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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二章 身中剧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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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禀爹爹,汤家灭于异族军队!”

周平安回想起家族破灭的场景,族人惨叫声犹在耳旁,面上露出恨意。

“先皇将天狼国分封镇北王,然而境内尽是异族百姓,又有天狼残兵败卒流窜,连镇北王族人都不愿去那里生活。”

“镇北王为了建立基业,驱使大庆百姓迁往草原。”

“刚开始打着分田的名头,诱使流民北上,然而速度太慢数量太少,便与地方官吏联手买卖人口。”

“地方官吏将村落卖与镇北王,对方就会派遣兵卒,强行将百姓赶去草原。据汤商队管事所说,大庆百姓与异族混居,经常发生大规模争斗厮杀!”

随着周平安讲述,周易面色愈发凝重。

镇北王从大庆迁徙人口之事,监察司略有耳闻,朝廷也是睁只眼闭只眼,反正数量有限。

更有甚者,认为将流民迁出大庆境内,自然就是太平盛世!

未曾想镇北王丧心病狂,竟然纵兵掳掠,如此做法与当年天狼国一般无二。地方官吏或惧于镇北王威势,或贪婪买人口的钱财,竟敢瞒着朝廷。

“这般大事京中毫无风声……”

周易心思电转,北边怕是已经彻底沦陷,镇北王只手遮天,纵使武道臻至世间绝顶,落入大军围杀也难逃性命!

涉及性命之危,周易宁愿舍弃督公权柄,也不能去冒险。

“平安,汤家在阳昌府名声赫赫,与镇北王掳掠人口有何关系?”

“不瞒爹爹,汤家也曾与镇北王买卖人口,从大庆各府买来流民、奴隶,通过商队将大庆百姓运往草原,换取牛羊皮毛。”

周平安说起此事,没有任何懊悔或者怜悯。

大庆律法只保护良籍百姓,其他贱籍人口可随意交易,只需在衙门交一笔税银,人就成了可以随意运输买卖的货物。

“镇北王以此事威胁汤家,举族北上,借汤家在阳昌府的千年名望,吸引更多百姓甚至士绅迁入草原。”

“族长言辞拒绝,言称汤家忠于大庆,绝不会背宗弃祖。”

“之后就是异族军队潜入阳昌府城,将汤家灭族,孩儿钻入烟囱中躲了三天三夜,直至衙门搜查的人离去才出来。”

周平安说道:“汤家并非个例,镇北王将异族残部收拢麾下,凡是不遵循命令的家族、村镇,转眼就会遭到屠戮!”

周易目光阴冷,瞥了眼吓得脸色苍白的周家众人。

“此事你们就当没听过,莫要与任何人说,当真传出风声,无需咱家追究,镇北王自会派人来灭族!”

众人连连点头,这般耸人听闻之事可不敢与人说。

“平安,咱家不能答应帮你报仇。”

周易说道:“不过陛下在一日,咱家就与镇北王是死对头,你且要百倍努力,千年汤家旧部无数,也要勤加联络。”

“拜谢爹爹!”

周平安目的本就是借势,报仇之事必须亲自动手。

“不说这些扫兴的事,开宴!”

周易起身亲自为周父斟酒,顿时让对方喜笑颜开,镇北王带来的恐惧一扫而空。

酒席吃罢。

周易借口醉意,并未回监察司,而是住在了周府。

府上早有准备房屋,位于最正中位置,常年有奴仆打扫,内里布置、所用都是国朝顶尖。

那些有志于进入贡品名录的商家,会千挑万选出精品货物,送与周易享用,再之后才能轮到陛下。

半睡半醒间。

夜幕降临。

一道黑影在周府跳跃穿梭。

夜行衣融入黑暗,再加上精妙非凡的轻功,值守番子未发现任何异样。

片刻后。

黑影来到正屋门外,唾沫点开个洞口,独眼看向屋内。

均匀的呼吸声传出,周易已然熟睡。

真气探入窗棱,将里面门闩拨开,顺着窗户缝隙钻入其中,整个人在地面爬行,仿佛无骨的黑蛇。

黑影来到窗前,确定熟睡的是东厂督公,挥手洒出十几道毒针。

双袖滑出利刃,斩向周易脖颈。

第一根毒针入体,周易倏然惊醒,磅礴如海的真气透体而出,凝成近乎实质的圆形气罩,将其余毒针尽数抵御在外。

双刀斩在气罩上,微微震动,连一丝缝隙都未破开。

“这……”

黑影骇然出声,从未听闻世间有此等真气,简直恐怖如斯。

当即施展轻功,身形爆退向外逃出。

“咱家倒要看看,哪里来的贼子,定教你九族尽诛!”

周易施展擒龙功,将黑影到拽而回,挥手掀开黑布面巾,露出个剑眉星目的俊美面庞。

“桀桀桀,竟是个小白脸!”

“阉狗,人人得而诛之。”

黑影厉声喝骂,知晓监察司地牢恐怖,说话间就要咬破毒囊自戕。

“想死?可没这等好事!”

周易屈指连弹,真气打中黑影几处穴道。

从黑影进屋到现在,兔起鹘落间不过几个呼吸,听到动静的番子冲进屋内,见到僵硬站在原地的刺客。

“督公,卑下万死!”

番子们见此情形,噗通噗通跪倒在地,连连叩首认罪。

“回监察司。”

周易站起身来,刚走出两步,忽然双腿一软跌倒在地。

“干爹。”

干儿小印子连忙上前搀扶,见到周易面容发紫,一股股异香从肩膀处传出。

“好烈的毒针!”

周易运转真气护住心脉,从袖口取出令牌,吩咐道:“速去宫中禀报,请刘太医来给咱家诊治,给林甫一晚上时间,查清此人来历。”

“遵命。”

小印子知晓事态紧急,接过令牌运转轻功,转眼消失在夜色当中。

又有番子去永安坊,此时太医院已经下值,直接去刘太医家请人过来。

这时。

听到动静的周家众人,来到正屋门外,通禀过后,周父周母以及义子周平安进屋探望。

周易盘坐在床上运功抵御剧毒,面上青紫非但未有消退,颜色反而愈发深沉。

周父面带忧虑,懦懦不知该说什么。

周家兴衰完全系于周易,当真中毒身亡,用不了几日就会遭到无数报复。

那时候莫说纳妾,活命都难!

周母涕泪横流:“二娃子,你这是怎么了?”

“母亲无需担忧。”

周易说话声虚弱低微:“不过是中了小毛贼算计,等会儿刘太医来了,抓几服药就能治好。”

“那就好那就好。”

周父稍稍松心,即使周易模样看起来不妙,也在心底不断自我安慰。

侍候在一旁的周平安,眉头紧皱,很快松开眉头,之后又露出惶恐、忧虑的模样。

“你们先出去。”

周易挥挥手,命众人去外面候着:“平安留下,咱家有话与你说。”

屋里只剩下父子二人,周易打量周平安许久,啧啧称奇道:“不愧是大家族培养出来的子弟,咱家终究是小看了。”

周平安心底最后一丝担忧,立刻烟消云散,躬身说道。

“爹爹谬赞,汤家内斗的厉害,孩儿平日里见得多了,也就能琢磨出一二。”

“不错不错!“咱家当年入宫什么都不懂,也是靠着多听多看多琢磨,才逐渐明白事理,不过也失了本心。”

周易叹息道:“其中得失,唯有自知!”

周平安疑惑道:“爹爹这般做法,很难瞒得过陛下。”

“咱家不需要瞒过去,而是拿出个说得过去的理由,陛下也不是定要咱家去北边,而是老实的安稳些时日。”

“身中剧毒,正好静养疗伤!”

周易说道:“你且记得,这世上的事都是互相妥协,纵使陛下贵为天子也是如此!”

“孩儿受教。”

周平安躬身拜谢:“爹爹,是否将北疆剧变上报朝廷?”

周易沉吟许久,微微摇头。

“过些时日罢,陛下正一心改革税赋,如若引出北疆剧变,那些本就不愿改税的官吏,定会借此逼迫陛下退步。”

这只是表面理由,实则镇北王割据、谋反,在周易眼中是好事。

唯有地方乱起来,正统帝才会更加器重监察司,借此不断扩张权势,直至能操控皇权更迭。

当然,也可能玩脱了,镇北王谋反成功改朝换代。

那对周易也没什么坏处,趁着皇宫大乱席卷典籍传承,跑到深山老林避祸,百八十年后又能兴风作浪。

周平安疑惑道:“朝中大臣为了不改税,放任镇北王作乱,岂不是因小失大?”

“桀桀桀……”

周易怪笑几声,嗤笑道:“满朝文武,尽是些短视之辈,或者他们不在意谁当皇帝,只在乎自家田里长多少粮食!”

周平安若有所悟,按照爹爹所说,官吏忠心的不是陛下,而是利益。

正统帝给的好处多,天下就姓赵,反之镇北王给的好处多,那天下改姓张也无不可。

反正流水的皇帝,铁打的朝堂百官!

周易随后又问了北疆之事,诸如民生、气候之类,书中记载太过简略,远不如当地百姓知晓的清楚。

约么半个时辰。

门外传来急促脚步声,黑衣番子背着个白发老者进门。

老者正是刘太医,在太医院中无品无级,却是公认的医术最为高明。

“拜见督公。”

刘太医曾为周易治伤,勉强算是有些交情,上前查看肩膀处伤口。

“这味道是彼岸花,传闻来自域外佛国,剧毒无比,沾之即死。幸好督公真气浑厚,将剧毒封于臂膀,否则老夫也无能为力。”

辨别出剧毒来历,刘太医写了个方子,命番子速去抓药熬制。

又上前为周易把脉,当即察觉到浑厚有力的脉象,根本不似身中剧毒之人。

刘太医眉头微皱,与周易幽深目光对上,咳嗽一声说道。

“督公,这彼岸花中另混有几样奇毒,下官也不能轻易治愈,还需慢慢静养疗伤。”

“咱家知道了。”

周易笑着说道:“刘太医来自江湖,早有医仙之号,偏偏受太医院那些个蠹虫排挤,咱家早就看不过眼了!”

刘太医面露喜色,有东厂督公为靠山,院判之位唾手可得。

当年刘太医号称妙手医仙,在江湖上声名赫赫,然而混江湖哪有当官舒服,寻了个机会揭皇榜为先皇把脉,方才入了太医院当官。

太医之职是世袭制度,父死子继,兄终弟及,属于可以传承的铁饭碗。

正因如此,太医院特别排外。

刘太医这个外来人,即使医术高明,十几年也未能升职。

毕竟任何升官都是权力的运作,与业绩、能力没有太大关系,譬如每次刘太医瞧病,院判都会派数位太医联合问诊。

贵人病好了,功劳落在了同僚头上。

正说话时。

外面又传来脚步声,小印子在前面领路,后面跟着司礼监提督圆公公。

小印子说道:“干爹,陛下担忧您的身体,命圆公公亲自探望。”

周易微微颔首,明白这话的潜在意思,陛下不信可与先天争锋的大高手,就这么轻易的身中剧毒。

“辛苦圆公公。”

“咱家也是为陛下办差。”

圆公公手掌搭在周易肩膀,真气顺着经脉探查,清晰感应到邪异之气正与周易自身真气缠斗。

“好生诡异的剧毒,看手法似来自南边,易公公可得罪过南边的人?”

“咱家的仇人,遍布大庆所有府县城镇!”

周易说道:“那刺客已经押送地牢,由监察司刑讯高手审问,圆公公不如稍等些时辰,再回去上报陛下?”

“如此甚好。”

圆公公微微颔首,坐在一旁椅子上。

屋里多了个外人,不方便说话,所有人都静等监察司回信。

时间流逝。

窗外由黑变白,直至晌午时分。

林甫带着一叠供词进门,躬身施礼,禀报道。

“督公,那刺客招供了,来自江湖宗派天剑门,而且是门主弟子!”

“天剑门?”

周易疑惑道:“咱家的仇人都来自官面,亦或者那些世家大族,从未与江湖宗派有过仇怨,可是哪个家伙雇凶?”

“那刺客看似嘴硬,实则几轮酷刑就成了软脚虾,卑职也以为有幕后之人,又上了许多酷刑才拖到这个时辰。”

林甫禀报道:“经过刑讯,确定没人雇凶,而是那刺客听到关于督公的流言,自诩江湖正道侠客,主动前来刺杀。”

“行侠仗义,为民除害?”

周易听的目瞪口呆,旋即又怒火上涌,厉声说道。

“从来都是咱家抄家灭族,未曾想竟让人打上门来,天剑门……桀桀桀,敢以天字为名号,实乃大不敬之罪。”

“当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