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承业无言又尴尬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看着沈郁衡远去的背影，再瞅瞅身边定住的弯弯，不知该去还是该留。
两人之前的沉默持续了很久，最后他实在是忍不住了，便扯了扯弯弯的衣袖，像是报告秘密似地对她道：“最近江南水患，萧……沈大人会被派遣去江南治理水患，如今沈大人正值盛宠，如果前去，极大可能会遭遇袭击。”
言外之意就是让弯弯跟去，曹承业也不知如此汇报有什么作用，不过报告沈郁衡的近况一定是不会错的。
此话果然让弯弯活泛了些，她抬起衣袖，擦了擦眼角，拭去了脸上两道明晃晃的泪痕，睫毛还湿漉漉的，像是受了委屈的小鹿。
“哼！”弯弯撅起小嘴，一幅满不在乎的样子，布满红血丝的眼中满是委屈和不甘，“危险就危险，跟我有什么关系！”
小小的人要装出不以为然的样子看起来也像是赌气，曹承业轻易看穿了她的小把戏，无声地叹了一口气，走到墙角拾起被弯弯气急丢出去的木簪，用衣袖将上面沾上的灰尘擦干净，又回到还在闹脾气的弯弯面前。
“给你捡回来了，可不能再丢了。”
弯弯不接，垂着脑袋，看不清神情。
“我不要。”弯弯绞着衣角，莹润的指头都红红的，看来的确是气得急了，“他故意不和我相认，我不要他的东西。”
曹承业有些为难，自作主张地将木簪簪在弯弯头上，弯弯躲了一下，还是乖乖让他插上了。
“弯弯，现在可不是闹小孩子脾气的时候，他的情况我已经告知你了，去还是留，是你的决定了哦。”曹承业故意生硬了些，说罢也转身出了巷口，留下还在生闷气的弯弯。
弯弯在原地静静地站了一会，直到天色逐渐暗下来，才气恼地跺跺脚，往曹家跑去。
她不可能不管萧祁的安危，他不让自己去，自己就偷偷跟去好了。
曹承业见弯弯回来，知道她已做了决定，便毫无保留地将治理水患的日期、路程、时日都告知了弯弯。
出发的日子一晃就到，弯弯仔细地乔装打扮了一番，将如瀑的长发绾成了男子样式，一身红装换成男装，给自己的嘴边贴上了胡子，又换上了一身男装才小心地出了门。
她跟在队伍后面，遮遮掩掩的样子差点引来队尾几个人的注意。
幸运的是，后面几个五大三粗的壮汉只当她是第一次出远门的小兄弟，一路上对她照顾有加，走水路时，弯弯好不容易才从几个热心大哥的关照之下逃掉。
沈郁衡乘坐的船只不算豪华，他本人主张节俭，和下属们的船只无太大差异，弯弯坐在另一条船上，紧紧地跟在他们旁边。
沈郁衡出了船舱，站立在船头，看向远方，一袭白衣被风带起，清雅长眉若远山，流转黑眸如深潭，眉宇间闪耀着的点点愁绪给他添了些出尘的仙气。
清风吹来，他耳边的青丝也被吹起，真是好一个清朗卓绝、光风霁月的儒雅公子。
弯弯看得有些痴了。
这时，身穿红衣的楚莹突然抱着披风出现，亲切体贴地将披风披在了沈郁衡的身上，动作轻柔，葱根般的手指在丝带上缠绕几圈，披风便被好好地系在了沈郁衡身上，两人的姿势看起来格外亲昵。
“大人，外面冷，我们进船舱吧。”楚莹有意无意地往沈郁衡身上靠过去，后者不着痕迹地避开，未回应也未拒绝。
拉拉扯扯之际，沈郁衡的船底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爆炸声响，船体半截被震碎，震天动地的巨响引起了耳鸣和头疼，众人还未做出反应，其余的船只也接二连三地发出排山倒海般的巨响。
船只纷纷被翻起，爆炸在空中扬起一阵水雾，如铺天盖地的暴雨一般纷纷而下，岸上的人立即跑了个精光，船上的人纷纷落水。
而爆炸还在持续，水面被硬生生震出来势汹汹的波浪，不少人直接被浪头拍晕过去，没有人看见有杀手出没，甚至连一句防御都没来得及喊，多数人就已经失去了知觉。
弯弯的小船也受到了牵连，不过她的船只和沈府的船不一样，所以未被炸掉。
百忙之中，她伸手虚空一握，她小船周围的波浪立即平缓下来，静得不像是和众人处于同一片水域。
萧祁，萧祁在哪里？
弯弯拨开水雾，焦急地在水浪中寻找萧祁的身影。
现场一片混乱，水面甚至涌起了一股猩红的液体，逐渐在波浪中扩散开来，这不是个好预兆，说明有人受伤了。
四分五裂的船只上没有萧祁的身影，白茫茫的雾气中也没有看见抱着船体残骸求生的人群中有萧祁。
弯弯连楚莹红色的身影都看见了，也未见那个日思夜想的白色人影。
他多半已经跌入水中失去意识了。
弯弯心头做出了最坏的判断，他是袭击的目标，理应是最危险的。
来不及多想，弯弯一个猛子扎入水中，水中能见度很低，又弥漫上了一股浅浅的红色，弯弯镇定下来，幻化出鱼尾，往水底搜寻去。
越往深处走越是黑暗，阳光照耀不到的地方格外阴冷，出于人鱼的敏锐，弯弯找寻萧祁的方向从未失算过。
不一会，弯弯便在黑暗的深水处发现了一个熟悉的影子。
她用力一摆鱼尾，如离弦的箭矢一般，迅速追赶上了那个影子。
正是萧祁。
此时的他双目紧闭，已经被爆炸震得失去了意识，散乱的青丝静静地飘在他耳边，如黑色顺滑的缎带一般，长睫上还沾着几个水泡，因为没有阳光，他白皙的皮肤看起来发青，白色的衣摆扩散开来，缓慢下坠的模样如被罚堕入凡间的白衣仙子。
弯弯双臂紧贴住身边，鱼尾一甩，捉住了他的一只手腕，随后调转方向，往水面前进。
带了一个人的负担再加上深水的阻力让弯弯有些吃力，抓住萧祁的手都不由得用了些气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