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靖骁出现在公主府，暮成雪抱病见了。
这一位和旁人不一样，这一位虽然致仕已久，可到底朝中有些人脉在，虽然暮成雪瞧不上，可面子多少还是要给的。
读书人虽然不是天下稳固的根本，却也是北周昌盛的前提，惹恼一个读书人，伤的可能是天下氏族的心。
至少周靖骁是这么想的。
他的态度不算好，沉着脸，目视暮成雪，虽然算不得傲慢，却也没给几分面子。
暮成雪的镇国公主之位，在他眼里就是个屁。
“公主，老夫想问问，这圣旨到底是王爷的意思，还是皇上的意思？”
这个王爷指的当然是御昭冕，周靖骁之所以致仕回乡，有一部分原因是瞧出了天启皇帝想要传位给御昭冕的想法。
作为臣子的不能改变君主的态度，那他就干脆告老还乡，这样总是碍不着谁。
可如今对方却追到自己家门口耀武扬威，那他再忍，他就枉为人。
暮成雪没直接回答，反而问道：“有什么区别吗？”
周靖骁冷笑：“若是皇上的意思，那这册封的圣旨应该会随着丹书铁券一起赐下，据我所知，公主手上并没有丹书铁券。”
别说丹书铁券，连这十二个侯爵的称呼都没定。
“若是王爷的意思，那这就是空头允诺，即便要作数，也得等到王爷登基以后，如今您用换爵之事大做文章，从各家手上收拢钱财和粮草，这恐怕会不合适吧？”
暮成雪失笑，说道：“我还以为老大人会直接说我在欺君。”
周靖骁态度不变，一脸肃穆：“老夫已致仕多年，公主是否欺君与老夫无关，老夫也没有权利管。”
“是啊！”暮成雪点头，“可若我是在说假话，那就涉及到了周家的利益，周家自然可以上京告御状。老大人不愧是连中三元官拜侍郎的大人。”
周靖骁皱眉，他直觉暮成雪是在讽刺他，却也不好说什么，毕竟是他咄咄逼人在先，言语无状在后，怨不得对方。
“所以还请公主明示。”
暮成雪摸着手边的圣旨，明黄色的丝绸，光滑的纹路，触手温凉。
事有不便,以便宜而行，这是皇上的原话，这是她此行北周的最大倚仗。
她抬起头，望着周靖骁，忽然说道：“这圣旨是我的意思。”
她没给周靖骁反应时间，直接继续往下说：“这个封侯的圣旨，还有军功爵制的推行，都是我的意思，和王爷陛下无关。老大人，您进京去告御状吧，或者带着世家将我抓住直接扭送京城也行，我保证不反抗。”
周靖骁愣住，他不是没想过这个可能性，可到底觉得违背常理，圣旨当时一家一家念过去的时候他见过，上面的玉玺是真的，他瞧了一辈子再清楚不过了！
“你……镇国公主，你拿了空白圣旨？”这是他的第一反应，“放肆，镇国公主，你这是灭九族的大罪！”
暮成雪耸肩：“我九族就在迁安镇地底下埋着，老大人可以去灭，但是这圣旨，”她眼神往上，盯着周靖骁，“圣旨不假，所以只要我没死，这就是我对西北的承诺。”
“你凭什么？”
“凭什么？”暮成雪缓缓起身，站的笔直，怒目而视，“就凭我是暮成雪，是镇国公主，是将来的皇后，出身西北赵氏！”
她向前一步：“我身负赵家和暮家的血脉，暮兆丰已被我从暮家除族，所以我自然也不在暮家族谱，而赵家，赵家十年前就已经在老大人的眼皮子地下被北翟人挫骨扬灰了，再灭一次，拿什么灭？我怕什么？”
她冷笑：“老大人还真是一个傲骨铮铮的侍郎大人，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这句话是您的至理名言吧？当年西北大战，白虎城岌岌可危，魏武侯一脉誓死抵抗，老大人却领着城内各世家早早的迁往关内，还美名曰为了护住白虎城的传承！怎么着，西北的传承就是临阵脱逃，就是做亡国之人？”
她又向前一步：“如今十年过去，一切沧海桑田，白虎城守将都换人了，老大人的做法却是一点都没变啊，只要和您的利益无关，任何事情都无所谓，天塌下来也要高个子顶着是不是？”
周靖骁脸色发青，双唇颤抖，一口血梗在喉间，眼瞧着就要压不住，暮成雪却不依不饶继续说。
“周家在白虎城根深蒂固枝繁叶茂，自然也知道如今北翟大军就在两国边境上驻守的消息。那这么着，咱们打个赌，赌这次周家是会和十年前一样临阵退缩拖家带口的躲回关内，还是跟着百姓死守白虎城，城不灭人不逃？”
周靖骁张了张嘴，暮成雪抬手又挡了回去。
“别，您还是想好了再说话，您是侍郎，每一次发声都是要赌上自己整个氏族的命，容不得您马虎。您也不用担心我等不及，我暮成雪就在这里和您放个狠话，您周家换人我不同意，您还得交上三个孙子到我公主做人质，否则你可以试试看，是你告御状的人马快，还是我暮成雪的刀快！”
暮成雪一番话，直接将周家的所有退路全部堵上，周家不能退，不能进，退是死，进也是死！
周靖骁喉间的血再也压不住，一口血吐了出来。
“废物！”暮成雪冷漠的骂道。
周老侍郎被镇国公主骂到吐血的消息迅速在整个白虎城传开，世族镇定，周家愤怒，所有人都在大骂镇国公主。
白虎城内的茶馆里到处都是讨论镇国公主入西北以后的一言一行，嗜杀，易怒，独断专行，霸道，狂妄，不可一世，一时间，镇国公主几乎成了祸国殃民的代表。
后院，费义昌由着醉倾城擦去额头的汗水，问道：“这是真的？”
醉倾城点点头，手轻轻的在费义昌的小腿上揉捏。
费义昌卧床三年之久，腿部肌肉早已萎缩，如今走路都困难，别说出门。
“听说老侍郎当夜就病倒了，周家乱成一团，可就是没人敢进京理论，想来是被公主吓到了。”
费义昌笑：“公主还真是巾帼不让须眉。”
倾城掩嘴笑了一下，加重一分手上的力道：“将军的腿比之前好多了，再过个几日应该就该没问题了。”
费义昌笑着跟着转移了话题：“是啊，好多了。倾城，你以为不是西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