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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9、1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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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9

赐婚是跟着昭武帝给姜四爷的赏赐一起来的, 一大早便被派来宣旨的李仁带到了宁安伯府。

明芍听到前院的动静,手头的活全都顾不得,慌忙叫初醒没多久的姜娆到前院看看。

姜娆一路往前院赶时, 才明白了昨日云贵妃向她说的要送她一份礼, 送的是什么。

还真是她小姨的作风。

到花厅时,李仁刚宣了赐婚的旨。

姜娆从侧门进,绕到了绣着花鸟的屏风后头, 隔着披风听外面的动静。

往日都是她看热闹似的,听哪家哪家的姑娘定了亲、或者被指婚。

真轮到自己头上, 即使心里已有准备, 可是必不可免的紧张了一瞬,手里有些出汗。

等听到她爹爹那声“谢主隆恩”, 怦怦直跳的心,终于落回实处。

虽说婚事只是为了让他躲开嘉和皇后的指婚,可要是按照她爹爹夸口说的, 要帮她找金陵最好的男人做夫君。

除了他以外, 她想不出金陵有比他更好的人。

姜四爷接了旨, 心头有些复杂。

虽说心里已经想好了不会再为难容渟, 但这晚两天答应, 也不耽误事, 他总得平复平复心情。

结果赐婚的圣旨就这样直接过来了。

还真是措手不及。

昭武帝本就心里有愧,又有心哄好秦云,知道得从根源下手, 除了答应了云贵妃下了赐婚的圣旨,又一连赏了姜四爷良田百倾。

丝帛绸缎、羊牛酒肉,更是不计其数。

最叫人眼红的赏赐,是他给姜行舟的官衔——

三公之一的太傅。

虽无实权, 但大昭素有尊师重道的传统,日后不管是哪个皇子继位,见了姜四爷,都得对他敬重几分。

命运有时急转直下,你捱过去,等峰回路转,兴许厚礼就在后头。

即使没有厚礼,阅历也是收获。

姜娆听到了外面她弟弟说话的声音。

小家伙像模像样跟在他爹身后,行礼的动作也和他爹一模一样,稚气的嗓音脆生生,学着他爹的话,“谢主隆恩。”

“小公子也有赏。”李仁闻声看着眼前憨态可掬的小男孩。

浓眉大眼,穿一身福字满身的排穗褂,胸前挂着长命锁,比廊下的红灯笼看上去都喜庆。

年纪小、生得好看的小孩别胡闹别哭个不停,总是格外得讨人喜欢,李仁矮了矮身,轻声同姜谨行说道:“陛下也给小公子备了份礼,您一定喜欢。”

姜谨行喜滋滋地等着自己的赏。

他最想要那些稀罕不常见的兵器,比划起来虎虎生风,那多帅气。

但是书院里的武师傅说他年纪还小,容易伤到自己,不让他用。

明明他看兵书上,比他更大两岁的,都能上阵杀敌了。

姜谨行微微探了下头,好奇地看着李仁身后。

随行的太监手里抱着的盒子长长,像是有柄剑放在里头。

一时有些期待。

李仁说话惯是不紧不慢,“赏您了一套文房四宝,督促您在书院里勤恳用功。”

姜谨行听清是这样一套要他命的玩意儿,小腿肚子直接软了软。

什么期待都没了。

偏是御赐,他还不能说不要。

接了这套文房四宝,他低下头,奶里奶气。又是一声“谢主隆恩。”

苦难是最能叫人成长的东西。

经了这回的变故,小家伙大抵明白了一些事。

赤诚热血的性子虽不至于一下完全改掉,却有所收敛。

“小公子日后是会有大作为的人。”

李仁笑吟吟地看着他,半是客套半是认真地说。

屏风后姜娆微微一笑,笑着笑着眼睛湿润,明芍立马有些慌,“姑娘您这是……喜极而泣?”

姜娆眼窝润湿,笑容看上去却十分的明媚洒脱。

她轻声否认,“不是。”

只是心结解开了。

她不会再陷足于那些无谓的恐惧与惶恐中,她已经笃定,事情不会再循着她梦境的轨迹发生。

可说她重新回到做到预知梦前的状态,也不可能了。

她的心境和之前已经完全不一样。

再让她在父母的保护下无忧无虑地活着,她只会坐不住。

心结虽然解开,但她还是有放不下的事。

廖秋白缉拿了张留元回来后,说刺杀张留元的死士,衣角上用银色的线绣着什么东西。

她那时就在想,可能是徐家的死士。

再加上,沈雀入狱,皇后暗地里在想办法保他。

最后虽未成功,蛛丝马迹却在告诉她,她家出事,兴许和皇后也有关。

这回她的赐婚叫她给容渟指婚的计划落了空,谁知道她以后还会使出怎样的花招与手段?

……

来宣旨的人离开了。

姜行舟带着赐婚的圣旨回到了自己的院子,姜秦氏跟在他身后,在他身旁坐下。

姜行舟拉住了她的手。

姜娆的庚帖,由李公公带着回宫,等测算了八字,婚期就会定下来。

这事,令姜行舟多少有些气恼。

虽说他早找人算过了八字,知道女儿与容渟八字相合,可听到昭武帝连八字都没找人算,就先送了赐婚的圣旨过来……

就好像等不及要把他女儿叼回窝了一样。

还真让人恼火。

他闷了一会儿,缓缓开口,问姜秦氏,“你说,婚期会定在什么时候?”

姜秦氏一早便觉得和容渟有缘,再加上女儿看上去真心喜欢,她对今日这事乐见其成,眼里微含笑意,“宫里会找人,选出好日子的。”

姜行舟嘴角往下一撇。

黄历上再好的好日子,对他来说也糟糕透顶。

他左思右想,拉着妻子的手又紧了紧,伤感地说,“等儿女一个个都走了,就只剩你在我身边了。”

“谨哥儿还得气你几年。”姜秦氏安慰着他,“刚才我还瞧见他趁你送李公公出门,又偷了你的画纸糊风筝去了,大冬天的,也是异想天开。”

“这小子!”姜行舟气得胡子一翘,很快哼了一声,“没几天好日子过了。”

姜秦氏眨眼,不解地望着他。

姜行舟道:“父亲一直有退位的意思,只是我顾念着我太早承爵,对姜行舟……打击太大。”

姜行川对宁安伯的位子有多执着,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但我想通了。”他的语气冷冰冰。

自从他从牢狱中被放出来,对姜行川的接济就断了。

姜行川过得再苦再难,从此与他没了关系。

姜秦氏听他话里不再称呼姜行川为“大哥”,便知道他这是彻彻底底寒了心,不打算再留一点情面。

“那你是打算向父亲提一提袭爵的事?”

姜秦氏倒也和自己丈夫的性子差不多,对权力并不热络,虽井井有条地管着府里的中馈,可只是在其位司其职,不仅不像旁人以为的那样沾沾自喜,反而时常觉得疲倦。

若是丈夫袭爵,于己,她是没那么开心,但在看到姜行舟点头后,还是将身子依偎过去,没说什么扫兴的话,“谨哥儿确实是有苦头吃了。”

一旦姜行舟袭爵,姜谨行是他们唯一的儿子,宁安伯府的世子只能是他。

他的一举一动都不能叫外人看了笑话,功课不能再像之前那样胡闹了。

……

明芍指挥着两个丫鬟,搬着一小箱子进了院子,她叫那两个丫鬟在院子里停住,掀帘来到屋里,对姜娆说:“姑娘,云贵妃给您送来了一箱好看好玩的小玩意儿,说是您看到了会谢她的。”

金陵的冬天冷得厉害,姜娆出去走了一遭,回来后就到了美人榻上窝着,听说云贵妃给她送来了好看好玩的,探了脑袋出来,“搬进来吧。”

那箱子在她面前打开,是些胭脂、香薰与粉料,云贵妃对这些东西颇有研究,样样都是金陵里面找不出第二份的。

“贵妃娘娘真疼姑娘您。”明芍将这些胭脂粉料一个个拿出来,摆在了梳妆台前。

回头,见姜娆离她很近,正拿着个胭脂盒,往她自己的脸上点胭脂。

她还是头一次见姜娆亲自动手妆点自己,一时有些稀罕,再低眸看了一眼,姜娆不知何时,竟把绣鞋也亲自穿好了。

明芍像明白了什么似的,抬头问,“姑娘,您不会是想出门吧?”

“嗯。”

明芍又问:“去见九殿下?”

姜娆匀开颊边胭脂的手指稍是停顿,点了点头。

“哪有定亲头一天就见面的。”明芍哭笑不得,“婚期还没说定,按理说,婚期前三个月,两方都不能见,才合乎规矩。再者,那些将姑娘您拒之门外的人,若是在街上见了您,定然要缠着您说个不停,姑娘不是最怕麻烦?”

明芍继续道:“今日并非休沐,九殿下在工部,您也见不着他呀。”

姜娆肩角一垮。

明芍见自己这回劝对了地方,笑她,“姑娘,您这……”

她想说有些不大矜持,可再一想姜娆又不是套在礼教里被养大的姑娘,便换了一套说法,“就这么喜欢九殿下吗?”

姜娆脸一红,下意识里竟想反驳。

她只是想和他商量,日后怎么应付皇后。

毕竟,连婚事都是为了应付皇后才有的。

但她没有反驳,总归府上人人都觉得这赐婚是了了她的愿。

这误会并不使她委屈或者难过。

明芍已经低下头去,重新整理着箱子里的东西,她摸了摸箱底的木板,鼓鼓的,她皱了皱眉,“姑娘,箱子底下,好像还有东西。”

姜娆蹲身过去,低头看了一眼。

果然有东西。

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还得在箱子底下藏着?

明芍拆开木板,里面露出了几本小册子。

她随意翻了两页,“啊”的叫了一声,像是被烫到一样,将小册子抛了出去。

姜娆正好接住。