竟全不似表面看来柔弱温顺。果然宫里头就从来没有省油的灯。

明慧从鼻端哼笑出声:”也是,到底宸妃是不一样的。然而余氏这样不忠不义,以杨妃的性子,如何容得下她。“

“怎么?杨妃为难她了?”

“这也不是一两日的事了,咱们甫回宫,所以才不甚清楚。奴婢现在想想都觉得后怕,余氏既然跟冯氏交好,当日您若向皇上告发了冯氏,只怕就真入了别人的套了…所幸您当日处置王福全时留了心眼,当真万幸。这宫里头啊…实在险得可以了。”

我拍拍她的手以示安慰,自己也不由得后怕。

确实如她所说,这宫里头确实险得可以。然而明知道险恶,还是要活下去的,于是撂下一句:“看着吧,有一番折腾呢。”

是夜就在瑞芬仪的吃剩倒了的莲子羹里验出了水银,而那送羹的人,竟是一向本分守己的顾修容。

我大惊之下,几乎从凳子上弹了起来,抬脚向外走。

明慧一把拦住我:“娘娘去不得!”

“为什么?”

“谋害皇嗣罪名不轻,咱们可坏谜馓嘶胨 彼r煌#椒14笄腥拔遥骸叭缃窆锿飞仙舷孪露祭溲矍谱牛薏坏茸拍デ笄椋ズ萌悄樟嘶噬希徊3@劢ァg夷锬锼厝沼胨缓茫丝倘ト啊衙獠换崧湎孪右伞!

她言语间的顾虑我哪里不明白?可顾氏为人一向安分,又长久不得宠,只怕夏沐一怒之下真会不念旧情发落了她。

如此,孩子当真可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