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每个月第二个星期六上午九点, 灵芝科技公司都会进行一月一度的“股东大会”。
说是“股东大会”，其实与会者加起来只有五个人。
凌芝作为公司的创办人，个人占股30%, 三学弟以技术入股, 各拿7%，而剩下49%股份全部属于他们的“金主爸爸”——
俞跃。
没人知道当时还在读本科俞跃哪里来的这么多钱, 凌芝从来不问，她的工作是研发创新, 只要俞跃钱来路正常，就和她没有关系。
俞跃是个非常大方的金主爸爸，除了每个月听一次月报以外, 几乎不来公司，少干涉公司的研发方向。他相信术业有专攻, 在公司最开始起步时候, 只要让它“野蛮生长”就够了，这个阶段不试错, 那还有什么时候可以机会试错？
俞跃投资投不是公司，而是人。他相信凌芝不是那种拿着投资者钱随便乱烧的无脑创业者。
凌芝确实没有辜负他期待, 经过两年多发展, 公司在业内崭露头角，手里握着好几项专利。
现在, 公司要继续往前迈进了——有几家大公司看好灵芝科技发展，向他们抛来了橄榄枝，想要进一步注资。
有了大金主爸爸的入场, 俞跃这个小爸爸手里股份份额会降低许多，但总价值却会翻倍上升，对于俞跃这种纯粹投资客来说, 这是一笔稳赚不亏的买卖。
要是让邓朔那个自负alpha知道话，肯定要气到得红眼病了吧。
俞跃今天来公司，除了开月会以外，还有另一件事要和凌芝谈。
别的公司开月会，股东们都西装革履、表情严肃，而他们则穿着休闲衫，嘻嘻哈哈吃外卖。
今天俞跃没在家吃早饭，他来公司前顺便在路边买了手抓饼和小米粥，还给另外几位股东带了小笼包和油条。会议室地飘荡着早饭香气，幸亏会议室玻璃墙是不透明的毛玻璃，要不然他们这群人吃饭的丑样，就要被下面的小朋友看去了。
吃惯了家里可口的家常菜，偶尔吃一次路边摊，俞跃居然不习惯了。
奇怪，这家手抓饼他之前每次来开会都会吃一次，以前他觉得挺香啊，怎么现在觉得又油又腻，吃两口就受不了了。
俞跃把吃了一半早饭扔到旁边，拿过桌上纸巾擦了擦手，然后才开口：“凌总，我今天来公司，是有另外一件事想和你商量。”
凌芝原本正翘着几根手指把油条掰成小段扔进豆浆里，一听这话，她打了个寒颤，皱眉说：“你是不是发烧了，居然叫我凌总？还要和我商量事？”
俞跃停顿了几秒，说：“其实不算是商量吧，我基本已经下定决心要这么做了。只不这件事和公司有关，所以按照规章我需要告知各位股东。”
“……”这话一出，凌芝没了胃口，她美目一转，看向坐在会议桌上首俞跃，不悦道，“你有屁快放，别影响我胃口。”
果然是雷厉风行女alpha，最讨厌别人拐弯抹角说话。
“我从公司创建之初到现在，共注资八百万，现在我决定把其中五百万股份，转给我一位朋友。”俞跃说出了今天的真正目的。
凌芝：“……”
凌芝：“朋友？”
她拿起手中的油条，整根浸到了豆浆里：“这种朋友？”
俞跃哪想到她会想偏，臊得赶快从她手里夺过油条：“乖女，阿爸和你说过多少次，吃饭就好好吃，不要玩食物！……还有，我和人家就是清清白白的普通朋友，不要胡思乱想！”
“我可没在胡思乱想。五百万股份说送就送，而且这还是原始股，等到大爸爸注资后重新估值，谁知道这原始股能翻多少倍啊？”凌芝眯起眼睛，她语气严肃，理直气壮地八卦起来，“我是公司的ceo，我有权让你交代清楚，这位新股东是什么身份吧？”
其他三位小股东虽然没说话，但他们吃早饭速度明显变慢，一看就是在竖起耳朵偷听。
俞跃没办法，只能用简短的话去解释。
“……你不是一直好奇，我最开始投资钱是哪里来的吗？”俞跃慢慢道来，“算是他家里人‘借’我吧。我借了三年，现在也是时候归还了。”
当初俞跃从陆慈手里撬来一千万，半是算计，半是赌气。
他这个人，向来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那我定要掘他祖坟。陆慈用一百万羞辱他，那他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把事情做绝。
他拿走了一千万，亲手斩断了他和陆厌青情谊。只是没想到兜兜转转三年后，他们再次相遇了。
重逢以来，那一千万事情一直沉甸甸缀在他心间。他对陆厌青态度一直是退让的、妥协的，青儿有时候稍微耍些小心机——比如借口把学生证落在他包里、把游乐园门票拐弯抹角地送给他——他明明心里清楚，却故意装糊涂。
因为他愧疚。
所以他刻意宠着他、顺着他，把他当作一个爱撒娇小朋友，在他面前装作一个迟钝哥哥。
但是……
俞跃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慢慢的、悄悄失控。
可能是在湖边庆祝生日时，陆厌青说要把十八岁生日愿望送给他。
可能是在镜子迷宫里，陆厌青被欲望折磨，祈求他帮忙。
可能是在同居后，陆厌青事事妥帖照顾……
桩桩件件，层层叠叠，像是细密网，不知不觉把俞跃包裹其中。
然而，俞跃心中有一根刺，在他每次差一点就要沉浸其中时，那根刺就会提醒他、刺痛他，让他清醒。
那根刺，就是那一千万。
俞跃知道，陆家家大业大，一千万不是陆厌青三年零花钱罢了。重逢以来，陆厌青从未提过当初事情，但陆厌青可以不在意，俞跃却不允许自己装傻。
——所以，俞跃决定把这一千万还回去。
股市里五百万，加上灵芝科技五百万原始股，连本带利，只多不少。
还回去之后……就能把自己欠下一切都归零了。
还回去之后……他才允许自己重新开始，去思考他和陆厌青关系。
陆厌青是omega，而他是beta。
陆厌青刚刚成年，而他比他大三岁。
陆厌青是陆慈唯一继承人，身价不知几何；而他孤身一人离开家族，赤手空拳打出一片天地。
他们的差距大，不没关系，俞跃相信，他未来还有多时间可以去缩小差距，去理清他们之间的问题。
俞跃下定决心事情，任谁不能动摇。凌芝虽然好奇这背后的故事，但最终她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他们几个在会议室里吃完了早饭，整个会议室里都弥漫着一股手抓饼的味道。
俞跃嫌弃地说：“这破地方，连排风扇都没有。”
凌芝翻了个白眼：“快了快了，等大爸爸的钱一到位，我们就有钱扩招搬家了。新租办公楼距离首都大学还挺近，我已经让hr招几个小学弟小学妹来我们公司做兼职实习了。”
正说着话，有人敲门走了进来。
前台小妹妹声音甜美：“凌总，hr那边已经和来面试总裁助理实习生聊完了，请问您什么时候有空，和他见一面？”
俞跃一听，赶快说：“乖女，既然你之后还有面试，我就不耽误你时间。我想说事已经说完了，我就先走了啊。”
公司最近确实事情多，凌芝不和他客气了，亲自把俞跃送出了会议室。
出门时，俞跃不知为何心里一动，看向了旁边的小面试间——可惜所有会议室用的都是不透明的毛玻璃，只能隐隐约约看到里面有两个人，从外形来看，一个是干练娇小的hr，另一个人身材高大、脊背挺直，应该就是来面试实习生了。
唔，凌芝公司忙要死，她又是个完美主义者，希望这位小实习生不要被龟毛女总裁逼到掉眼泪吧。
凌芝把俞跃一直送到了电梯口，俞跃脑中还惦记着刚才惊鸿一瞥的身影。
唔……好眼熟……
他随口问：“你招总裁助理，是咱们学校哪个学院的？”
“不知道。”凌芝耸了耸，“招聘事情我不管，我就把条件告诉hr，让她按照我要求招人——我条件就一个，绝对不能是omega。”
既然不是omega话，那肯定就不是他青儿弟弟了。
俞跃：“为什么不能是omega？”
凌芝扬起下巴：“因为像我这样优秀出色的alpha霸总，天下难寻。一个omega每天和我朝夕相处，肯定会情不自禁爱上我。若ta用信息素勾引我，想上位当总裁夫人怎么办？”
“…………………………”俞跃问，“我好奇，你们alpha这种极度膨胀自信心和挥之不去的油腻感，是从你们的腺体里散发出来的吗？”
——恭喜alpha群体在俞跃心中又扣了三分。
……
送走俞·金主爸爸·跃后，凌芝转身回到公司，推开了小会议室房门。
坐在桌边的身影是一个面容年轻、气质却不稚嫩的男alpha。
他穿一身休闲西装，看起来并不是什么牌子货，但他肩膀平直，身材颀长，即使再普通衣服在他身上多了几分潇洒味道。
嗯……至少颜值够了，能把他们公司的平均值拉高一大截。
凌芝心里满意，但是脸上不动声色。她拉开会议桌旁椅子，坐在了年轻人对面。
“小学弟，给你三分钟，做个自我介绍。”
“凌总好，”男alpha笔直端正地坐在对面，语气不卑不亢，“我是陆厌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