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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第十七回 局中客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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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回 局中客

斗四雄堂主上轿,

话八族混水摸鱼。

楚行云猛地一顿,勒住脚步。

妹妹!

燕娥真的是妹妹?!

楚行云心头火起,敢拿这个来捣鬼, 真是太岁头上动土。他二话不说, 拔剑出鞘, 扭头就追。寂缘闻其声来, 左提黑长刀, 右拎萧砚冰, 气沉丹田, 两腿生风, 那假展连武功不济, 跟不上寂缘的轻功, 很快, 就被气头上的楚行云逮了个正着。

俗话说的好, 落后就要挨打,可垂死还要挣扎一下。假展连运起真气, 想欺负楚行云武功尽失。楚行云眼睛毒得很, 不等这人气走丹田, 便来了一招“霸辣一丈红”。

此乃十二血花剑的招牌一式,只见封喉剑快如虚影, 剑尖朝假展连眉心一指, 那人条件反射地一后缩,整个胸腹霎时暴露在外,楚行云调转剑头, 腕间运力,反手一挑,青铜剑刃寒光骤闪,斜劈直上,杀气排山倒海,眼见这人就要被开膛破肚,楚行云忽然伸出左手,握住自己的右腕,往回一缩——

剑势顿时去了九成九,余下那一分,从假展连的左腹指到右胸腔,最后轻轻一挑,衣裳上,留了个小破口。

破口的位置正是心脏所在。

假展连惊出一身冷汗,十二血花剑法,号称杀而必死,“霸辣一丈红”作为其首,更是劲毒无比,将敌者从左腹斜切至右胸,最后挑爆心脏,劈成两半,瞬间血崩,溃堤而红,故此闻名。方才楚行云若不缩手……

假展连愈想愈后怕,怕得膝盖一软,竟跪了下去。楚行云也怔住,早知这人这么软蛋,前天醒来就不该怕他,管他什么真假展连,虚虚实实,打一架就知。封喉剑一侧,逼上假展连的脖子,楚行云冷声问:

“说。”

叫你说,却不告诉你要说什么,刀,又架在脖子上,言简意赅,就是诈供,遇到个慌张的,就倒豆子似的啥都交代了。

假展连怕得浑身发抖,脑子却还没乱,楚行云等了一会,举剑便往他大腿上补了一刀——

“啊——我说我说我说!我……我就是奉命……来找小少爷……其他也……不知道……”

楚行云再举剑,作势要往他腿上伤处里捅——

“不不不不!别杀我别杀我!你以前是不是认识一个叫燕娥的妓`女?为此还和王家展侍卫闹翻,有人说……她就是你妹妹!你想要更多消息就把小少爷给我们,其他我都不知道……真的不知道!你去问……问那和尚和那百鬼手!他们知道,他们一定知道!都是他们策划的!我……我就是个小的,楚侠客您行行好……”

楚行云转头,提剑而立,与寂缘遥遥对峙。

萧砚冰在一旁冷眼旁观,心想,剑乃兵中君子,虽也见血,但还是讲点清风明月,然而十二血花剑法,直抒胸臆,就是杀。楚行云不管三七二十一,上来就用此狠招,看来那什么楚燕,果真是戳中了他的痛脚。

既然戳中了痛脚,便纵有千万本事,又何必怕。

寂缘也明此理,收起黑刀,朗朗一笑:“楚侠客,出家人不打诳语,可是没错?你果真追来了。”

“你们想要什么?”

萧砚冰在一旁补道:“那人也说了,把你怀里那小白兔给我们,王家独苗,呵呵,可真是个宝贝。”

“我若不呢?”

萧砚冰尖利地笑起来:“楚侠客你可别再让我听到这个‘不’字,我听一次,你那可爱的妹妹,就要少一根手指头。”

楚行云猛然上攻萧砚冰,寂缘从容不迫地抽刀一格,欠身道:“砚冰说话冲,还请楚侠客勿怪,此番前来,只是请楚侠客能看在令妹的面上,帮一个忙。”

“帮什么忙?”

寂缘忽而就不说话了。萧砚冰在一旁又笑:“楚侠客你是不是搞不清楚状况,你妹妹在我们手上,我们叫你干什么,你还不得屁颠屁颠地去?”

“砚冰,不得胡言乱语。”寂缘低声念了一句佛经,萧砚冰左脚的红莲缚杀锁猛地勒紧,“啪”地一下又摔了个狗啃泥。

“你们究竟意欲为何?”

“楚侠客莫慌,我们所需不多,只是令妹的身体……恐怕不容乐观,若得空,可否方便跟我们走一趟?”

楚行云脑中大乱,燕娥果真就是楚燕!一举戳中他心窝。楚燕若还活着,就是他世间唯一的亲人了,现又搬出身体不行了的话来,如何能不急眼,眼见着行云就要点下头去,一直暗中观察的谢流水赶紧从体内伸出双手,一把摁住他脑袋,接着左左右右地摇晃起来。

寂缘忽而就见好端端的楚侠客,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拒绝也不要这么夸张吧,一时竟无言以对。

谢流水心里算盘哗哗响,眼前这两人,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楚行云爱妹心切,脑子秀逗,别待会被坑进去了还帮人数钱,当即在脑内大呼小叫:“楚侠客别听他们胡言乱语!你妹妹自你八岁就走了,她当年也不过六七岁吧,分别十五年,你俩谁还认得谁!他们这些外人又凭什么能断定是你妹妹?”

“那反过来说,这些外人敢来说是我妹妹,想必也有一定缘由了……”

谢流水简直无语,再好言相劝,楚行云就给他来个两耳失聪、脑子罢工,一点也听不进人话。

楚行云确实无法冷静,他面上还有副从容不迫的架子,但内里,早已满心满眼全是妹妹了。他十三岁逃出不夜城后,几经辗转回到家,然而父母和哥哥,终究没有挨过饥荒,被卖掉的妹妹不知所踪,他孑然一身,独处人世,也曾多方打听妹妹的消息,可这天下太大,不仅半点线索也无,反而被有心的烟花女子听了去,假扮妹妹糊弄他来骗钱,楚行云寻妹心切,被骗了大几百两银子,完事了外头还传唱什么三刀换春笑的侠客艳情书,大赞他风流倜傥,楚行云真是有苦说不出。

从此他对妹妹一事便多长了几个心眼,遇着燕娥,虽也有些莫名的熟悉感,可因着骗钱教训,楚行云谨慎了许多,没开门见山地去问,只是旁敲侧击地打探,刚打探出一点苗头,正要寻个机会找铁证,展连就跑来给他搅黄了。楚行云气得不行,却又无可奈何,心中自有几分怅然,兴许燕娥也不是,人海茫茫,他难以找到了。

而今寂缘却跳出来,告诉他当年错过的燕娥,果真就是他妹妹!可谓一语中的,不管真是假是,从心理上,楚行云已信了八分,虽然谢流水劝之有理,然而他楚行云什么都可以舍,唯独亲人不可以。燕娥既然是妹妹,那不管寂缘这货人准备了什么圈套,上刀山下火海,跳,便是了。

眼见楚行云就要理智下线,要去答应跟寂缘他们走一趟了,谢流水眼疾手快,捞起楚行云的右手,抓着楚行云手腕一送,封喉剑便朝萧砚冰刺去,寂缘眉头一皱,黑刀出手,两兵交接。

寂缘脸沉了下来,双方本来好言好语,一方却趁人不备突然发难,实在小人行径。楚行云这回百口难辩,无奈高手过招,不容分心,片刻之间,十二血花剑已从“暴毙百莲生”打到“横死牡丹笑”,剑势浩大,剑速灵快,剑招刁毒,却被寂缘一一化解,势大则分流而破,速快则从中作梗,招毒则避其锋芒,而后四两拨千斤,以不变应万变,两人缠斗,一时难解难分。

谢流水在体内看着,楚行云武功虽失,剑法却发挥无瑕,形同废人尚且如此,等他武功光复,那还了得,溜了溜了,自己还是趁早跑路的好。

楚行云给谢流水这样一糊弄,被迫搅入战局,寂缘难对付得很,何况楚行云还背着个王宣史,提起十二万精神仍有些应接不暇,实在也没心力去编个台阶下。萧砚冰素来好战,看谁都不顺眼,没杀死那个出言不逊的假展连已经够窝火的了,此时还要匍匐于地,被寂缘救,更是火上浇油,十分不爽。趁死和尚缠斗,他悄悄动起手指,回收先前败落的无影丝,丝儿蓄力而发,纷纷附上被拔起的松木,萧砚冰十指微动,松木们就像成了精的树妖,舞枝弄叶,扭动着朝楚行云奔来。

“楚侠客,你可投降吧。”

楚行云一回头,唬了一跳,松树精来势汹汹,欲以封喉断木,怎奈何黑刀难缠,分身乏术,楚行云只得先冲寂缘晃了一招“夺魂剑兰刎”,转头冲萧砚冰飙了一记“丹桂十里血”,众多松木被剑气劈了个正着,后方刀气肃杀,楚行云一矮身,堪堪避过,抬头对寂缘道:“且慢,你们二打一,未免有失公正……”

话音未落,背后又一声响起:“谁说是二打一了,分明是三打一,小少爷还来!”

先前跪地求饶的假展连腾地蹿起,直冲他背上的王宣史而来,败退的松木精,也换了新的一波,卷土重来,另一面寂缘,一掌运起内力,一手黑刀袭来……

楚行云三面受敌,狼狈不堪,第一把先格住寂缘的黑刀,再回身一招“刺梅穿肺腑”,以虚之杀气吓住假展连,以实之杀势斩尽松木精,护住王宣史,只是如此一来,他必然要受寂缘那灌满真气的一掌,如今无内力护体,不知心脉能否不被震碎……

生死关头,间不容发,遽然间,楚行云左手自发抬起,与寂缘对掌而接——

一股陌生而强大的混沌之气涌来,寂缘片刻便撤退,一下变了脸色,皱眉道:“你不是楚侠客?”

萧砚冰和假展连听此皆是一愣,楚行云见对方自个儿懵了,被楚燕搅浑的心智也渐渐回了笼。这回许是像跳崖那会一般,危难关头,左手自发选择了利于生存的谢小魂,只是谢流水的真气自然与他十阳真气不同,两相对峙,暴露无遗。

忽而一计上心头,假作真时真亦假……

且管他们意欲为何,先炸唬一番,再忽悠套话,妹妹是一定要的,只是若被人牵着鼻子走,迟早要吃不了兜着走。楚行云立即示意谢流水去袋子里粘一片杏花来,谢小人十分听话,并积极地趁火打劫,嘴里衔起一瓣杏,朝楚行云笑了一下,悠悠送进他口中,舌尖极不听话地扫过贝齿,在柔软的内腔里打了个小圈儿,不待楚行云发作,忽又安分守己,心领神会地发出王宣史的声音,桀桀一笑道:

“谁说我是楚侠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